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 迪
【内容提要】相较于作为生理学概念的青年,青年性泛指具有青年性格特质的人群所共有的心理特征。当下中国影视剧生产针对最具消费能力的青年群体所生产的满载青年性的作品作用的却是全年龄层次的观众。于是,“拥抱青年性”成为了全民“成人消逝”的直观表征。研究认为,厘清影视青年性的本质与生成影响机制,从文化批判的视野出发,回归本雅明所言的“寓言式”批评,将是拯救“伪经验生产”的一条必要路径。同时,借助影视剧赏鉴的仪式化认知心理,创作主体完全能够做到以迎合的姿态规训,将当下受众散落的、碎片化的“感觉极”导引至深度思辨的“理念极”,最终实施有效的文化治理方略。
如果说青年是一个生理学概念,专指特定年龄层次的人群,那么,青年性则是一个心理学概念,泛指具有青年性格特质的人群所共有的心理特征。曾几何时,媒体批评家尼尔·波兹曼痛心疾首地高呼“童年的消逝”,并声言,在媒体时代,“儿童的天真无邪、可塑性和好奇心逐渐退化,然后扭曲成伪成人的劣等面目”,吊诡的是,在后工业时代的今天,仿佛成人的消逝才真正成为了最为显著的文化景观。作为幕后的推手,当下影视剧生产中大肆张扬的青年性俨然将青年思维方式和生活态度描摹和渲染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脱离了青年语汇和青年生活方式的观众被自觉不自觉地放逐于主流大众文化圈层之外。于是在疾风骤雨的青年性面前,人人自危,为了规避被大众文化驱离的风险,上至老年人下至孩童,都在以各自的方式竭力与青年人保持一致。一股泛青年性浪潮席卷至文化生活的每一处细节。值得思考的是,由影视媒介塑造和推广的青年价值观念缘何在今天具有如此强大的内驱力和辐射力?而全民拥抱青年性的思想转向究竟是一种昂扬向上的思想动力,抑或是泛娱乐思潮涌动中的文化钝化或思想窄化呢?本文试图从当下中国影视剧中所建构的青年性问题入手,将青年叙事作为切口,缜密分析和思辨青年意识形态的精神图谱,从而对上述问题加以回应。
2017年中国社会科学院根据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测算,目前中国18—44岁的青年人口为5.48亿,相当于13.9亿总人口的39%。与既往世代不同,作为数字原住民(Digital Natives)的当下青年群体从出生开始就栖居在电子传媒搭建的生活空间中,其后又被包裹于无所不在的网络世界中。他们天然地与全媒体时空保持着密切的亲缘关系。对媒介生产内容的敏感度、对媒介生产流程的谙熟和对媒介信息的敏锐的应激反应能力共同建构起当代青年人无与伦比的数字化革命生力军的地位。可以想见,忽视青年文化的大众传播媒介势必是落伍的且不具备生命活力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包括影视剧在内的媒介内容生产才会对当代青年的集体意见、观点格外重视,对青年群体的态度、情感情有独钟。
智研咨询网发布的《2018-2024年中国电视剧市场深度调查及未来前景预测报告》显示,当前“影视剧占据网络视频总流量的75%左右,电视剧流量占比超过6成,网络剧占比超过10%,未来仍有上升空间。”通过数据比对还可以发现,在过去的五年中,省级以上卫视电视剧创作以都市、古装、谍战为主潮,而在具体题材选择上,制作方尤其青睐青年群体的IP体验,原创文学、网络游戏、经典动漫的改编。这些内容因其具有强大的青年受众基础而深受追捧,被业界视为保障收视且节约时间成本的不二选择。仅以被誉为“精品剧之年”的2016年为例,全年居于省级卫视晚间电视剧排名前三位的《亲爱的翻译官》《麻雀》《解密》均改编自同名小说。具体到内容层面,三部剧或以都市青年白领为叙事主体,或将人气青年偶像搁置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以破解谜题为原始叙事动力展开故事。