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汉骄 张钰筱 卢冬玥 邢可欣 李继豪
刘能英,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驻会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二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嘉兴市文化创意大使,《诗刊》编辑。曾获2014年度诗刊“子曰”青年诗人奖、首届孟浩然田园诗歌奖、第二届刘伯温诗歌奖、骆宾王诗词大奖二等奖、首届东坡情诗歌大赛二等奖、首届王昭君诗歌大赛一等奖等荣誉。著有诗词选集《长安行》、合集《行行重行行》。
问
:您是怎么开始在网络上写诗的呢?为什么选择写作诗歌呢?答
:说起来可能你们都不太会相信,我最初对于诗歌的爱好并不是特别强烈。2009年儿子高考后,我一下子轻松下来,就想找点事打发时间。我想过学弹琴、书法、绘画,但都因需要投入太多资金而放弃了。直到有一天我上班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一支曲子,特别好听,点开一看,唐诗宋词网站就出来了,这支曲子就是《望江南》。我在这个网站闲逛了一会,发现了许多当代人写的诗词。这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过当代人写旧体诗,总以为那是李白、杜甫们的事,而且发现在网上写诗不需要任何资金投入。我当时就想,既然他们能写,我为什么就不能写呢?
于是我照着网上的《望江南》的格式、字数,很快就写好了一首,投到网站,可是提交一会儿就被退回来了,退回来的时候网站管理员还附了一段话:“你的文思很好,但是不符合格律。”我当时想:“什么是格律啊?”于是马上百度“格律”。我把网上有关格律基础知识的内容全部打印下来,足足有七十多页。从此开始了我的网络学诗之路。
网络诗人中,我觉得我是比较幸运的。虽然不懂,但总有人真心诚意地教我,鼓励我。
问
:您当时发表作品的网站是什么?网站发表诗词作品有没有门槛?答
:我最开始是在红袖添香网站,后来同时在联都、中华国粹网、中华诗词论坛等各大网站发表作品。网站发表作品大部分是没有门槛的。有的会有检查,比如前面说到的唐诗宋词网站,作品不符合格律就通过不了。无论有没有发表门槛,发表的作品如果写得不好,就会有人指出问题在哪里;而如果写得好,作品就会被“加星”或者“飘红”。后来我在网上参赛比较多,就主要看联都。首先看征集信息,然后选择感兴趣的开始参赛,再在揭晓信息里看看有没有我获奖的信息。中华诗词论坛有个“楚天风韵”版块,不参赛的时候我就在那里面玩,后来有了微信,就不怎么玩了,论坛也基本不上。
问
:在这些网站,您的诗词的浏览量大约有多少呢?读者会跟您有互动吗?答
:那时候没有微信,大家都在网上玩,每天的浏览量应该有好几千,这个没有刻意去留心。互动倒是非常多,每次发表诗词后,网友们会在后面评论写得好或者不好。那时一个版块有几个版主轮流值班,版主们一般都会给每个发表的帖子点评几句。论坛里很热闹,还有人在帖子后面吵起来,甚至打起来。不过打也好吵也好,我都是以一种学习的态度去看的,因为吵架的人也是各有各的观点嘛。骂人的话我不听,我只看谁说得有理。我记得2011年时我写了一副对联,关于辛亥革命一百周年,活动主办方直接把我的对联当做他们活动的标题。写的是“广征文曲三千首,同赋武昌一百年”,好多网站都转发了,论坛里就有人为这个对联吵了起来,说我的“文曲”和“武昌”不对仗。那时我写这个对联,是因为收到参赛信息时离截止时间只剩七个小时,感觉写诗来不及,匆忙就写了这副对联,也没有仔细打磨就直接投了。揭晓的时候,主办方直接把我的对联当作此次征集活动的标题,好多网站都转发,我自己也惊讶。第一次写对联,论坛上又起了争执,我也懵了,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这时候有个不认识的老师发帖子说,这个对联的对仗十分巧妙。合起来看,“文曲”可以指天上的文曲星,那么天上的星座对地上的城池,对得很好;如果把它拆开,“文”取文章的意思,跟“武”相对,“曲”取曲折的意思,对“昌”相对,都非常工稳。通过这次争论,我才知道这其实是典型的借义对。
网上的争论使我学到了不少东西。不只是我的作品,别人的作品也会受批评,一般只要有反对的声音,我都会看看,因为反对意见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道理。通过有争议的具体作品做例子,学习的印象深,见效也快。比如刚刚说的借义对,如果让我自己看书的话,对联书籍少说也有上百种,我都不知道从哪看起,可能三年五载都不一定能看到这部分。
