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琳
著名作家红柯在小说中惯用二元对立的叙事手法。从地理空间而言,他出生在陕西岐山,又投身到新疆生活十多年,并热爱上那片土地。在红柯几乎所有小说中存在着新疆和内地尤其是陕西的关联。两地地域文化、民族精神进行对话,涉及到宗教信仰、道德伦理、文明发展等多方面,在明与暗,正与邪,善与恶,以及机械工业与农耕游牧之间形成一组组二元对立,此消彼长,较量比证。
红柯最新力作《太阳深处的火焰》同样延续了这种二元对立的叙事手法。小说以徐、吴二人思想情感的融汇交流,碰撞博弈,以及排斥分歧的发展脉络为经,以新疆与陕西两地文化空间的交错,历史纵深的根源探究和多组意象群的二元对立为纬,对人生、对人性进行多角度,多层次地剖析透视,以期“太阳深处的火焰最终熔化人心的黑暗”。
红柯提到:“这部小说原名《皮影》,定稿时改为《太阳深处的火焰》。”又说:“《鹰影》巨大的投影进入关中就是阴阳交错的《皮影》,而成为原始洪荒之伟力的太阳的投影就是大漠红柳,红柳就是太阳深处的火焰,照亮万物的生命,包括民间艺术皮影,包括闪电般的《皮影》。”小说以徐济云教授带领自己的学生们,以一个猥琐无耻,不学无术的艺人周猴为调查对象而展开皮影研究为核心事件。文本采用戏中戏的手法,小说中的人物不仅研究皮影、操纵皮影,而且他们的人生也如同皮影般被投影、被操纵,成为戏中人。
徐济云因和学术权威佟林教授长得像,在教授去世后,他越过其弟子门生倒成了佟教授的学术代言人。他的妻子王莉把他从头打扮到脚,使他和佟教授形神相似。徐济云成为佟教授的影子,在学术和职务上一路高歌猛进。徐济云最得意的门生博士王勇,是皮影调查的实际操作者。受老师的言传身教,熏陶影响,很自然又成为徐济云的影子,师徒事业和爱情的经历也相似。
末流艺人周猴,出生于周原肘户村,名字与“肘猴”谐音,肘猴就是提线木偶。他既是末流蹩脚的皮影艺人,也是所在单位——皮影艺术研究院和徐济云师徒项目研究的活皮影。他的“面孔与法国梧桐树拼贴在一起等于扩大强化法国梧桐上的白癜风。周猴本来就干廋苍白,站树荫里那张脸白煞煞跟白石灰一样活活一张死人脸”,这正是他内心焦灼痛苦,颤抖崩溃的外在表现。他没有真才实学,却用学术方便面、进修机会、学术项目和传记去包装自己,上窜下蹦,呼号叫跳,利用一切机会顺杆爬,占资源、抢位置,攫取各种利益,不知廉耻,不择手段,后来居然以所谓“大师”“民间艺术家”自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来自坟墓,原本就没有生命,丧失生命就不是人了,帮我的人他们另有所图,帮我的人就不是人”。这里帮助他的人就是在背后操纵他的挑手、签手。在徐济云眼中他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而为他写传记的王勇给了他最中肯的评价:“你才是真正的灰皮影,任何高手的杰作都不如你的存在。”周猴作为一个典型人物,没有灵魂的活死人,他既演皮影,又被人当成皮影木偶来提调。他在小说中作为一个切入视角,直窥人心最幽暗阴险的地方。
吴丽梅是来自罗布荒原的牧羊女,带着她的《福乐智慧》和《欢乐颂》来到陕西上大学,并和徐济云相爱成为恋人。作为阴暗的对立面,她带着光,带着热,是“西域活菩萨”,是“大漠红柳”,是“太阳深处的火焰”。她推崇玉素甫·哈斯·哈吉甫的《福乐智慧》,认同“智慧是美德之本”,“人的高尚全在知识”,“人类的价值就在于知识和智慧”。而反感老子的“弱其志,强其骨,虚其心,实其腹”和商鞅的“有道之国,务在弱民”的愚民弱民思想,可弱民之策在中原早已行之千年,根深蒂固。这也是吴丽梅最终逃离陕西回归新疆的根本原因。
