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 炯 译
我会很小很纯洁;
像无害的风一样
轻拂青草
弯下羽扇豆秧——
新枝透出浅浅的翠意。
我会停下欣赏,
像松林间跳跃的松鼠们——
我的后背拱起,肢体
荡漾成一个问号
在得到答案前匆匆逃离。
我会教导我的心如何做颗心——
帮助门敞开,
邀请高高的影子张望进来
像好奇的陌生人,
让房间里漫溢出——他们。
那些我们存有,和无法存有的地方
一直流淌着河
河床还坚挺,但
石板已松弛
陈旧的骨质正在溶化
生活在其中的男孩
觉得无物就近,无物可信
每一粒空气都来自他无法到达的地方
房子,从地基连根拔起
他的灵魂充满渴望
房间里仍然留有成年的
蛛丝马迹,短裤到处丢弃
几滴干透的褐色血斑,松开了的
尸体在地板上滚动,在这空气做成的
房子中,钉子比梦还渺小
房子随波逐流
他以为,他想要的是随同春洪和
泥浆一起流淌的房子
像人头那样露在水面的房子
有着男孩的脸,面朝上的房子
九月,我的手指冰凉。
车库门洞开。
一把铁铲,一只锡齿被地下埋着的
坚固的石头折弯。
头顶的木梁上,
蚂蚁帝国和殖民地的蚁群们
将木头嚼成了屑花的
雨。 蜘蛛们肥胖而幸福,
吐出细丝,流转空气,
它们的网和我们走的路很相似。
我趴在父亲窄窄的书桌上,
一张斑驳陈旧的松木桌。 他的
令人头痛的账单。我看见,他将一切加起来,
而总数总是不对,不对。
如果不是冬天的风暴将高耸的云杉
压倒在名叫双人自行车的
老人院的屋檐上,也许你永远不会向
我询问树的年龄,
长寿本身足以慰藉。
你更不会说,至少树没有
遭遇什么痛苦, 你
更不会想到自己遭遇的痛苦。相反的,
我们会惊叹苍白的根冠,和
那些高高举起的仿佛在祈祷的云杉。
我们会深深地吮吸泥土的芳香
和树内在的生命,那些核心中的
奇迹。我们会像松鼠们一样快乐
而好奇,我们也早就
忘记那些有关期待和康复的闲聊。
什么样的神明会打开
大地的图画书后看见我们
走在路上,雪原在两旁
熠熠闪光,杨树弯曲下来仿佛
老人的手指紧紧攥住
他对太阳的热爱?
哪一个会探视进
我们洗白墙壁的茅草铺盖的
农场,看见毛皮,苍蝇,
和粪便沾污的墙壁?哪一个
会嘲笑铁丝网的篱笆,
和插满碎玻璃的墙?
其中哪一个又会进来,
头戴熠熠闪耀的金边光环?
哪一个将如沉浮在水中的冰块
擦着冬天的岸床?我们又
拥有什么令神明向往?
快快,如果你能找到,快将它们藏起来。
我醒来时雨更大了,黑暗中摸着
窗沿的潮湿,收音机里,
一个午夜的布道者
正喋喋不休地教训人们罪恶的本质。
我被告知,惩罚即将来临
将如闪电惊吓天真的海岸。
而雷会终日跟随在身后
严厉警告,或提出尖锐的指责。
那长长的,光滑的尖叫声
抬起来,从夜和暴雨的口中呼啸而出,
仿佛在说,只有它才知道
现有的世界已给予什么,还将要什么。
立法者们
走在路上,
那些不穿夹克衫的男人们
于隆冬时分将票投出,如投出石子
发动起这场战争。
那些穿过街道
迈过雪地
和沟槽的男人们,他们的袖口
被盐的蓝色染脏
那些溅起后迅速发干的盐
和精制的
条纹西装
混合在一起,
那些自以为实际的男人们,
你可以看见他们现在踮着脚尖走路,
用芭蕾舞般的姿势,跳着,跳着,
戴着温莎领结
香喷喷的,下巴干干净净地跳着。
他们经过
国会早餐店的窗口时,
我正坐在那里给一位巴格达的朋友写信,
他是一个“和平使者”,
一个诗人,
多年来一直怀疑
什么是好诗,已经是,或将是。
我今天的答案是,
我写道,
诗
是从海外的盐矿中挖掘出来的盐
然后奇迹般地出现在波士顿,
是弹丸子在脚下突然爆裂
融化危险的冰层
然后紧紧粘在
那些自以为是的立法者身上,
并留在他们的梦中,
吃掉他们的衣服,并深入到
他们的肌肤
穿过小腿肌肉
直到筋腱。我认为良知
等同于骨骼,而意识
一定深藏于骨髓,
它们漂浮在丰富的体液之中
游走在蜂窝状的中心
在那里,而不是在生产语言的
大脑里,
或心里,它们着落
就位,通过身体长长的
偏门旁径
扎根。
想想吧,我写道,有些诗如何涌出
舌尖后又试图看见源头
那样面对我的,
将是一块充满好奇的
厚厚的牛排
从屠夫的案板刚刚被斩下,血红饱满。
我想如果我的舌头自己能说话
它会在任何法庭上
发誓说
诗就像血液中的碘
或唾液中的铜,诗使盐远比泪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