问
:如果写得好,像您之前说的“飘红”,会有报酬或者其他方面的鼓励吗?答
:没有报酬,但我还是很感谢这些网站,特别是那些版主,他们对我的鼓励很大。这些年我在《诗刊》当编辑,也会看别人的来稿,有时看到一些年轻人的稿件不符合格律要求,我就会模仿我曾经收到的那些回复来回复他们,比如:“你的诗思很好,如果能把格律完善一下,就更完美了。”我知道对于每一个初涉诗词、爱好诗词的人来说,鼓励比什么都重要,因为当时别人就是这么鼓励我的。问
:相信在这个阶段您也认识了不少网络诗友。您还记得您认识的第一个网络女性诗人吗?答
:我记得。我认识的第一个网络女性诗人,她的“真身”是山东聊城的一位体育老师。问
:你们在线上的互动会延续到线下吗?答
:以前有,现在很少了。第一次线下互动是我们一起参加鹿鸣诗社在红安的一个活动。当时我是新手,还不太够格,因为红安跟新洲交界,再加上有熟人引荐,就参加了。这也是我第一次见识限韵赛诗。当时诗友们比赛时会点燃“一炷香”,香燃尽,诗就要做出来,做不出来是要罚酒的。韵是通过抓阄来分,抓到哪个韵部就写哪个。当时我挺佩服那位女诗人,因为她很擅长即兴作诗,有才气,思维敏捷。这次活动之后,我们在网上还玩过一次“捣练子”的接龙游戏,她接的最多也最好。问
:您觉得她对您有影响吗?答
:我觉得是有影响的。她是我在网上认识的第一个女诗人,也是我在现实中认识的第一个。我们在鹿鸣诗社认识后就一起参加活动,后来在北京也见过几次,现在虽然没有经常聊天,但还在来往。我一直很佩服她,常常不自觉地把她当作榜样来效仿。问
:看来她是您创作诗歌道路上的目标之一了。那您和其他写诗的人的关系大概怎么样呢?会有交流或者结社吗?答
:网上会有交流,但大部分诗友都没有见过面,少数才慢慢有见面。诗友们结的社团我大多没有参与。一是感觉自己基础还不扎实,走上这条路的时间还太短,要学的东西太多,没有太多时间在论坛上流连;二是这么多年我的网络写诗阵地也在不停地更换,开始在百度空间,后来在论坛、QQ、博客等,现在是微信。问
:那么除了精神上的影响之外,您有向诗友们学习技巧方面吗?答
:有的,但这种学习也是潜移默化的。我认为知识并不一定非要在课堂上学,平常不经意间的聊天也是很好的学习过程,当然听的人得是有心人才能有所收益。比如诗友聚餐,他们会聊些写作方面的技巧,我就认真地听。有时网上发帖后有诗友跟帖,指出哪些地方技巧用得好,哪些地方不足,这也都是我学习的过程。但更多的时候,我是通过上网查资料来自学。网上学习的好处是不怕人嘲笑,不怕人不耐烦;而且只要有网络,随时随地可以学。但网络上对当代人的写作技巧的经验介绍不多,也没有完全成体系、成定论,要学会打造一套属于自己的学习方法。问
:所以您主要还是向古人学习技巧吗?答
:是的,除了在生活里、网络上逐渐积累,我学古人比较多。比如说填词,我就喜欢李清照的词。李清照的《如梦令》其实是讲一个故事,我特别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填词。之前我填的词,自己都不是很满意,这两年的词更满意一些。问
:我们之前了解到您参加过很多比赛,那您这两年比较满意的词是在比赛中逐渐磨炼出来的吗?答
:虽然获奖作品不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但参赛确实磨炼了我。2009年,我看到网上有许多建国六十周年主题的参赛启事,就写出了第一篇参赛作品《水调歌头》,开始参加比赛。一直以来我都积极投稿,也是希望能够通过参赛的方式激励自己、迫使自己迅速成长。我自由写作的词风跟参赛的词风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既然是参赛,多多少少还是要以获奖为目的,这就要求以我手写主办方的心。我手写我心不难,难的是我手写他人之心,这也是为什么说命题作诗比自由写诗难。大量的网上参赛经历,提高了我命题作诗的能力,也为我自由写诗打下了基础。问
:我们知道您获得了很多创作大奖,然后得到了一些头衔或者说名誉,那您个人是怎么看待这些头衔、名誉的呢?答
:我觉得这些头衔或名誉,对我来说,更多的是压力。因为参赛获奖,其实并不完全代表我的作品水平高,有时候是运气好,有时候是作品正好契合大赛主题。就比如之前说到的辛亥革命主题对联,就技巧、质量而言,我的作品算不上好作品,只是特别适合“纪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这个主题而已。也就好比李白的《赠汪伦》,在李白甚至整个盛唐作品中,这首诗算不上好诗,但对汪伦来说,它就是天下最好的诗。当我的作品质量不足以支撑这些头衔和名誉时,我只能变压力为动力,尽最大努力、用最短时间,提高我的写作能力和作品质量,好让它们名副其实。问