吴丽梅能歌善舞,美丽高贵,向往光明,向往英雄,向往太阳。贝多芬铿锵有力的《欢乐颂》象征她内心的热情、正义、勇敢和饱满的生命力。而徐济云的妻子王莉有意用莫扎特去淡化贝多芬,虽没有效果,却坚持多年。徐济云和王莉夫妻二人同属阴柔,故沉浸于莫扎特阴郁黯淡的《安魂曲》。无独有偶,王勇的恋爱经历跟音乐也结下不解之缘,他的未婚妻原也爱忧郁诗情的拉赫玛尼诺夫的《C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但后来转而爱上鼓舞奋进的《D小调第三钢琴协奏曲》,与此同时,她和王勇的缘分也走到了尽头。贝多芬《欢乐颂》和莫扎特《安魂曲》之与吴丽梅和徐济云而言,可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音乐将两位恋人的品类划分开来。
比较而言,皮影木偶是被提调操纵的傀儡,舞的是影,演的是戏,是没有生命和灵魂的皮囊木像。而太阳深处的火焰,光明热烈正是生命的原动力。《福乐智慧》则塑造高贵高尚的灵魂。二者一明一暗,一阴一阳,映照比对,互证互补。
红柯言:“我所有的新疆小说背后,全是陕西的影子。”而《太阳深处的火焰》则是正面写陕西,新疆则成为影子,展开两地空间对话。诚如李敬泽所言:“他(红柯)的整个小说的推进基本上在空间中进行。”岐山周原与罗布荒原代表着各自的地域文化精神,交错而行。
饮水思源,寻根问祖,秦始皇陵和太阳墓地分别象征着陕西和新疆的地域文化根源。秦嬴政驾崩于沙丘,赵高隐瞒死讯,以腥臭的鲍鱼掩腐尸,赐死扶苏,另立胡亥。始皇帝安葬秦陵,陵中江河湖泊皆为水银。液态物质中水银至阴至毒。千年以往,秦始皇陵始终笼罩着阴柔阴暗阴沉阴险阴谋阴毒的阴霾。而民间也有一个关于水银的故事——《一块银元》,与之遥相呼应。高中时代徐济云就对这个故事感兴趣,并能生动讲述:旧中国有钱人家花钱,从穷人手中买孩子,灌以水银做成童男童女殉葬。当一位行乞的母亲看到送葬队伍中刚卖掉的亲生女儿,被做成童女,坐在白莲花上,当场崩溃发疯,又被地主打死。从这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的故事中不难看出,至阴至毒的是水银,但人心比水银更阴毒阴狠。
来自新疆的吴丽梅是“灿烂阳光”的化身,心向光明,“我还活着,请给我以火,给我以火”,“太阳说:来,朝前走!”她似听到太阳的召唤,义无反顾地回归新疆,如夸父逐日般追寻着太阳,在大漠腹地找到了太阳墓地:
每个墓上都以阳光的形状插七排木桩,呈现出太阳光芒四射的样子。最辛苦的工作是把每根木桩削成男人的阳具……全都是坚硬如铁的胡杨木。
火把一样的圆木拱围起来的墓穴,温暖如春,死者……在太阳和火焰中个个都栩栩如生”。
吴丽梅在找到太阳墓地时想在秦始皇陵插上七圈象征男人阳具的胡杨木桩,许是想以炙热的阳刚驱散千年阴霾。
吴丽梅在太阳墓地想到秦始皇陵,而她在徐济云的祖坟前对着阴森森的槐树,想到的则是大漠红柳。槐树虽然阴郁可也具有超乎寻常的生命力。周猴少年时代为给舅舅出气,把所有怒火撒在欺负他舅舅的地主恶霸的门楼前的土槐树上,用火烧,用斧砍,用王水浇也没把树灭了。跟周原上阴郁阴森的土槐树一样,周猴的爷爷、徐济云的父亲,在此祖祖辈辈生存繁衍,传宗接代。
周猴就是他爷爷的杰作。名字是爷爷取的,为人处世的道理是爷爷教的。他成天在单位又哭又喊又抱怨就是得到爷爷的独传:
第一步点苦,劝苦,攀苦,调动情绪制造氛围,认识到自己辈辈苦,胎里苦,效果就出来了,哭声四起,抱头痛哭,好多人哭晕哭病,还有活活哭死的。第二步,从感性上升到理性,算苦中账,诉账中苦,开展算账运动,算账中哭声再起就是水平很高的哭声了,充满哲学意味和理性色彩;贫穷不再是一种抱怨,而是一种荣誉一种资源一种资本。
