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映姝
顺着你的牵引
我渐渐走向高处
明黄的花朵,盏盏灯烛
点亮五月绿的主场
天,越走越蓝,越高
小径,通往不同的园子
后山不高,蓝果树钻天
我越走越矮,底气不足
阳光已然炽烈。我该下山
金黄的花蕊,如丝,如思
拉着我溃败的脚步
停留于一只白蝴蝶的清梦
这的确是一次真正的退场
心神,还未回转
大幕唰的一下拉上
短暂的停顿,又徐徐打开
——掌心里,五束花蕊
一百三十条丝线,散发着光芒
我的手指,是五片金黄的花瓣
当习惯于仰视
南国的花树,携高枝、繁花
鸟鸣随光,穿叶而下
世界呈现,美好之一种
所以,需要低头
看看大地和低矮的生长
一小片水洼,挺立着败花的菖蒲
蓝天、树的倒影,清晰如镜
世界,依然美好
以俯视的角度和心态
岸边,一丛绿,撑起
几把紫色的碎花小伞
那么矮,那么小巧
跪着,才能看清它的花叶
轻轻掐下一片叶,似韭
慢慢品咂——另一种认知方式
此刻,世界是一株紫娇花
它的美好,被你们
一起创造、奉献
并与世人享受
紫——蓝——白
更替出你生命的花季
尽情绽放的五天
浓缩了昨天、今天和明天
看到仅有的一朵白花
我奇怪于你的命名:鸳鸯茉莉
我不知道,一树繁花
在前方,摇曳,芬芳
看到一树的繁花
我奇怪于你的花色
渐变的色彩
点染于同一株枝条
我在一株枝条上,找寻
双色的种种组合
两朵高脚的碟状花,举起浓香的杯盏
庆祝,欢聚,抑或告别?
我们有那么多数不清的日子
浑浑噩噩的前半生
我们有那么少需要铭记的时刻
——我们没来得及告别
我们也无需告别
等到相聚的那一刻,我们举起
芬芳的美酒,为没来得及的告别
为昨天、今天、明天
畅饮三杯
你的蓦然出现
恰似我预谋已久的到来
那是午后时分
光线垂直,我缩成椭圆形的
影子。被园子的大圆限制
更大的圆,限制着这里
无数的圆,延展向八方
脚下,是绝对的中心
别的地方,另一个中心
你,就停留在这里
一朵,一个小小的圆
几朵,组合成立体的圆
重瓣的白花,辐射着光华
我,已停留太久
在你的圆中,迷失
我终会,迈出你的统治
将你,归还给你
——离开之时
陷落之始。另一个圆
又是橘黄
又是钟形的花
来自高处的低垂,裸露
深处的隐秘
还有秘密,被隐藏
譬如一粒种子的萌发
譬如这只鸟儿的鸣叫
譬如你的出现
还有,我们在这里
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想
什么都不是
听从内心,这最大的功德
所以,山是山
水是水。金铃花也是
我看着金铃花
此刻,我就在山下
野牡丹不是牡丹
山野孕育着它
不放大,也不缩小
它的美,风一样穿行
野牡丹不是牡丹
赛牡丹,乡间相传的名字
不谄媚,不羡恨
它的自由,阳光般挥洒
野牡丹,一个不算好的名字
配得上你美人撩指的花蕊
深蓝紫的娇容
和蜂蝶徒有虚名的劳作
这株野牡丹开花了
我来不来,它都要开
大自然,成全了它的花语
——自然
我也是自然的一朵
你来不来,我都要开
你藏在灌木丛的后面
棕红色的苞片,风的火苗
正午时分,狐狸般跳动
灌木丛裹在蓝果树的阴影里
我要越过它。它用刺
拉扯我,发泄它的不满
我不欠它什么。我也不抱怨
灌木丛后边的你
是白色的,花瓣上有紫色的斑点
你像那朵一样美
那黄色苞片里的纯白花朵
去了哪里?它不欠我的
你也不欠我的
隔开我们的,只是思念
我们快步走出沙漠植物馆
逃离模拟的高温、干燥
压迫神经的灰绿柱状和球体
坚硬得发黄光亮的刺
与昨天有一样的脸
今天应该是另外的样子
绿到让自己成为盲人
以鼻子嗅闻花香
手指触摸花瓣
唇齿啜饮花蜜
我舒心地闭上眼睛
昨天的门扉挂上锁头
有多久?五分钟还是一小时?
一缕光刺在我的脸上
发黄光亮的刺呀
轻轻刺入皮肤和血肉
慢慢刺入骨头、骨髓
我猛地睜开眼睛
这个魔幻的绿世界
深邃、陌生——
像沙漠一样神秘
你默默看着,那朵紫色的花
那些毛球般的小白花
藏有我喜欢它们的秘密
我不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