:您通过参加比赛,在诗歌方面取得了一定成就之后,是不是就开始考虑到把“诗人”也作为自己的职业?答
:这个倒真没有考虑过。历史上除了柳永是“奉旨填词”外,再没有第二个人把“诗人”当职业,所以我也从没有这种奢望。不过通过参赛,获得一些物质奖励、精神鼓励,也是一件蛮开心的事——我还一度有过靠奖金买一辆代步车的计划。当然,之后我签约到国土资源作家协会,再后来到《诗刊》见习,这个计划就搁浅了。我想“诗人”不会成为我的职业,但会成为我一辈子的“情人”。问
:老师既然参加了这么多大赛,那么您有没有担任过评委呢?答
:我当过好多次评委。这几年《诗刊》举办的一些诗词大赛,我都参与了评审。《诗刊》之外的赛事,我也评过不少,差不多有20多个吧。我评过最大的一个奖是李白诗歌奖。李白诗歌奖奖金是50万元,可惜连续两届了,还没有一个旧体诗人被评上,我相信第三届一定会有人被评上的。问
:您担任评委这几年,对参赛稿件,或者说旧体诗词的整体水平有没有一个看法呢?感觉旧体诗词的水平是在逐渐上升,还是处于一个比较平缓,没有很大变化的阶段呢?答
:我觉得有进步,但说特别明显,好像也说不上。当代读者潜意识里总是拿当代人的作品跟前人作品对比,这样一比,自然总是觉得今不如古,我在审读来稿的时候也会犯这个毛病。如果不是带着挑剔的眼光,当代旧体诗词水平还是有很大提高,毕竟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发展时间嘛。我觉得总体而言,前些年的进步大些,近几年要缓慢一点。当整体水平提高到一定阶段,再上升的速度也会逐渐趋于平缓,这也符合一般事物的发展规律。说到发展变化,还要说到网上争论得特别多的一个观点,就是新旧韵。我的观点一直是写诗要用旧韵,为什么呢?因为再怎么样学新韵,只要读前人的作品,还得回到旧韵。不如就直接就写旧韵,既可以跟古人沟通,又可以自己创作,还省得多学个新韵,反而容易把新旧韵总搞混了。
问
:是这个道理。老师对旧体诗词关注、钻研都很深,我们读的比较多的也是您的旧体诗词,那么您有关注新诗、写过新诗么?答
:我没写过新诗。以前也不太关注新诗,后来在《诗刊》见习,要编辑和校对新诗,不得不看。看着看着,就能看出新诗里面有好多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地方,比如奇特的想象、独到的见解、生动的细节等等,现在我非常喜欢读新诗了,也能从新诗里吸收好多营养。我在写旧体诗词的时候,经常会借鉴新诗或是其他文体里面的场景。比如说,我有一次在微信里读到一篇散文,作者在草丛里面走,忽然草丛里面跳出虫子来,把他吓了一跳,他吓了一跳的同时,把那个虫也吓了一跳。我当时读这个散文,忽然就灵光一闪,觉得这个生活场景是我们每个人经常遇到的,但是很少有人把它写到作品里来。后来我有一首词里面写到了:“草丛惊我我惊他。”所以我现在的阅读,不管是新诗、散文,还是小说、杂文,不管是报纸还是微信朋友圈,我都是抱着寻找有用素材的目的来读,这样很受益。前段时间我读到一首诗,是讲一个小孩子跟他妈妈数星星,后来我也把这个场景写到了我的旧体诗里面。因为我读到这个场景的时候,感同身受,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这个体验。所以说,我们写旧体诗也不要排斥新诗,也不要排斥散文诗,甚至别的文体。写作素材无处不在。
新诗里面有好多这样鲜活有趣的素材,只要用心去读,就能找到很多灵感。你想想,这些新诗人都是非常有成就的,他们观察生活的习惯、能力、眼光、角度都有独特的一面。只要认真读,把情境刻在脑海里,就相当于随着他们的脚步体验过了,节省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何乐而不为呢?当然我们写诗过程中也要注意,素材只是给我们以启发,不思考、直接挪用的做法当然是不行的。比如说刚刚提到的“数星星”,我吸收进了自己的诗中,但后面,星星数着数着就数不清楚的情节,就是我自己写的,原诗里并没有。
问
:关于现代词汇入诗,西方文化比如西方的神话典故、字母等等入诗,这一类“实验体”的创新,您是怎么看待呢?答
:我觉得这样的东西偶尔写一下,是可以的。但如果要大面积长时间推广,肯定是有难度;或者说,一个诗人终其一生只做这个事,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写的外国的神话也好、传说也好,如果是在中国家喻户晓,还能入诗;不是家喻户晓的内容,要写进一首小诗里,就需要许多注释,很繁琐。而且一首四行的小诗,加上几十行的注释,我觉得也没人愿意读。问