无论是作为IP原型的故事本身、粉丝共同体推举出的青春偶像,抑或是不约而同的非线性叙事选择,乃至剧中人物颇具现代性的青春性格表述,都紧紧锁定当下青年观众普遍具有的文化基因及其喜闻乐见的文化样貌加以展开。纵观中国电视剧发展史,从对少年老成的革命性书写,到对青年群体亚文化心理的象征性关照,再到今天铺天盖地的青年性浪潮,电视剧行业的内容变迁在与市场需求紧密贴合的同时,总是充分观照整个社会的时代性特征和当时的人文心理诉求。值得一提的是,与当下电视剧所热衷的泛青年文化书写形成鲜明比照的是,中国电视剧的收视人群呈全年龄结构。若果说中老年群体对传统电视接收端情有独钟,那么青年群体则多通过互联网收看电视剧,因此可以肯定,线上线下的电视剧以拥抱青年文化为显在表征的文化表达方式作用的却是全年龄段的人群,于是,不容规避的结果是,弥散于荧屏各处角落的青年文化生态大有拟态环境环境化的趋势,青年群体以外的其他年龄层观众受此影响而产生各自相应的认知体验也就不足为奇了。
与电视剧创作领域相仿,电影作为近年来大众重要的休闲娱乐方式越发受到投融资等全产业链的关注。最新统计数据显示,2017年中国电影本土票房超过559亿元,迅速跻身于世界第二大票仓的行列。仅就中国本土受众圈层而言,根据猫眼数据,“90 后已经替代80后成为电影市场消费主力军,90后观影人次比例由56%上升至60%;‘小镇青年’崛起也表明电影市场逐步向三四线城市下沉,三四线观影人群比例由36%上升至43%。”可以想见,近年来流行于电影创作领域中的“得青年者得天下”的口号绝非空穴来风。纵观几年来的中国本土电影题材类型,除横空出世的青春类型片外,青年群体喜闻乐见的“高概念”类型片、喜剧片、动作片等都获得了不菲的票房收益。作为生产型受众,青年群体的消费习惯、文化趣味和审美偏好已然成为了影视剧产业发展的风向标,借助社交媒体充分发声的粉丝力量不容忽视,“粉丝当自强”的票房感召力足以引发包括影视剧行业在内的大众文化生产领域的革命性突变。
伴随着中国现代化进程的提速和跨文化交流的深入,经济社会发展的在动态调整的过程中结构性失衡的历史瞬间在所难免。商业资本对青年文化的收编(incorporation)和转化就是明证之一。主流商业文明在发展的过程中不断将敏锐的触角伸向可供借鉴的亚文化圈层,以某种非暴力的方式将其重新界定,并加以控制,也就是通过柔性的手段遏制、招安、整合,最终实现为我所用的目的。事实上,蔚为壮观的影视产业大面积地引入并传播相较于主流文化仍处于从属地位的青年亚文化,恰恰是在施行着从商业化收编到风格化改造,并诱导亚文化风格形成消费风格和市场风格,进而使其改弦更张,在丧失抵抗能力的状态下纳入消费品行列的过程。事实上,早在新世纪伊始,文化批评学者孟繁华就提出了“伤寒玛丽”的隐喻。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以青年文化为代表的大众文化被视为“带菌的文化”,与居庙堂之高的经典文化和学院文化背道而驰,这种文化不被信任且广受诟病。然而作为后工业社会消费意识形态的重要表征,青年文化对时尚的追逐、戏仿、拼贴、复制等种种表达形式又与商业化步伐如此合拍,在资本动力的诱惑下,激进的批判颓然退场,越来越多的民众甚至渴望被这种所谓的文化病菌感染,主动充当“文化带菌者”。市场的隐形之手天然地具有超强的调控能力。相较于80年代初期青年亚文化在中国诞生伊始的乱象纷呈,被风格化改造的青年文化正在走向大众所能够接受的优雅趣味。永葆青春的天性也好,时尚消费的物质环境也罢,影视青年性正在以前所未有的辐射力影响着最大范围的观众群体。正如孟繁华教授所言:“用审美批评的方式来要求消费文化,本来就是错位的批评……经历了‘伤寒’之后,我们也就获得了免疫的抗体,因此我们也就不再是道德审判的‘文化带菌者’。”
