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我看见黄昏疼痛地到来
太阳将它的光芒倾泻,这是最后一点时间了
要将这暖、这光
努力抵制住黑暗吞噬的速度
血液般地涂抹,风比这一天的时间吹得更猛
这是不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万物无法逃脱死亡,就算是要再一次地复苏
但明天与今天,肯定已经有了本质的不同
远处的山、近处的水相继模糊
我站在阳台之上,像一块大海里的礁石
向最后的自己,说一声再见
风在这个夜里,在月光之下
它将一场大雪吹来
体内的骨头疼痛
有撕裂的声音,它和风声一起吟唱
穿过头皮,在茫茫大雪之中
和月亮轻轻拥抱
被时光遗弃的人,剩下满头白发
这是我早已逝去的祖父
他走过的路,我正一路走去
无人陪伴
只有月亮才能照我巨大的孤独
只有一场大雪
它最终会将我埋葬
茫茫的雪山,
在青稞的芒刺里。静静的湖水,在雄鹰的羽翼上。
大野苍苍,孤傲的羚羊背着太阳和月亮的佛珠,
浪迹在恢弘的青藏。
喇嘛的衣袖,擦红了东山上的夕阳。
达娃的藏刀,磨亮了西海边的月亮。
在寺庙的香火里扎根,引经据典。
夜晚,在一豆青灯中打坐、吟唱、放羊。
色季拉山顶远望鲁朗草原
色季拉山摁住远来的季风。
经幡拽着佛国银质的大雪。
手搭凉棚远望,鲁朗草原是一张辽阔的绿色地毯。
可以安放牛羊、炊烟、小溪、竹林,安放一个人干净的灵魂。
是一位画师画出的一卷册页。
松香的栅栏,像藏族女子的服饰,收拢景色。
在一株草尖上,鲁朗草原美丽又热烈。
笔墨未干,黄昏寂静
流水在玻璃上蔓延
一只白鹤等不及秋天,便挥翅西去
风在远处,光在极目之地
回音途经麦地、小桥、火炕和一副碗筷
绝不开口讲话
念田人的村庄
案板上还有一条等待分解的鱼
但听见风吹草动,便挥动鱼尾拍出天音
走时残冬未消,归来已是深春
我手握山河一座,沉香两朵
来路不论去向
十万里缥缈浩波
十万里烟尘朵朵
再十万里,雨雪风霜小庙一座
归路不比寻常
云在大西北
水在南方南
落叶学会秋天
沉默学会夜晚
我的眼中包含日月,来来去去
天空永远纯净,飞鸟还有语言
温暖是一端,寒冷是另一端
而我和我的领土,我和我无边梦
也该有一位史官,从远方到身边
写我的名字,为我清唱
让我在一首诗歌里,远离彷徨
交替迈开双腿,风景就开始倒退
这缓慢的倒退,掀起前行的风
鞋底触摸的每寸土地
并肩接踵,反复托举匆促的步履
或温或凉。脚印更叠
大地哼唱或疾或缓的乐章
八百里秦川,车站和坟墓
排列成行。脚步与土地继续碰撞
继续迈开双腿,时光也开始倒退
这迅疾的倒退,推你我向更深的红尘
一个马达,不知何时潜藏体内
再往前一步,流年已漫过脊梁
铃铛是春姑娘偷挂上去的
风是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
紫霞渐深,于枝枝蔓蔓中错叠
花与风对饮。醉了藤下的聆听
守望浪漫的人,执春的信笺
不争桃红李白。眼里有紫蝶纷飞
一朵朵,一串串。多与寡
沿紫藤走来,已不再对立
繁花处处。而此时只需
一架温柔的醉风亭,独处
坐拥一片梦幻。心留空隙
才摇得响这春天的铃铛
我用一整天
望天空。那片蓝
纯净的没有一丝瑕疵
像古老的丝绸,不染一尘
鸟衔着歌,在它光滑的缎面上滑行
不久,太阳走了,鸟也走了
天暗了下来,那片蓝暗了下来
其实,暗下来的不是它们
而是我们多变的眼睛
这些绿,这些精致的绿
镶嵌在阳光的画布上
那么明亮
风,满满的
在枝叶上舔舐着绿
像舔舐甜甜的奶油蛋糕
总有一天
风会把这些绿吃光
把所有明亮的事物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