:也就是说,您觉得中国的旧体诗词要立足于中国本土,以中国的风土人情或者文化作为书写对象?答
:对。我一直是这样的一个观点: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一千多年前的作品为什么能流传到现在呢?因为真正流传下来的东西,都是有生命力的东西。那时留不下来的东西,肯定是没有生命力的。他们当时肯定也有一些口语诗,或是在那时流行、后来不流行的写法,这样的内容就流传不下来。比如我们现在读“文革”期间的作品,往往感到茫然,为什么?因为它没有生命力。“文革”当中的一些口号、标语,现代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是暂时的,流传不了;还有一些网络流行语,如曾经风行一时的“给力”、“酱紫”等等,包括现在的“手机”这个词,写到诗里我都不太赞同。记得1993年的时候,我们要买一个BB机还要半年工资,那时我们全家人省吃俭用,买了一个,结果不到三个月就被淘汰了,对于手机,我也觉得迟早会被淘汰。这些东西就是没有生命力的。写到诗里面,现在看当然是可以,觉得非常切合现在的时代,但流传下去就有难度。
写作本来有两个功能,一个是让它流传万世,一个是让它服务当代。所以刚刚我们说的内容,你可以写,写了让它服务当代;你也可以不写,写那些有生命力的,可以让它流传——不是说为了流传而写,只是说,要让几百年之后的人读得懂。如果把手机写进去了,不说几百年,五十年后,或许就没人懂这是个什么东西了。所以我对用现代的东西入诗就是这个观点。已经死掉或被淘汰或不再常用的东西,如帆、烛就不要用;现在没有死掉,将来要死掉的,如手机、电视、微信等,偶尔用一用,不建议长时间、大批量地用。
问
:但是怎么判断作品中出现的意象会不会死掉呢?就像您作品中出现过的“高铁”,它会一直存在吗?答
:不会的,高铁也有消失的一天。这个作品,是我的参赛作品,主要是为当下服务的。我把“高铁”写进诗里,让人觉得“哎呀,太切合我们当代了!”让它有时代感,这就是我在写参赛作品时首要考虑的。至于如何判断哪些意象不会死掉,也没有一个确切的办法。毕竟我也不是神仙,只能说有一个大致的判断。要问我:什么东西最有生命力?我会说:花草树木,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这些东西一千年前在,一千年后还会在。退一步说,“死掉”、“消失”也是一个很漫长的、相对的过程。比如刚刚提到的帆、烛这些意象,它们的消失就比较慢,到现在其实也没有完全“死掉”,而BB机、“大哥大”等就消失得比较快、比较彻底。显然已经死去的意象,我是坚决不用,尽量挑那些生命力强盛的来写;实在判断不准的,就随心写,万一哪天它真的要消失,也不是我们能把控的,那就让作品随它一起消失吧。我认为作品中总有一些要给时代作陪葬的,不必太在意,也不必太惋惜。
问
:那您平时应该不太喜欢像“实验体”一样,对诗歌做一些有意的调整,把其他东西融进来?答
:对于“实验体”,我喜欢阅读,毕竟它们是为当代服务的,而且水平不低,常常给我惊喜,但我不会刻意去写,也不会刻意限制自己,去形成什么“风格”。虽然有一次,我做了一次游戏,把我的10首诗词跟其他当代人、古代人的诗词共计50首混在一起,让我的学生来挑哪些是我的作品,结果他们都挑对了,还总结出我作品的风格,但其实我每次写的时候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写,自己是什么风格,自己都不太清楚。问
:那么其他人向您提到过,他们总结的规律具体是什么吗?答
:很多人说我的作品比较通俗。第一,我不太喜欢用典,尤其是太生僻的典故,一般都不用。第二,议论少,多是客观冷静地叙事。第三,基本上不用形容词,也很少用愁、喜、乐这些直接表示情绪的词,以前的作品可能用过一些,后期的作品就很少用了。我觉得自己的想法不要过于表露出来,有类似“高兴”这样的情感,就用事物来表现,让别人读出你的高兴,而不是自己直接说出来,这可能是我的作品最大的一个特点。总而言之,我填词的时候一般喜欢讲故事,师法李清照;写歌行就喜欢模仿白居易,通俗易懂。问
:我们知道,旧体诗词原来是纸质书写,后来进入网络,网络可能有更多的包容性和作家身份的隐秘性。那您觉得旧体诗词进入网络和在传统的纸媒有什么区别吗?有利于它的发展,还是说阻碍它的发展?答
:我觉得肯定是有利于旧体诗词的发展,即使现在的区别还不是很大。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人们阅读的时间会越来碎片化,对阅读对象的能量密度自然有了要求。有人说微信就是为诗歌而生的,我觉得更应该说是为旧体诗而生的,因为旧体诗天然具有字数少、简洁凝练的特点,十分适宜用微信来阅读与传播。长此以往,自然有利于它的发展。问