爷爷就是用这一招清除自己的对手,更希望这传男不传女的独门绝技能让他心爱的孙子占尽人间便宜,永远不吃亏。
徐济云的父亲比起周猴爷爷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满嘴脏话,心术不正,又四处招摇作戏,丢乖卖丑,是一个不学无术却练达老辣的人。他在单位绰号“张士贵”,张士贵就是把薛仁贵压成火头军的混球。他的口头禅是“再能的人,在我跟前少皮干”,也就是说再有才能的人,在他面前都得闭嘴靠边站。他为得个读书种子,使手段娶了女教师当老婆。俩儿子生不出孙子,他欺软怕硬不敢动大儿子的家庭,却强行拆散二儿子的,也不顾儿媳孙女的死活,如是三次,没有丝毫人性。当他见到素未谋面的周猴时顿感熟识,仿佛看到被灌入水银殉葬的童男童女。老徐应是一眼看穿周猴阴毒猥琐的本质,又从他身上联系到自己的阴暗阴沉,两人属性相同。此外,父子血脉相承,“徐济云最崇拜的人是他父亲”。所以,吴丽梅在没看清他时,就感到他身上的丝丝寒意。
综之,槐树之与红柳,水银之与胡杨,秦始皇陵之与太阳墓地象征着陕西与新疆迥异的地域文化精神。两种文化世代传承,且在某种意义上水火不容。
我们那里有大地,绿洲、戈壁、沙漠、群山、草原互相交错连成一体,天地连成一体,人畜连成一体,人与万物连成一体。维吾尔人就是团结联合的意思,他们从北方高寒之地来到西域沙漠,穿越火焰山的时候他们就成了大地上的火焰,火焰是太阳飘落下来的花瓣,被太阳照亮的人在戈壁荒漠建造大地上的花园,他们就从回鹘人变成了维吾尔人,他们彼此团结联合,他们跟所有民族团结联合,他们跟万物团结联合。
而吴丽梅对陕西的美好憧憬在徐济云父子身上破碎了。偶然的机会,她到徐父的供销社实习,亲眼看到徐父是如何“外行领导内行”,排挤打压业务骨干,让他们永远低头哈腰,卑微低贱。而有着浓重“英雄情结”的吴丽梅,自幼耳濡目染的是:
大漠草原的各族人民血液中都有无法泯灭的英雄意识。不管哪个民族,只要干出不凡业绩,哪怕是一项出色的工作,都会赢得一片众人的喝彩,立马被捧为英雄豪杰,……就像一头狮子就像一匹骏马,无比骄傲地屹立在大地上,……那些不如他们的人……在他们面前那么谦恭。
不难理解,年轻气盛的吴丽梅为什么非要报道表扬供销社的业务骨干,并对他们说:“我要专门写你们这些埋头苦干的人,拼命硬干的人,为民请命的人,舍身求法的人,你们俩就是鲁迅先生说的中国的脊梁。”然而,她的正直热情在不知敬畏,阴险老辣的徐父眼中简直天真可笑。报道被徐父使手段,耍聪明窜改,还是把“中国脊梁”们给淹没了。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徐济云大四时,作为学生代表参加陕西省推荐优秀教师座谈会,他推荐了两位平庸的老师:
一个老师讲课,每节课不到一半时间,学生就剩十几个人,快结束时就剩下一个学生。
另一个老讲师,……讲得满头大汗,反反复复地讲,把自己绕进去了都在所不惜,还是讲不清楚,……可老师毫不气馁,坚持到底,下课铃响了他还在概念的泥潭里摸爬滚打。
徐济云这样做使得两位平庸的教师得到破格提拔重用:一个混入学者大师堆儿里;一个成为学校领导。同时也为他自己日后留校,平步青云,铺平道路。当“侏儒行使巨人的权利”时,那些优秀教师逃的逃,死的死。这就不难理解他后来研究皮影为什么要选一个末流艺人周猴当研究对象,并大肆吹捧,还耍手段让有本事的十大班主给末流当陪衬,至于“学术良知嘛哈哈哈哈”。
