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彦(陕西)
仿佛在昨天,还和父亲在老家
拉家常、听他不停地问这问那
还是老样子,不停地给我碗里夹菜
非要拉着我呡几口小酒,然后喝醉
心甘情愿被母亲骂。一辈子不还口
我是父亲最小的儿子,还没结婚
父亲就去世了。听妈妈说父亲死前
手指着屋顶那窝燕子,咽不下气
我的乳名就叫燕子,是父亲起的
父亲一退休,就守在大山的老家
看护着爷爷留给他的几十亩林地
和妈妈耕种着几亩水田。把自己
总是打扮得像个泥人。我们接他
和妈妈去城里住,他就是不愿去
他说,老家住习惯了。不然有天
爷爷回来找他,会迷路的
山里人,都嘲笑父亲像头老黄牛
说父亲不会享受,不像退休工人
喝低档的苞谷酒,抽廉价的纸烟
父亲去世后,他没留下巨额遗产
只留下,买树种的收据和一大把
我们兄妹四人上学的缴费单
父亲去世的第二年,我结了婚
十几年来,和父亲一样,无论
到哪工作。也落个老黄牛称号
没事还爱喝几杯小酒。喝醉了
笑眯眯的,听老婆骂了十几年
就是一言不发
天冷了,记住多穿件衣服
每天要早点睡,早点起
喝酒不要喝多,喝多伤身啊
钱要节约着花,挣钱不容易啊
……
这些曾经的耳熟能详,在那个
天刚亮的黎明,随着母亲的一去不返
这些朴实的句子,再也没构成过文章
那个时候,我体内的火猛烈地烧着
初生牛犊不怕虎。妈妈像只老母鸡
护着一群刚出壳的小鸡仔。担心我
碰得头破血流,或受到老鹰的伤害
我总是玩世不恭,像山猫到处乱串
总把那些谆谆的教导,当作耳边风
尖着嗓子,拉长声音和母亲顶撞
人到中年,为人父的我
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当年豪气
喝酒总是易醉,记忆开始了断片
那些一掷千金的豪言,开始觉得可笑
原本能言善辩的我,经常语无伦次
一天到晚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忧虑,开始悄悄爬满额头和鬓角
突然觉得打碎一只瓷碗
我的心好疼
岁月总把一些记忆风干,挂在枝头
在我似睡非睡之际,老在耳旁唠叨
自从我扎根这忽明忽暗的城市
疲于奔波。我一直被一种毒渗透着
每过一日,恐惧就莫名其妙的增加
每增一岁,青草泥土的芳香就离我
越来越近。心情被一种莫名的忧郁
占据
很长一段时间,我搜肠刮肚
一直苦于找不出最好的词汇
我所想到的。早被那些文人
墨客,写在了酒杯里、月光下
连一片叶落下的机会也不给我
乡愁历来是一个沉甸甸的话题
当我最后一次走过那架独木桥
注定我这一生都为你牵肠挂肚
我热爱一生的诗歌啊,始终有
你的影子,或远或近
春天说来就来,花儿说开就开
生命和季节的更替,仿佛都在
一夜之间。几声燕鸣,惊醒我
模糊的记忆。借着春的灵气
想象喷薄而出。家乡啊,就藏在
冒着浓浓炊烟的烟囱里
在那牧童的一声吆喝中
在河底石板下一尾鱼眼睛里
在大片大片油菜花的金黄中
唯独空气和阳光的味道
游子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