:从您初入文坛,也就是2009年前后,到现在2017年,接近十年的时间里,除了书写、传播旧体诗的阵地从网站转到微信,您觉得网络旧体诗词在创作形式或者技巧方面有什么变化吗?答
:创作形式或是技巧,与在网站或是微信关系不大,但两个网络阵地对形成书写、讨论旧体诗词的氛围都是有好处的。二者比较起来,以前在网站时,大家可以互相讨论、交流,认识的或不认识的,都可以畅所欲言。这种讨论与交流也是公开的、透明的。以前诗人自己在论坛上发个帖子,读者可以在后面跟帖,说哪写得好,哪写得不好,诗和评论所有的人都能看得到,方便大家学习、提高。转到微信后,优点就是传播快,交流就相对来说少多了,毕竟朋友圈是只有朋友才能看到,而公众号留言也是有限的,需要遴选才能显示,不能像网站那样直接。但是微信有一个非常好的功能,比网站更方便快捷,那就是音频、视频教学功能,所以微信里各种各样的培训班特别多,只要一机在手,随时随地,都可以学。我现在也在网上带学生,差不多有近千人了。
问
:那您是怎样在微信里教学的呢?答
:有个叫“诗词世界”的微信平台,关注的人特别多,他们招聘老师搞微信教学。当时有十几个老师,我也在里面。平台把老师的简历及作品挂在上面,就有学生报名。我的绝大部分学员都是通过“诗词世界”招的,“诗词世界”是目前最大的诗词微信平台,我在这里一直兼职到2016年国庆节。后来因为工作太忙就离开了。我的学员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海外学员。相对其他老师,我的学员稍稍多一点,我想一个原因是他们比较喜欢我的作品,另一个原因是我讲的学习方法比较好掌握。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他们就都愿意选我的课。
问
:那您一般教学的方式是什么呢?是拉一个微信群(答:对),然后通过视频和语音教学,再给学员们布置作业吗?答
:教学方面,我一部分是用文字版的,一部分是语音版的,同时都发给他们,然后每一个小课程之后都有作业。学生们把作业做了再交给我,我就给他们点评、修改。作业不难,基本上只要认真听好每一课,就能把作业完成;作业都能完成好的话,相应的知识就掌握了。问
:那学员之间会有一些互动、互评吗?答
:有。学员互相都加了微信,他们之间的交流,既可以群聊,也可以私聊,群聊的时候我也参与。有时候如果碰上我有事,上不了课,就出几个上句,让同学们对下句,然后让他们在群里互动、互评,效果也挺好的。问
:学员们也可以说是彼此的读者了。那您从写诗、发帖到参赛、当评委,一直以来有没有了解过您读者群体的性别构成呢?答
:基本上没有——我没有具体地、刻意地去了解,但我猜大概女性偏多。问
:是不是因为您是女性诗人,写的也是女性,所以就比较能和女性互通,因此特定群体接受度比较高?答
:我觉得是的。首先因为我是女性作者,对事物的观察、评价更能引起女性读者的共鸣。其次,男性看女性的作品,有时候可能有一些不同意见。我记得有位男性老师说我的某一首作品里面缺少情怀(按当时的语境,他说的也就是家国情怀)。出于尊重,我没有当面跟他争论,但我觉得不是每一首作品都要有家国情怀的,比如李清照的《如梦令》,它有家国情怀么?问
:您认为男女读者侧重的角度有所不同?答
:是的。女读者一般都不太管你有没有情怀,女读者关心的是,写的是不是生活中她们熟悉的生活;男读者一般对“情怀”关注得多一些。所以我觉得,喜欢我作品的人应该是女性要多一点,她们更能够感同身受。问
:那您是否觉得自己是一个女性意识比较强的作者?有的女性作家可能带有一种与男性、男权社会争夺诗词市场或者疆域的意识,写作的时候会投入一些女权意识。答
:没有。因为我始终承认,女性有女性的视角,女性有女性的生活。每一个作者,都应该书写自己的生活,别人的生活你不了解,写不好。豪放与婉约,各有市场,各有读者群,甚至同一个读者,同时喜欢两种风格的也多。能在女性中把作品写好就很不容易了,没必要非要在男性领域去分一杯羹。当然偶一为之,也未尝不可,比如李清照写《夏日绝句》。问
:那您觉得,在您之前所在的网站,女性诗人和男性诗人有没有一个比较明显的风格,或者创作技法上的区别呢?答
:我觉得女性诗人的作品比较纤巧。我在网上参赛的时候,二等奖获得最多,有人笑我“千年老二”,我也不恼。我说下围棋、下象棋这些智力比赛都分男女组,诗词大赛如果能分男女组分别参赛,我肯定能拿第一的。在参赛作品当中,女性在题材的选择上,往往会弱于男性。就拿“秦中行”歌行体诗歌大赛来说,两名一等奖获得者都是男性,他们选的题材,一个是华山,一个是中条山八百壮士。而二等奖中的两名女性获得者,选的题材一个是灞桥柳,一个是安塞腰鼓——其中的灞桥柳就是我的作品。可见男性的风格总体来说,比较粗犷。我觉得我们两名女性就输在题材上了。
