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师大附中的日子

冉乃彦

我的初中时光是在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度过的。从小学进入中学，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开学典礼上，全场男生用低沉浑厚的声音齐唱校歌的情景。这在小学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我突然感到在这个群体中，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

第一天放学，一出校门口，我还按照小学的习惯，傻傻地等着排好路队回家。看到别人全都自动散开，各自回家，我才突然意识到，今后的道路也要自己走了。

师大附中是一个有着优良传统的老校，她培养了赵世炎等一批革命家，也培养了钱学森等一批科学家。

我认为她的办学思想，最突出的是培养全面发展的人：一是有明确的人生方向；二是敢于实践，不夸夸其谈。毕业几十年之后，作为校友参加了许多聚会，我发现师大附中学生的思想作风、言谈举止，甚至穿着都有几分相似——朴素的蓝制服和黑布鞋。

初一班主任

初一的班主任杜鸿基，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老师，后来才知道他是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的科研人员。面对我们这些精力旺盛的男孩子，他从来不急躁。当时，我和许多同学都有上课爱说话的毛病，说起有趣的话题就忘乎所以。我多次收到后面同学传给我的小字条，上面写道：“请你上课不要乱说话。”但常常是刚批评完又犯了，似乎与同龄人交流的迫切愿望压倒了纪律约束。

杜老师的办法是先表扬那些自觉改正的同学，我于是在年底的日记里表态：“我上课时，经常和符气正同学说话，扰乱全班同学，人家劝告我，我也不好好改。我现在对着杜老师、同学郑重地说：今后上课不说话，不扰乱别人。我要向何震等一些能改错的同学看齐，一定的！也希望同学多帮助。”杜老师立刻写道：“对！太好了！”

后来我制订了一个计划，有“上课仔细听讲，不乱说话；今日功课今日做；每日至少运动一小时……”。杜老师又高兴地写道：“你的计划相当好，请你抄一份交给我，好吗？”

杜老师就是这样，先给我树立榜样，再及时对我的微小进步给予夸赞，逐步帮助我改掉了坏习惯。

德高望重的老师们

我在师大附中遇到很多老师，他们不仅师德高尚、知识渊博，而且都练就了不少高超的本领。例如教几何的沈绍武老师，上课从来不带圆规和三角尺，画几何图形全凭自己的一只手，横平竖直自不待说，最妙的是画圆。只见他挽起袖子，一挥手，一个标准的圆圈出现在黑板上。沈老师的这种高超能力，对我们这些初中学生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一方面，同学们不仅重视学习知识，也重视能力的培养，课下经常自觉地锻炼自己画图的能力；另一方面，对自己作业的质量要求也比原来严格了，都默默地拿沈老师精美的几何图当作自己作图的标准。

沈绍武老师讲课干净利落，思路清晰。他和所有师大附中的老师一样，从来不规定交作业的时间。而同学们也都十分自觉，个个独立思考完成作业，不会走自欺欺人抄作业的捷径。我记得有一道几何题，寻找辅助线很困难，我用了一周时间，竟然是在睡梦中解决了。这个过程真是“辛苦并快乐着”，更重要的是锻炼了我战胜困难的意志。

教动物学的李士博老师，更是一位全校知名的老师，讲授的《动物学》课本，就是他自己撰写的。听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教过钱学森。当时他已经60多岁，还在教我们这些初中生。

他走路和说话都是慢慢地、轻轻地，但却又让人感到很有力度。我们都爱模仿他那种浑厚、拉着长音的腔调：“龟——”然后慢腾腾，却很有力地用隶书写上一个大大的“龜”字。

他讲课十分幽默、风趣。有一次，他讲到食物，突然说“馒头也可以治病”，我好奇地举手问：“老师，馒头可以治什么病？”只听他不紧不慢地拉着长声回答：“治饿——”搞得全班哄堂大笑。

每天放学后，李老师都是出校门往北，向着和平门方向，徒步走回家。一路上总有我们这些初中学生雀跃着陪伴在他身旁，因为大家都喜欢和李老师聊天，觉得他说话有趣、有新鲜内容。

师大附中的许多老师，同时也是北京师范大学的教授。他们可能教惯了大学生，总是以一种长辈的眼神看我们，态度和蔼，有时会逗逗我们。他们的教学质量非常高。比如教地理课的赵老师，他的习惯动作就是，坐在讲台的椅子上，俯下身子，拄着一根长长的教鞭（指地图用），面对我们，眯着眼睛提问：“三百万分之一的地图……”

在赵老师的引导下，我们非常喜欢上地理课，而且学习方法得当，学习效果显著。我直到现在还能够默画出中国地图中每个省份的轮廓，它与周围省份的衔接；还能够根据回忆画出南北美洲大大小小几十个国家的位置……每当听到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件，我就能够想象出这个事件发生地点的周围情况，这对于理解整个事件颇有帮助。

现在想起来，北师大的教授亲自到中小学兼课，应该是一个好传统。因为师范大学的教授，培养的是大批的中小学教师，教授通过给中小学生授课，有了自己的切身体验，更有利于培养出高质量的师范院校毕业生。

（责 编 再 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