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罗伯特·潘·沃伦诗选

2018-11-13 02:18李晖译
扬子江诗刊 2018年4期
关键词:妈妈

李晖译

罗伯特·潘·沃伦,1905年4月生于美国肯塔基州托德县,1989年9月15日去世。美国桂冠诗人、小说家、文学评论家,三次普利策奖获得者,“新批评派”创始人之一,被誉为“20世纪后半叶最重要的美国诗人”。

幻 象

我要建一座房子,在飞燕草开花的地方

一小块赤杨林中的空地,落日的阴影

在那里投下紫罗兰色的忧郁,

一只北美夜鹰发出怪异的鸣叫。

我要躺在一张水莎草做的床上,

倾听那玻璃般透明的黑暗,

我的窗口有摇曳的灯光,

猫头鹰投我以阴森的注视。

我要用初升的曙光点燃我的房子,

只留下灰烬和烟尘离去,

将那空地还给猫头鹰和幼鹿,

当林子里灰色的烟雾飘逝。

浮世鸟类学

那只是一声傍晚的鸟叫,听不出是什么鸟;

当 我从泉边取水回来,穿过屋后满是石头的牧场;

我静静站立,头顶的天空与桶里的天空一样静。

多 少年过去,所有地方和面孔褪色,一些人已死去,

而我站在远方的土地,傍晚依旧,我终于确定

比 起那些日后将淡忘的,我更怀念鸟鸣时那种寂静。

妈妈做饼干

妈妈做饼干,

爸爸定规矩,

奶奶有时尿湿了床

猫咪用它的爪子。

妈妈扫厨房,

爸爸挤牛奶,

爷爷的裤子忘了系钮扣,

小狗汪汪汪叫唤。

一切按上帝的心意,

太阳在西边落下,

爸爸剃下巴的胡须,咔嚓——咔嚓

妈妈听得最清楚。

拍拍手,孩子们,

拍拍手唱歌!

手拉手,孩子们,

围成圈跳舞,

因为青虫在叶子上唱歌,

黑甲虫折起了手臂祈祷,

野地里的石头洗净了脸庞

迎接新一天的曙光。

但我们看见这些

只因我们整夜凝视

星星经过处黑暗的距离

直到那星光消逝。

致命极限

夕阳下,我看见鹰在怀俄明上空乘风翱翔。

它自松柏的黑暗中升起,掠过灰暗的

冷酷无情的缺口,越过苍白,冲进雪山

悠然的纯洁之上、梦幻般光谱的暮色中。

那里——西面——是特顿山脉。雪峰将很快成为

阴暗的轮廓,划破星群。此刻,这块黑点

悬浮于何等的高度?黄金眼是否将看到新的界域

上升至何种范围来标记那最后一抹夕光?

或者,在体尝到大气的稀薄之后,它是否

悬停于濒死之美景,在知晓

它将接受致命的极限,并荡着

巨大的圆弧下降以重归大地的呼吸

之前?或重归岩石、腐朽、或其他此类事物,

以及我们紧握的任何梦想的黑暗之前?

真 爱

心在沉默中胡言乱语。发出没有意义的

言词,向来没什么意义。

那时我十岁,瘦得皮包骨,红发,

满脸雀斑。在一辆黑色大别克车里,

开车的是个大男孩,打着领带,她则坐在

那家杂货店门前,从一根麦秆里

呷着什么东西。那美丽

无与伦比。令你的心跳停止。令

你的血液变浓。令你的呼吸中断。让你

觉得自己脏。你需要洗个热水澡。

我靠在一根电线杆上,看着她。

我想我会死去,要是她看见我。

我怎么能跟那样的明亮存在于一个世界?

两年后她对我微笑。她

叫了我的名字。我想我又要死了。

她长大的哥哥们走起路来弯曲着膝盖

带着骑手式的狂妄自大。他们油头粉面,

在理发馆里面说笑话,无所事事。

他们的父亲是那种被叫作醉鬼的家伙,

不管什么时候都呆在农场的三楼上

枫树下那座白色大房子里,有二十五年了。

他从不下来。所有东西他们都拿上去给他。

我不知道他抵押了什么赌注。

他妻子人很好,是基督徒,祈祷。

他女儿结婚的时候,那老男人下来了,

穿一件旧燕尾服,带褶的衬衫发黄。

儿子们搀扶着他。我看到婚礼。他们用

刻有花纹的请柬,非常时髦。我感觉

我就要哭了。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

想知道当某种事对她发生时她是否会哭。

抵押没有被赎回。那要命的消息被私底下传出。

她再也没有回来。那个家

可说是东飘西散。如今再没人穿那样闪闪发亮的靴子。

但是我知道她永远美丽,住着

一所漂亮的房子,在远方。

她叫过一次我的名字,我没想到她竟然知道。

猜你喜欢
妈妈
妈妈的爱
虫妈妈接来了
鸟妈妈
我的妈妈是个宝
不会看钟的妈妈
淘气
妈妈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