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大一统”思想与儒学及科举制度的内在关联对教育的启示

2018-11-13 11:10吴月竹
中华活页文选·教师版 2018年9期
关键词:科举制度儒学民族

吴月竹

一、大陆文明的地理环境与“大一统”思想的确立

任何一种思想,都是在一定的自然与社会环境中生长出来的,“大一统”思想当然也不例外。

1.从地理条件到“大一统”思想的孕育

起源于黄河之滨的华夏先民们所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与西方文明的摇篮——地中海沿岸的古希腊不同。先民們枕河据土,丰富的水源和肥沃的土壤使发展农耕自然而然地成为唯一的选项;同时为了应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战争等生存危机,采用集体而不是个体的生产生活方式就成为他们的必然选择。由家族、氏族到部落乃至此后国家的产生,正是先民们在环境面前对集体力量需要甚至依赖的结果。龙图腾的产生,代表了多个部落被兼并后新的统一集团及其统一的意识的建立。

在这种生存需要中,逐渐积淀出 “集体本位”的思想,标志了“大一统”思想在大陆文明的母体中,已完成生命的孕育。

2.“大一统”思想的生长与成熟

“九州”一词最先出现在《尚书·禹贡》中,《禹贡》第一次将中国大地分成了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九个区域。九州的划定,确定了夏民族的活动范围和地理视野,而这种地理大视角也体现了先民们向往国家统一的思想倾向。虽然当时九个州的划定还不具备政治上的实际意义,但“九州”的概念却代表了先民们的一种理想化的“大一统”的政治蓝图。

公元前221年,“六王毕,四海一”秦统一中国。秦始皇嬴政所创立的废分封、置郡县、车同轨、书同文等国策,奠定了中国此后2000多年“大一统”的政治框架。不难看出,秦国能结束纷争而缔造一统,思想上的重要推动力来自文化传统深层的那个思“统”的力量;而国家政治统一的需求又反过来强化了“大一统”思想并使之走向成熟。“大一统”思想真正走向成熟是在西汉的武帝时期,汉武帝以董仲舒为喉舌,第一次借助儒学将“大一统”思想提高到了“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宜”的高度,尊之为宇宙的普遍法则。至此,“大一统”思想最终走向成熟,成为我国民族文化的底色。

二、“大一统”思想与儒学的联系及发展

笔者认为,“大一统”思想与儒学间的联系,是打开民族文化和封建政体之门的钥匙。

孔子所处的春秋时期,王纲失统,周丧其鹿,四夷交侵。面对“礼崩乐坏”的社会现状,孔子继承了华夏文化传统中的“大一统”思想,以“礼”为核心,为乱局开出济世之方。作为一门学派,儒家对“大一统”思想的继承发展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权力中心意识。这是孔子所认同的达到“大一统”政治格局的前提。礼乐和战争是周代最重要的国家事务,这些事务都由天子主持施行,意味着天子不仅是象征统一的政治符号,而应该掌握国家的核心权力威严重要,理所当然地成为天下的中心,并受诸侯众星般的拱卫;无论诸侯在其封地拥有怎样的自主权,都必须服从于天下共主周天子。可见,孔子的权力中心意识可谓是“胸怀天下”的。

第二,“克己复礼”的政治理想。“礼”作为儒家的核心价值追求,要求君臣、父子、夫妻之间必须尊卑有序,为了维护家国及社会之序,就必须遵守社会礼法之良序。孔子周游列国十四年,一生致力于恢复“礼”的秩序,这也是他及当时的儒家学派力求从政治伦理角度建构“大一统”的政治格局所做出的尝试。

第三,重视礼乐教化和学术传承。如果说“礼”的秩序与规则是孔子对“大一统”思想的继承与政治蓝图的设计,那么“乐”则用一种牵动情感的方式让“礼”的规范深入人心,是让受教者发自内心地认同和践行。而在学术传承方面,孔子在结束了列国之游后,便用余生整理前代经典,汇成“六经”。“六经”之成,使儒家思想主张及其传承有了书面的载体。《乐经》后虽散佚,但后世统治者仍以“五经”为官方教材,垄断学术,为达到思想上的“大一统”奠定了基础。

在孔子代表的先秦儒学的基础上,汉代董仲舒进一步强调了“大一统”思想与儒学的紧密关系。他同时提出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和“《春秋》大一统”,从而使“大一统”思想和儒学水乳交融,成为民族的文化传统和心理定式。