徐济云这类人并不孤独,就在渭北大学,同住一个单元的老教授,“一生引以为豪的就是成功地毁掉了本学科最优秀的七个竞争对手”。而在皮影艺术研究院,这种人将相食的残杀更是鲜血淋漓,陈尸阶下。当权者采用“堵挤拖压”和“超限战”,外加“四姨太效应”(假孕争宠),把有真才实学的皮影艺人或拒之门外,或拖垮压死,以致技艺失传,成果易主。而无耻的周猴辈小人得志,猖狂叫嚣。
组织是社会的缩影(蔡禾等,2015)。作为“过程”的发展将组织视为社会功能分化过程中适应性的产物,起到整合社会的作用,该类范式下的研究集中于探讨体育社会组织的产生机制及运作方式,在“国家与社会”的关系视角下对于体育社会组织“是什么”予以界定。
当吴丽梅看清徐济云的嘴脸时,毅然决然跟他分手:
你给母校最优秀的老师来这一手,他们从此就成为希腊神话里那个不停搬石头的西西弗斯,……我想你会比你父亲好一点儿,你会改变家族血脉遗传的恶习……你就是蔫怂碎善狗子客,我怎么能爱上你这种人?
此时,吴丽梅所看到的岐山周原俨然是一座残酷的斗兽场,无所不用其极,尸骸遍地,血肉横飞;是“动物世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秩序为一条弱肉强食的食物链;是地狱,没有信仰,不懂敬畏,阴暗阴晦,阴冷阴毒。她感慨:“人心坏了会污染大地比核废料还要残酷。”她满怀悲愤与失望逃离陕西关中,一头扎入大漠,找寻太阳。
可见,价值尺度的颠倒,是非黑白的混淆和道义良知的沦丧,从小处说,一人一技的埋没失传;从大处说,彼此残杀不团结,一盘散沙,民族脊梁被打断,国家就没有发展,没有希望。等待他的只能是魑魅横行,魍魉乱舞后的灭顶。
追求幸福是个人、民族、国家和人类的共同目标,但能否实现幸福,就在于追求者是否具有相当的智慧和能力。对于个人而言,爱情婚姻是衡量幸福与否的重要方面。
徐济云和吴丽梅在一场失败的恋爱后,天各一方,各自成家。在世人眼中,两个家庭都很幸福。徐济云功成名就,妻子王莉是标准的贤妻良母,有一个女儿在美国留学也很优秀。看起来这个家似乎符合“幸福”的条件。王莉勤勤恳恳,相夫教子,洒扫庭院,洗衣擦鞋,和徐济云形影不离。可徐济云一年四季,什么衣服都换,就是不脱吴丽梅给他织的羊毛衫。王莉还要忍受着刀绞般的心痛,手洗这件衣服。而吴丽梅身处遥远的天边——塔理木盆地,后来又葬身大漠红柳旁,可她却永远在徐济云心中。对于徐济云而言,朝夕相伴的妻子,守的只是他的形体,而能跟他进行精神对话,牵引他灵魂的人,只有吴丽梅。这位罗布荒原的牧羊女,是他“生命深处的火焰”,却爱而不得。他的家庭在父亲老徐的眼中更是断了香火,绝了后。
吴丽梅与徐济云相爱欢好时,她的切身体验是:
人生的第一次从少女到女人的转变,进入她生命的不是火而是冰凉的水,那么阴冷,让人不寒而惊,让人不由自主地在内心呐喊“我还活着,请给我以火,给我以火”,直到与蒙古小伙子相遇,才真正点燃了生命之火。
当吴丽梅发现她身心托付的恋人徐济云,传承的不是关学的“民胞物与”,而是徐父的阴险阴谋阴冷阴毒时,她痛苦悲愤,转身离去,在新疆和一位蒙古小伙子组建家庭。她的家在老徐的眼中:
我去新疆大半年找到了吴丽梅,……在沙漠深处一个叫阿拉尔的塔里木大学教书哩。丈夫教数学,是个蒙古族,可以生两个娃,一儿一女,幸福啊。……两个娃乖的呀!心疼的呀!……奇怪的是吴丽梅一个字都没提你。……你个卖狗子把宝丢啦。
徐父怀揣着根深蒂固的“男孩情节”,认为吴丽梅把他的孙子带到了新疆,所以千里相寻,却失望而归。他为吴丽梅的家庭幸福赞叹不已,还埋怨儿子无能,却不知正是他父子骨子血脉里的阴寒阴毒,跟吴丽梅格格不入。
此外,在事业方面。吴丽梅发现了太阳墓地震惊考古界,而徐济云先是借光佟林教授,又研究皮影,毫无学术良知,把个猥琐无耻的周猴捧成大师。这也是两人人格高下在学术上的折射。
