◎ 何小龙
是时候了!我必须走出围城,沿着春天的路标,置身于大山之巅——
把关闭已久的门窗打开,让阳光流遍心室;
并借助一场春雨涤去心窗之尘;
借一缕春风,扫除情绪里的蛛网。
然后,让这房子的主人一一灵魂,在与天地万物对话中,走向辽阔。
作为个体的生命,在苍茫宇宙间,在时间长河里,谁不卑微?谁的身上没有刀伤与鞭痕?
有许多生命被疾病、旱情留在了冬天。
但尽管如此,任凭灾祸如地狱里窜出的魔鬼,布下许多陷阱,也不能阻挠那些不渝种子、昆虫、草根……
它们都有着,突围荒芜的决心。
一棵返青的草,一朵掀掉腐叶探出脑袋的无名小花。
一棵被雷电劈掉头颅,仍坚持从残枝里萌发新芽的老槐,都构成了我在春天指挥的万物合唱中,发出自己声音的理由——
我要以美与生机为题,绘一幅呕心沥血之画,如此,才能对得起上苍——
这照耀我的阳光,这氧,这草地和鸟鸣,我已免费享用半生,消沉和怠懈,只会使我更加愧疚,永难安宁。
听见叫声,我才知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窗户半开,但它不好意思进来,就站在外面的窗台上,安静地用喙梳理羽毛。
这只斑鸠,灰褐色,尖喙,比鸽子略小,显得瘦削——也难怪,被人类豢养的鸽子养尊处优,自然会长得胖一些;而斑鸠自食其力,整天穿梭于风雨中,随季节的变化到处迁徙,哪有可能拥有一副富态的体型?
但这只斑鸠一定也有自己的快乐,因为它是自由的!
我原本想去窗台浇花,怕惊动它,悄悄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欣赏着斑鸠做出的各种姿态。它时不时咕咕咕地叫几声,是在呼唤走散的伙伴吗?
4月初的陇东,麦苗刚刚返青,桃花、杏花开满山野,但尚无食物供它充饥,便来到城市小区觅食,累了,就借我家窗台歇息片刻。
从一个角度望去,镶嵌一只鸟儿的窗户,成为一幅装框玻璃画。
它使整个房间一下子变得明亮、生动起来。
忘记带伞,以为很小的雨丝,没想到越下越紧。
也好,真真切切感受一下雨丝的清凉。
我看见街边翠绿的柳条上缀满珍珠般的雨滴;街心花园里一棵棵开花的树被雨水洗亮,那些黄色的、粉色的、白色的花朵更显得鲜嫩、绚丽。
在上苍眼里,大地上的一切生灵都是她哺育的孩子吗?
她不会厚此薄彼。
——这样想的时候,我仰起头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就像孩子望着母亲的脸庞。
心里很暖。睫毛上挂满亮晶晶的雨珠。
午睡醒来,望向窗外,零星雪花还在不紧不慢地飘落着。
覆盖小区绿地的雪明显加厚了一些。
五棵松树,八棵冬青树,都戴了一顶白色绵帽。
星期六,平时就较为安静,在落雪的日子,这安静就有种被冰镇的效果。
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中年妇女出现在楼下,手里提着一个大包。
她怯怯喊了一声,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擦玻璃——”
无人应答,又像是被小区空荡而安静的气氛所震慑,她再未喊第二声。
在雪地留下一串脚印匆匆离开。
不过,她的吆喝倒提醒了我,看看窗玻璃、纱窗,已经积了不少灰尘,且布满雨水的痕迹和不明来历的污斑。
我暗自思忖:这一年经历了许多事情,自己这所生命的房子,从外到里,也一定落下许多尘埃吧!
该如何打扫呢?
匆匆奔走的溪流,收住丈量坎途的脚步,蓄一泓碧波,温柔地傍着一座黄土塬,是因为爱吗?
黄土塬映入她的明眸里,不再是与她擦肩而去的过客,彼此相依相伴,共同分享阳光的温暖,也共同抵御风雨的肆虐。
花草沿水边而生,随风摇曳的花影擦蓝天空的倒影,蜂蝶翔飞,宛如这一泓碧水哼唱的情歌,此起彼伏,聆听的黄土塬以层层梯田荡起的旋律,应和她的歌唱。
风,绸缎般飘拂,缠绕,使彼此陷入甜蜜中,安享无边的静谧。
从此,水在爱中变得清澈,深邃,并拥有包容万物的胸怀。
黄土塬从爱中汲取力量,让其孕育的树木长得更加挺拔,庄稼结出更多饱满的颗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