问
:您刚才提到,因为女性作品都比较纤巧,所以评价上都不是很高。您觉得这种带有明显女性化色彩的作品不是很被学界承认、不被大众认可,是不是因为我们有一种去女性化的意识呢?答
:我觉得是这样——网络写作评价,也有男人去评价,也有女人去评价,所以一般的评价都是比较客观公正的;参加大赛的时候,既没有因为你是女性而给你加一分,也不会因为你是女性而减一分。就参赛作品而言,当两首作品技法与技巧相当的时候,风格大气的,肯定优先胜出。打个比方:李清照和苏东坡比,大家肯定会把苏东坡评第一,李清照评第二,但你能说李清照写得差吗?肯定不差。问
:这会不会和一般比赛的主题有关系呢?因为诗赛题材总是会选与历史或者国家相关的?答
:一般的大赛基本是这样的,有的是政府举办的,有的是企业举办的,都有主题限制,且是需要为主办方服务的,所以选择正能量、大气的题材会占优势,也就是说男性会占优势些。也有一些例外,比如《诗刊·子曰》举办的2016年泊爱蓝岛七夕大赛,一等奖就是两名女性。到2017年,大赛的一等奖还是女性。我想是因为爱情题材更适合女性。但这种纯文学式的、爱情题材的大赛还是少。问
:有的诗人会有意识地进行女性形象的塑造,比如要刻画一个坚毅的母亲之类,在您的写作中好像看到比较少。您有这方面的想法吗?答
:我其实一直想为我母亲写首诗,但一直没有动笔。我觉得这种(丧母的)伤痛还没有结束,所以情绪还不稳定,情感也不确定,还不能全面地、客观地、冷静地表达。母亲坚强伟大的一面,早被无数诗人写尽了,我不想简单地重复,但我母亲有别于其他女性的生活,她的生存苦难,我需要时间发酵。我想我一定会写出来的。问
:我们谈论女性诗人的时候,大家一般还会觉得,相对来说女性的家庭负担比较重。您觉得家庭生活和婚姻生活会不会影响您的创作呢?答
:我觉得不会。我有一个感受,忙的时候更容易获得灵感,更有写作的冲动。天天闲着的人,大多写不出来。所以说家庭负担比较重,工作比较忙,都不是影响写作的因素。真要说有影响,那都是借口。我认识的很多女性作家,不仅写诗,还写小说、剧本、散文,她们成就很高,但都不影响她们的家庭生活和婚姻生活。她们在坚持写作的同时,也把家庭和婚姻经营得非常好。我现在经常跟我的学员讲:文学写作,特别是诗歌、诗词写作,第一父母放心,第二爱人放心,第三孩子放心,它对家庭和婚姻只有促进,不会有伤害。问
:那在写作的同时,您是否会进行采风,或者出去游玩呢?答
:会的。我之前的采风方式,主要是通过参赛获奖后参加颁奖会。颁奖会后主办方一般会安排采风活动。我采风的时候一般不写诗,但也不只是简单或是单纯地看风景,每到一地,我会弄清楚这个地方的主要山脉是什么,水系是什么。了解水的流向、山脉的走向,就不至于把东边的山写到西边,南流的水说成是向东流。还有当地的花草树木情况,这个城市的市花、市树是什么,四季产些什么样的农作物,当地人的主食、人文、典故、习俗,等等。把这些资料统统收集起来,写诗的时候就会方便很多。一开始我是有意地收集材料,后来慢慢就成了我的习惯。问
:那您应该会有写游记的习惯吧?否则这么久可能也会记不清。答
:有,以前在外行走的时候,我总是把收集来的资料写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现在一机在手,就省了纸和笔,更方便。但如果是在室内,我还是喜欢在纸上抄诗歌,一是练字,二是抄前人的作品能够加深记忆。其实大部分时间我都不是在写诗,而是在抄诗。抄别人诗歌的时候,我就在思考,他为什么这么写?如果是我,我该怎么写?问
:我们读了您的《长安行》,看到您写的比较多的是诗部、词部,曲、歌行体等写的少,您在体裁上有什么偏好吗?答
:有的。诗词肯定多一些。《长安行》是我前期作品的结集,里面词多诗少,而我现在的作品则诗多词少。我发现女诗人更喜欢写词,男诗人更喜欢写诗,因为诗厚重一点,词偏纤巧。我前期的作品百分之七十都是词,但现在恰恰相反,应该有百分之六十是诗,百分之四十是词,《长安行》结集的时候,歌行和曲很少,现在多些。问
:体裁的重心发生了改变,是因为技巧日益成熟吗?答
:是的。大部分人是先学词再学诗,我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因为词里的对仗不是必需的,都是可对可不对,相对来说,词比诗容易些,可以随性些,评价标准也相应地宽松些。而诗里的对仗是绝对的,对仗关过不了,是写不好诗的。诗也比较庄重、厚重,没有一定的功力,是写不好的。
问
:我们看过您的博客,好像最近几年更新比较少。是不是因为有了微信之后,大家不怎么再用博客?可不可以将博客和微信作为您前后期的分界呢?答