青年文化并非一个历史悠久的概念。作为启蒙运动的产物,青年文化概念萌生于16世纪,在18世纪经历法国大革命等若干政治文化运动后逐渐进入意识形态范畴被加以探讨。从中国的“五四运动”、法国的“新左派”运动、“五月的风暴”到英国的“愤怒青年”,青年文化在20世纪前半叶被公认为是先进力量的代表,具有鲜明的革命性、创新性、批判性、超越性,以及未来性等种种特质。而二战结束后,在相对和平稳定的社会格局中,青年文化所特有的激情与活力被“垮掉的一代”“迷惘的一代”等负面概括所遮蔽。究其根本,在于和平年代的青年群体虽然生理特征上与成年人相似,但却无法真正平等地参与社会公共事务,更不具备自足的经济基础,被主流文化和家庭文化边缘化,甚至规训和压制。于是,风格化抵抗就成为了他们共有的唯一选择。而这一切与青年文化诞生伊始所被赋予的“尚力”“尚新”特质背道而驰。曾经鲁迅先生在《摩罗诗力说》中所倡导的“尊个性而张精神”“掊物质而张灵明”“任个性而排众数”的青年崇拜观在今天似乎已荡然无存。在主流文化的视野中,青年文化显然是有待教育、引导、整治的思想系统。受此影响,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中国影视剧中的青年文化多被“成长”母题所覆盖。姜文导演的《阳光灿烂的日子》、路学长导演的《长大成人》《非常夏日》,以及陈可辛导演的《中国合伙人》等亦为典型代表。
融媒体时代,青年文化中所潜伏的创新、求变的基因被瞬间激发,因此也就天然地与大众传播媒介产生了亲和关系,特别是二者间在精神理念中的狂欢色彩、平等意识、世俗观念上如出一辙,不谋而合。然而,尽管青年文化乐于尝试和接纳新鲜事物,具有蓬勃的变革动力,但其易变性的特点也决定了其易于被改造的脆弱性。也正是因为这样,无论是资本的收编还是意识形态的改造,在青年文化范畴中都显得轻而易举。今天的主流媒介文化充分借用了青年文化通俗性、娱乐性和消费性的当代文化属性,对其进行象征性的关照的同时,竭力抹去青年文化作为亚文化的抵抗性风格,同时将改造后的符合大众传播消费价值的文化面貌加以大面积传播。于是,在今天的影视剧中,充斥着消解深度的、追逐时尚的、轻文本化的、偶像崇拜的、迷狂的粉丝文化。这一切貌似对青年文化的拥抱,实则是以一种怀柔的力量将其理性精神放逐,从而丧失抵抗的动力。就此,约翰·费斯克认为,“粉丝们是一批大众文化资本的积极生产者和使用者,他们会再生产官方文化的对等物,来对抗官方的霸权,而这常常是在粉丝自己的组织——粉丝社群中进行的。粉丝们正是在粉丝社群中再生产了大众文本符号的意义、愉悦,获得来自于粉丝社群中同类人而不是群外的局外人的愉悦与评价”。粉丝共同体借助新媒体的社群网络可以轻松推举出自己的精神偶像,对其迷恋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也可以瞬间将其拉下神坛,选择新的代言人。在技术赋权的语境中,粉丝们纵情狂欢,却也因此而丢失了作为社会进步主体而本应拥有的公共意识和历史纵深感。进一步讲,当下的影视传播媒介在与青年群体进行权力博弈的同时,也唤起了更庞大的受众群体的响应。全民拥抱青年性的风格在此被搭建成型。
本质上讲,影视剧中的青年性书写是以一种建设性的亚文化形态来取代原有的青年文化。这种亚文化我们不妨用“青春文化”来重新界定。在意识形态改造和商业收编的双重策略的作用下,青春文化保留了青年文化中的狂欢、平等、世俗、流行等“无害”的商业化元素,却以独异性消解了抵抗性,以体验性取代了反思性,以互文性遮蔽了整体性,以生活审美性覆盖了仪式性。值得深思的是,以青年性传达为本质诉求的“青春文化”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包罗万象,它囊括了不同社会阶层和年龄组的现实精神需求,涉及现代性体验的一切思维方式、生活方式和行为方式,给予最广大受众快乐体验的同时,象征性地解决了现实生活中积存的矛盾和苦痛。如果说当下的社交媒体某种程度上助长了青年性中的庸俗化、颓废化和低俗恶搞的价值取向的话,作为主流大众传播重要组成部分的影视剧则中和了青年性的优长与短板,在引导和调停中寻求进步的基点。