三、科举制度与“大一统”思想、儒学的联系

接下来,我们试对科举制度与上述两者之间的关系作一探讨。

1.三者的定位

科举制度作为国家政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在制度设计上不可能不体现统治阶级“大一统”的政治需要及思想原则,而作为思想资源的儒学便是封建统治者最佳的选择。

概言之,“大一统”思想属于文化传统中的观念性的认识,处在思想和价值观层面;而儒学作为一派学说,具有明确的主张和社会秩序的设计——围绕“克己复礼”而展开;科举制度则是国家制度的组成部分。三者由高到低,由务虚到务实,逐步地从思想的“大一统”影响到学术的“大一统”,最终通过制度保障落实到现实的“大一统”。

2.三者的发展

其中,最具有主动性和推动力的当然是科举制度了。是制度让观念落地,让学术生根。“大一统”思想和儒学因为科举制度而走向丰富和繁荣;反之,两者又不断地增强了科举制度在实践中的正当性与合法性。于是,三者相得益彰,共同为服务于“大一统”政权。

科举制与之前的选官制度相比,最显而易见的优势就在于它可以使“寒士”群体通过考核获得功名和晋身上流社会的机会,而统治阶级的权力范围也从贵族门阀延伸到了广大的普通民众。权力渗透所带来的结果是思想的渗透,儒学体系中“礼”的价值追求正是通过植根于人性亲情的“孝悌”来引发内心的忠君。儒家文化中所推崇的纲常伦纪、海内一统的思想观念再不仅是学术上的阳春白雪,也不仅是政治正确的道德口号,而是通过“风声雨声读书声”,真正为大众所理解认同。在广泛的群众基础的支撑下,科举制度作为一种以儒学礼教为核心的选官制度,完成了以思想统一促进政治统一的制度创举。

3.“大一统”思想与儒学及科举制度的内在关联

综上所述,三者的内在关联可概括为:“大一统”思想既是具有悠久历史和文化传统的思想观念,也是具有深厚文化积淀的政治取向;而儒学对“礼”的设计,回答了“大一统”具体是什么的问题,即按照礼的高低尊卑(金字塔式的)建构的秩序确立的规则才是最合理的;科举制度则是解决“大一统”怎么样的问题,即将政治目的和教育选拔相结合(礼治和礼教一体化的政教合一),从而达到以道统促政统的目的。三者外呼内应,形神兼顾,让“大一统”的政治体制和文化传统伴随着民族文明的发展绵延不绝、生生不息。

四、对教育的启示

四大文明古国同属“大陆农耕文明”,但今天唯有华夏文明硕果仅存,其秘密就在上述三者的内在关联之中。儒学作为内在关联及其核心思想的有效载体,在今天的教育领域,仍有不朽的价值。“教育即生长”是杜威最深得人心的论断之一,而生长是需要土壤的,任何离开自己民族文化土壤的教育设计,不管蓝图有多新奇、壮观,一旦落地,既不能生根,也不会发芽长叶,更不要说开花结果了。

所以,植根自己的民族文化土壤,追求生命的现代成长,是我们今天建设发展教育事业的基本原则和策略。要用民族文化来养育民族精神,用世界的文明成果来开阔我们的视野。自信而不自闭,开放而不媚外,融通而不自失,这是现代教育下公民应有的精神品格。笔者认为,我们的民族文化在教育领域至少有三个方面是需要继承和发扬的。

一是家国情怀。爱国、爱家、爱生养我们的土地,这是我们民族文化传统中深入血脉的、最真切而高尚的情感,连一些西方政治家和学者都羡慕不已,我们没有理由忽视它。维护国家的强大统一和家庭的幸福,是传统使然,更是情感使然,需要每一代中国人生生不息地传承。

二是修德为公。儒学所倡导的修身,贵在修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始于修己,终于为公,达成高尚的使命:让人民太平和乐。私德是起点,而公德才是归宿,其中的精神成长历程,就是留给教育人的空间。作为教育者,我们不该缺位。

三是秩序规范。任何一种文明的确立,都是从建立秩序与规范开始的。我们的民族文化传统始终将秩序的维护和规范的遵守同个体人格的修行结合在一起,最终为实现和谐社会的理想服务。故知个人的教育和个体人格的培养自然是教育事业的第一要务。有了这样教育底蕴和前提,再将“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融入其中,使被教育者做到谦恭而能独立,和合而能自由,敬长而不失平等,方是教育所要追求的理想境界。诚如是,则我们的教育必能达到民族性与世界性的融合,无数教育者所期待的以教育复兴民族的梦想,肯定是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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