:我博客有多久没有更新,我也不记得了,现在连密码也忘了,想更新也更不了,就是因为有了微信之后就把博客荒废了。博客和微信也不能完全作为前后期的分界,水平的提高或是体裁重心的改变,不是说某一个时点就能发生的,它其实是一个潜移默化的、不知不觉的过程,不是你们刻意问起来,我还真没有觉察。前期的写作免不了模仿,后期的作品很少模仿,写得比较从容。前期有时灵感来了,需要换好几种体裁去写,诗写不下去了换词,词写不下去了又换曲,写来写去,总是写不好,其实说到底,还是基本功不扎实,明明头脑里有想法,手上就是没有办法。现在只要有想法,我就能准确地用一个体裁,及时地表达出来。前期是有想法没办法,现在常常是有办法没想法,也就是没有灵感。
问
:诗人一般会有一些创作低谷,也会有一些创作旺盛的时期吧?您怎么看呢?答
:是的,每个作家都可能会遇到这些问题的。这很正常。输入多了,就需要输出。输出多了,自然就需要充电。我前期的写作,积累了前几十年的想法,感觉要写的东西太多了,每天都有创作冲动。到现在这些想法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又不想重复自己。写作出现低谷很正常,所以我觉得遇上旺盛期就努力写,遇上低谷期就加紧充电。前几天在朋友圈看到一封毛泽东写给岸英、岸青的信,信中提到岸英向毛泽东索要诗词,毛泽东说他最近一句也写不出来。说明伟人、大家也有写不出来的时候。问
:那您有没有想过把之前的作品再修改一些,境界上、技法上再提高一些?答
:我觉得不太可能,虽然前期的作品不甚理想,但也是我那个时候心情的真实写照,是我成长的一个见证。问
:李白在喝酒的时候,写诗特别容易灵感迸发,那您个人是什么时候会突然灵感迸发呢?答
:我一般早上四点钟或五点钟时醒来,躺在床上会想很多事,包括平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一片落叶、一滴雨水、一声雁叫、一朵雪花,都能勾起我的诗思。七点我就到了办公室。从正式写诗开始,无论是在新洲,还是在国土报社,还是在《诗刊》,我都是在办公室从七点写到上班为止。尽管有时候没有想好写什么,但抄诗、构思也算我写作的一部分。问
:您这样说,是不是指您在诗歌主题的选择上,无意中触发得比较多?答
:是的,关于题材,除了参赛、应酬外,我觉得多是无意中的选择。在来北京之前,我基本上写的都是农村题材,因为当时我生活在农村。不光我自己在农村长大,我的亲戚朋友也都在农村,周末还得干农活,所以我一直觉得,我的作品都是写我自己的生活。在农村生活,我就写我的农耕;后来到北京,我就写我的北漂;有一段时间,因为弟弟不在了,写悼亡的作品多一点,自始至终都是写我自己的生活。我觉得写作,最重要的是写自己。我本身是一介平民,把小日子过好,不给国家添负担,就是为国家作贡献,就是我的家国情怀。我现在经常给我的学员们讲,不要“为赋新词强说愁”,不要动不动就学陶渊明之辈,起归隐之意。所谓“隐士”,你首先得是一个“士”,才有资格“隐”。有的人自己还什么都不是,放在人海里就淹没了,本来就不“显”,那“隐”什么呢?我认为这样的写作明显是模仿。当然对于初学者,模仿是可以的,但到了写作成熟之后还模仿,就说明作者心智不成熟,没有摆正自己的地位。
问
:其实风格形成的时候,就是发现自己、完全能够表达自己的时候。自己是一个平民百姓,就要写自己的生活,是这样吗?答
:对,特别是旧体诗写作。诗不怕题材小,越小越好,大了反而写不好。无论什么行业的人,都应该去写自己的生活,比如李煜,他为什么写得好?他写的就是他自己的生活,比如雕栏玉砌、朱颜、宫娥等等。你见过他的作品写农村生活的吗?没有,因为那不是他的生活,勉强写出来也不真实。皇帝有皇帝的生活,老百姓有老百姓的生活。一个老百姓去写国家主席的生活,没有体验过,掌握不了细节,写出来的只能是大而空的口号。问
:您也参加过一些需要体现正能量的比赛,比如说“辛亥革命”,那您觉得您是怎么写得不那么类似老干体呢?怎么把握这个度的问题?答
:我感觉一方面需要一些灵活度。记得有一次参加麻城杜鹃诗词大赛,那个时候我还是初入门,写出来的杜鹃花怎么看都跟桃花、杏花或是梅花差不多,我就想,我从正面写不出杜鹃花的特质,就从侧面来写吧。于是我就以“赏鹃途中”为题,写了赏鹃途中的所见所闻,果然获奖了,而且是所有获奖作品中唯一一个从侧面写杜鹃的。纪念辛亥革命的那一次参赛,其实也是剑走偏锋。我对历史不太感兴趣,正面写辛亥革命,估计写出来也敌不过其他参赛高手,于是我就从这个活动的纪念意义着手,果然又获奖了。所以在命题作文的过程中,遇到自己不熟悉或是不擅长的领域时,不要强写,换个自己熟悉的角度,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另一方面,我觉得主要是选择小切入点。再大的正能量题材,也总是离不开小的生活场景。比如稼轩的《清平乐·村居》,他书写的就是非常非常正能量的大题材,他反映的是当时社会背景下,老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画图,但他选择的场景,就是最底层老百姓的生活。他虽然一句大话没有说,但我们能从他描述的几幅画面感觉出来,他们是幸福、安宁的。我自己在写这方面的正能量题材时,多多少少在模仿他的这种写法。