以赵薇导演作品《致我们终将消逝的青春》(2013)为揭橥,青春题材影视剧不仅成为了国产片中独特的类型,更引发了一股浓烈的青年怀旧浪潮。今天的青年人委身于高度商业化的物质主义氛围中体验着无所不在的青年性影视产品所带来的精神抚慰,却在潜意识中产生了种种难以言传的困顿与迷茫,他们所看到的未来或许是更加殷实的经济条件和更加斑斓的娱乐体验,但精神成长的方向与自我身份的认定却总是模糊不清。于是,以先锋的名义怀旧则成为了他们集体性的当下选择。曾经,怀旧情绪作为人到暮年才拥有的一种反思与追忆是对个人生命经验的一种梳理和总结。而今天满眼的青春怀旧则表达出青年人对当下处境的集体性不满与拒绝。这种看似无缘由的不满和拒绝恰恰体现出今天影视剧中所深藏的“青年性”构造的失望。与之相仿,成年群体中的青年性体验同样令他们身处两种现实。拟态现实中的娱乐狂欢与现实生活中来自家庭、事业的危机难以相互印证。于是他们忽然发现,影视作品中的青年性体验落实到具体的生存实践中,往往会产生巨大的裂隙,重回经验地图的渴望也就成为了逼催着影视剧重塑现实主义文化的重要思想动力。电视剧《老男孩》(2018)的火爆恰恰印证了成人消逝后的精神危机。作为一部极具都市寓言风格的作品,该剧中的主人公人到中年的吴争,拥有着机长这样一个令人羡慕的时尚、高薪职业,也保持着未曾衰退的青年性生活做派,放荡不羁且自由洒脱。然而,从天而降的16岁儿子和正直纯真的中学老师林小欧突如其来地闯入他的生活,却深深改写了他我行我素的生活习惯。剧中戏剧性的都市冲突固然令观众大跌眼镜,但真正勾起观众共鸣的或许还是人到中年不可推卸的社会、家庭责任与个体思想、行为方式中的青年意识发生激烈碰撞后所引发出的理性思考。与既往影视剧中的伪青年意识、反智主义、商品拜物教等价值取向不同,《老男孩》在看似时尚的都市童话中,细致摹写出一幅幅颇具现实主义色彩的思想地图,也传达出烛照人心的温度和自我救赎的精神涂鸦。
总体而言,当下中国影视剧中对青年性格的书写大多落笔于平庸、折中的价值观,并以某种温和性的表述方式想象性地化解矛盾经验。因此,直面社会发展中结构性危机的勇气也就消失殆尽。南开大学周志强教授坦言:“现代人类社会面临着资本体制下的文化经验的扭曲、雕饰、伪装和梦幻的形态,相应,也就令传统文化政治批评的发言变得卑微羸弱。而拯救经验、重建文化政治批评的魅力,则需要摆脱简单反映论的理论窠臼,创建一种行之有效的美学方法与分析策略”。从这个意义上讲,厘清影视青年性的本质与生成影响机制,从文化批判的视野出发,回归本雅明所言的“寓言式”批评,或许是拯救“伪经验生产”的一条必要路径。
早期美国著名传播学者沃尔特·李普曼认为,“在人类历史上,没有任何一种艺术形式能够匹敌电影对于意义进行视觉化呈现的能量。”以影视为载体对青年文化进行规训和塑造具有得天独厚的技术、人文条件。日本电影素谙军国主义宣传技巧。在《血海无涯》《男人的大和》《吾为君亡》等影片中,鲜明的右翼思想通过青年形象的建构形成了强烈的情感煽动力。那些早已淡忘了战争经验的青年人透过影片中“天皇与国家”“自杀式攻击”“像樱花一样绽放青春”等对于英雄主义、献身战争情节的书写,产生了积极的认知与认同的情绪,这些青年情绪在右翼势力所鼓吹的修宪、建立军队等主张的新闻宣传思想的呼应下,不断被询唤为军国主义思想的附庸,进而产生激进的政治判断。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的:“只有让青年人在发展中获得生活的尊严,在他们的心中,希望才能跑赢失望,才会自觉拒绝暴力,远离极端思潮和恐怖主义。”可以说,通过影视作品这一青年文化展演的平台进行情感“在场”性的传播不仅关乎思想文化的建构,更关乎政治文明与政治立场的确认。反观当下中国影视剧行业,充斥着嘻剧时代的嬉笑怒骂和青春怨怼,满载着都市游荡者的呆萌表情,原本富含着社会反讽精神的喜剧类型被无声地置换为反智主义的傻乐图谱,高扬人文精神的红色经典被消解为空壳化的故事噱头。长此以往,去政治化、去思想化的影视青年性无疑将危害中国当代青年文化的正向发展。
