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壮人（节选）

1

活在南方和祖国各地

壮人，只剩语言，和残缺的往昔

我是一个壮人，壮族，命名为壮，但并无强壮

和所有的壮人一样

只剩几句骂人的壮话，几句子孙听不懂的“艳语”

只剩一些死人的节气

与土接近，我皮肤黝黑，头发黝黑

在无数的土里，无数的黝黑里

我看不见一个祖先

看不见一个姓氏，看不见一个越人

或许，无姓氏才可以面对土地的流失

面对城市

面对壮族和壮人所有的一切

才可以完全在身体里离开故乡

看见四季之冬是一种结束

在南方

壮人少有这种结束

壮人有水，丘陵，和那条永恒的亚热带

永恒的火热与四季最短的春天

最长的夏天

面对祖祖辈辈一样的火热，炎热

壮人，站在北回归线上回归

3

悬挂空中，一个月亮生了

奔流南方，所有的江河生了

生的呈现，江河生了南方

生了很多南方的人民

生了我，并将生育更多的人

一个江河

几千年以来的生与21世纪的生

如出一辙

它生出我，生出壮人

遥望月亮与傍水而居

是壮人几千年的传统

是壮人几千年以来的山歌，种植

甚至婚丧嫁娶，吃喝出行

壮人穿过几千年的月亮和水

穿越几千年的生老病死，饿饱贫富

依旧并无强壮

黑夜是人的母亲

黑夜是壮人的母亲

所有的人，必然穿过两次黑夜

一次是母亲，一次是夜晚

7

南方多山，壮人多山

壮人一辈子面对山，穿山，翻山

死于山

那山上无数的悬棺，就是死

壮人是一个山的种族

他们和水的一生一样

一面生育更多的壮人，一面穿越山

壮人穿越山，穿越石头的体积

便是穿越坚固的黑夜

穿越几千年的坚固

壮人一身肌肉，但壮人并无强壮

12

黑无关衣服，无关黑夜，黑最为黑色

壮人的黑，是一种南方

壮人的黑最为纯净，最为黑色，与黑暗

就像南方的黑夜，黑得彻底，也黑得明亮

壮人的一生，穿着黑色

进行关于黑色的劳作

四季之初，他们出自土地

四季之后，他们也将回到土地

土地的前后过程，就是一种黑色，它无比强大

壮人的过程经历土地

他有一身黑色，一双黑眼睛，黑头发，黑身材

但并无土地的强大，并无黑的强大

他们经历土地之后

个个为人

他们经历人的年幼，中年与死亡

他们快乐，幸福，美满，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