然而,如此美好的吴丽梅却英年早逝,葬身沙海,如她自己所言,“火消失在太阳里”,她死在火焰般的红柳丛中:
图片上死亡的地点,那个房子那么大的沙包被茂密的红柳包裹着,红柳就像千手观音,就像一团火焰。……吴丽梅用生命证实红柳就是摩柯兜勒就是追求幸福的智慧,消除一切分歧我们都是兄弟,天地万物都是兄弟;“民胞物与”包括动物植物,包括一切生命,万物生而有灵生而有翼。
她的死既带有夸父逐日的悲壮,又有希腊悲剧的宿命性。她与红柳、沙漠融为一体,求证了幸福智慧和民胞物与的真理。
与吴丽梅相比,皮影艺术研究院中的皮影木偶们又有另一番生死。高功达是一位拄着双拐的残疾人,出于对秦腔皮影木偶艺术的热爱,勤学苦练,成为一位知名的皮影艺人。他被借调入皮影艺术研究院,不仅顺利转正,还成为中层领导。可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自己的顺利和成功,是有人幕后操纵,目的是抬举一个残疾人,排挤掉更多更优秀的皮影艺人。高功达得知真相后,撞火车而死。“公安人员勘查现场时,目击证人异口同声,都说扑向火车的是个木偶,高高大大的木偶,比舞台上的木偶大好几倍”。高功达得知自己成为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在日记中留言:“灯底下的不要紧,拦门的就相当无耻了。”他觉得自己是埋杀人才的“罪魁祸首”,所以,他一方面用死来捍卫生命和艺术的尊严,另一方面也是对此恶行的救赎与抗争,尽管他是无辜的。反观周猴,自知是活死人,却甘心充当被人操纵的皮影,垂死挣扎,堵门占位,恬不知耻。
不难看出,作者对生命和死亡的态度:“对生命瞬间辉煌的渴望,对死的平淡看待和对生的极端重视。”他注入小说人物生命的张力,不仅昂扬饱满,甚至膨胀爆发以至于血肉之躯无法承载而破裂粉碎。生命的意志、精神、信仰和气魄,在死亡之际,血肉消散之时,得以彰显升华,得以永恒无疆。以生战胜死,高贵神圣的生命如凤凰涅槃,可以浴火重生,是不死的。而那些疲软虚脱的蔫怂碎善们虽如皮影木偶、行尸走肉般还喘着气,却从未真正活过。
注释:
①③④⑤⑥⑦⑩[11][12][13][14][15][16][17][19][20][21][22][23][24][25][26][27][28][29][30][31][32]红柯:《太阳深处的火焰》,《长篇小说选刊》2017年第6期,第320页、237页、333页、271页、262页、324页、321页、310页、319-320页、321页、333-334页、287页、276页、313页、312页、288页、289页、274页、247页、294页、314页、321页、296页、219页、215页、265页。
②红柯:《从土地到大地》,《长篇小说选刊》2017年,第6期,第207-208页。
⑧红柯:《与大地的联系》,《人民文学》2002年,第5期,第71页。
⑨李敬泽等:《回眸西部的阳光草原——红柯作品研讨会纪要》,《小说评论》1999年,第5期,第27页。
[18]陈泽环,宋林:《天才博士与非洲丛林——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阿尔伯特·史怀哲传》,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56页。
[33]红柯:《西去的骑手》,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9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