问
:您觉得,我们现在说的网络旧体诗词,和民国时期的旧体诗词,除了内容方面可能因为时代不同发生变化,还有什么区别吗?答
:民国时期的读书人,很多都接受过旧式教育,新式学堂中的国文课程,也非常注重传统文化方面的教育。民国时期的读书人,大都是练过童子功、学过蒙学的,功底比我们不知要强多少倍。他们从发蒙开始,就学习“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像歌一样唱。但我们有我们的优势,我们有网络,交流、传播、学习,比他们幸运多了。他们那时候要查一个典故,可能要翻几天的书,我们只要几秒钟就能轻松搞定。这是他们比不了的。问
:您是说旧体诗词与前代相比有了差距,那么经过我们的培养,重拾对传统文化的教育,我们还能不能回归到以前的水平?答
:我觉得可以,但是要完全超过,还需要一个过程。现在我们为什么差?是因为中间有过一个断代的时段。西学东渐,传统断代。那时候我们落后,没办法,要去学习别人先进的东西,自然就把自己的东西先放一放——那个时候的“放下”是对的,因为那个时候我们落后,当然要赶紧学别人的先进的东西;现在我们把先进的东西学好了,那么再重拾我们的传统文化也是对的,也还来得及。还有一点,我们总说唐宋时期的诗词繁荣,但唐人宋人也是人啊。当时繁荣,是因为国家非常强大,老百姓丰衣足食,就有时间学诗。我们现在这个时代,我认为完全可以跟盛唐相比,只要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加上国家的重视,再加上科技的辅助,要达到以前的水平,我是有信心的。到了我们下一代,如果能够把诗词的基础教育放到小学、初中、高中,放到教学体制中去了,我们就不会差于他们。
问
:您之前也提到,您的写作是有一些继承中华传统文化的目的,那么您觉得您现在还是保持着这方面的热情吗?有的人认为旧体诗词会逐渐消亡,您个人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呢?答
:还保持着。我觉得不会消亡。你想想,诗词传承多少年了,这一千多年来发生多少战争、瘟疫、地震,这些天灾人祸都没有令它消亡,你说它还能消亡得了吗?我在鲁迅文学院学习的时候,老师和同学就新诗
和旧诗作了一个讨论。我那时就说,旧体诗流传到现在,历经一千多年,多么不容易啊,这得有多强的生命力才能生存下来!但支持新诗的同学说,新诗流传到这里,历经万里之遥,跋山涉水,没有强大的生命力,哪能穿山越岭、渡河横江。我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新诗旧诗,一个是时间的传承,一个是距离的传承,都有强大的生命力,不会轻易消亡的。
问
:其实中华传统文化的复兴这个概念是很大的。您认为如果说我们只是学习旧体诗词,能不能达到中华传统文化复兴的这个目的?答
:中华传统文化的复兴这个概念的确很大。如果只是靠学习传统诗词来复兴中华传统文化,我觉得有失偏颇。毕竟诗词只是其中一部分,不是全部。但传统诗词比其他项目复兴起来要快速一些,形势也要乐观些。比如你学《三字经》、学《弟子规》,这些东西都是单向的,只是你来学他,让你去写《弟子规》,你写不了,让你再去写个《三字经》,你也不会写的。但诗词的话,我们不仅可以学前人的作品,我们还可以自己写。这就是双向的,互动性、趣味性比较强,传承的队伍就大。你想想看,我们背《弟子规》读《三字经》,至多两三遍,再多了就会感觉枯燥。但是写诗是不一样的,我们读了几天,我还可以自己写,为了写好再去读,是不是?而且创作过程中可以享受很多快乐、收获很多喜悦。所以我就说,旧体诗词虽说不是传承传统文化的全部,但一定是主角。问
:其实您刚才说的也是一个“输入”和“输出”的问题。像我们学习《弟子规》、《三字经》就是“输入”,但是对创作来说,可能就是一个“输出”的过程,然后我们为了“输出”就要更多的“输入”,最终会更多地学习传统文化。答
:是的。说到输入与输出,以前我们的国家,往外面输出的只是我们的语言、文字和意识形态,那么现在,我们就要开始输出我们的诗词了,就像盛唐一样。现在国家强大了,全世界都在向中国学习,千载难逢的机遇再一次来临,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把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