事实上,在新千年以来的国产影视作品中,我们仍旧可以找寻到一些可供玩味的积极的青年思想印记。《亮剑》中对青年军人李云龙这样一位“卡里斯马”式的魅力将领的全息塑造堪称经典。在特定的战争年代,李云龙匪气十足却智勇双全,既能“体下”,又能“抗上”,他有着在战火纷飞中舍身救出兄弟的义气,也有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倔强与野性,同时,“侠骨柔情”“率性率情,一往情深”的恋爱勇气又为他平添了浪漫主义的英雄色彩。可以说,对李云龙这一青年形象的塑造既满足了现代社会的“激情消费”,又投映出无需矫饰的家国情怀,现代主权国家的崇高感、自豪感被无限激发。与李云龙这样一位始终如一的扁形人物异曲同工,《战狼2》中张翰所饰演的在非洲开厂的富二代军事迷卓亦凡却是一个十足的圆形人物。在经历了撤侨风波的考验后,卓亦凡的精神品性迅速从一个放荡不羁的“熊孩子”蜕变为义薄云天的青年斗士。正如知乎网友所评论的,“之前,不知现实,带有天真。之后,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此外,《猎场》中不畏挫折,自我救赎的人力资源创业者郑秋冬,《归去来》中不屑于“官二代”身份独立自强的美国留学生书澈,《滚蛋吧!肿瘤君》中笑面癌症乐观赴死的都市女青年熊顿,都为我们勾勒出一幅幅积极健康且极具启蒙价值的当代中国青年群像。
应该承认的是,隔空喊话式的政治口号无法真正对今天的青年人产生真正意义上的影响,相反,那些润物无声的真切表达、附帖现实的从容叙述、灵动可感的人物设计,往往能够微言大义,浸润心灵。在具体创作技法上,主流价值观中的抽象性、凝练性和隐喻性往往需要进行创造性的演绎和转译,经由影视剧中别致的故事讲述而融入观众个体成长的生命历程中。那些充满了生活质感的青年文化细节表述,不仅能够令青年群体获得丰富的情感激荡,也能够满足全年龄观众的精神和心理需求,从而实现人们从对影视文化的惯常性认知、感受,上升到集体性接纳和高度认同。进而“形成伴随其成长的文化记忆,文化记忆不断滚动再现,情感体验反复获得,情感能量的持续累积促使文化因子日益深入骨髓,文化自信得以牢固树立。”
曾经,研究者普遍认为,相较于电影的仪式化赏鉴,电视是生活化媒介。然而在融媒体时代,与设计越发轻巧的社交媒体相比,越来越具影院感的电视构造则重树了电视内容仪式化表达的可能。无疑,相较于碎片化表意的新媒体,电影电视反而获得了仪式重建的希望。因此,影视剧生产正是在以某种仪式化的方式在兰德尔·柯林斯所言的“互动仪式链”的搭建中获得情感能量。在主流意识形态创新传播的视野中,当下影视剧对青年性的仪式化生产和传播显然是培育广大受众文化自信的必要路径。这种仪式感不仅能够连接起青年文化与普罗大众的思想结点,重拾昂扬向上的生命活力,更能够建立起日常生活中所缺失的内省机制,填补平凡生活的精神空虚。作为中国大众文化从传统走向现代,破旧立新的重要推动力,青年文化责无旁贷。正如吉林大学资深教授张福贵先生所言:“保护固有是一种本能,是历史的既定和传承,不用着意呼吁,便已根深蒂固。所以说,在当下现代化转型过程中,加大反传统的力度,是加速和加深现代化的最佳方式。”(此处加脚注)而这一切也是影视青年性生成的应有之义。可以这样理解,借助影视剧赏鉴的仪式化认知心理,创作主体完全能够做到以迎合的姿态规训,将当下受众散落的、碎片化的“感觉极”导引至深度思辨的“理念极”,最终以灵动斑斓的影音符号“宣扬政治价值、振奋政治情感、塑造政治文化以及实施政治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