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玫瑰，中国葡萄产业转型升级的曙光

文｜图 清 扬

【导读】热点品种不断涌现，销售价格不断刷新，成了近十年中国葡萄产业最为引入瞩目的事情。如今，“阳光玫瑰”又逐渐成为生产者、经营者和消费者关注的焦点。2018年8—9月，清扬为了了解“阳光玫瑰”在国内的发展现状及前景，相继走访了陕西、河南、江苏、上海、浙江、云南等地，发现“阳光玫瑰”引发的产业变革，不仅仅在于品种本身的品质优良，更是由于生产经营理念的不断创新，这也为中国葡萄产业以及整个果业转型升级带来了新的方向。

8月16日·陕西渭南

主角：周晓杰（渭南市临渭区紫藤葡萄种植专业合作社负责人）

“阳光玫瑰”确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品种，种上几亩就能把一个人搞得热血沸腾。陕西省渭南市临渭区固市镇三畛村的周晓杰就是其中一位。

周晓杰是在2008年才开始接触葡萄行业的。开始只是做葡萄果袋的生意，2009年在自家承包的口粮地上种了5亩 （0.33 hm2）“维多利亚”，2011年年底又在蒲城县承包了 50亩（3.33 hm2）园子准备“大干一场”。

倒也慎重，周晓杰先搭了1亩（667 m2）地的大棚，从江苏省葡萄协会会长徐卫东那里引进“阳光玫瑰”“红巴拉多”和“火焰无核”（弗蕾）等几个葡萄新品种各100株进行试种。2013年就少量结果了，周晓杰发现这些品种中数“阳光玫瑰”最好吃。

▲周晓杰（中）及其女儿同合作社社员在一起

“我是第一次尝到如此香甜的葡萄。”这是他对“阳光玫瑰”的第一印象。

2014年，周晓杰又跟着徐卫东去了一趟日本。这趟日本之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种多不一定能种好，种多不一定能挣钱”。回国后，周晓杰就把蒲城50亩（3.33 hm2）园子全部转包掉，然后把家中的“维多利亚”全部改接成“阳光玫瑰”，集中精力管理这 5亩（0.33 hm2）地。

2015年长树，2016年投产。

“第一年结果就让大家看了一个笑话。”在周晓杰的村里，大家都是种青提（维多利亚）或红提（红地球），几乎没有人听说“阳光玫瑰”这个品种，“就你一家种的东西”，都担心怎么卖？

果不其然，收购商给出了4元/kg的价格，还不如红提的价格。

周晓杰一气之下决定自己卖。考虑到运输和穗形的问题，他还脑洞大开地把一串葡萄剪成一粒粒的，放在1斤装的饭盒中在微信朋友圈中叫卖。“我卖10元钱一盒，卖一盒送一盒，也不止4元/kg。”

周晓杰为了证明自己引种的是一种好葡萄，就让大家转发朋友圈积赞，38个赞就能免费品尝到一盒“阳光玫瑰”。

当送出去两三百盒后，供求关系就发生了逆转，因为大家尝到的葡萄口感确实非常 “惊艳”。周晓杰就把价格慢慢地往上提，从10元/盒涨到20元/盒，再到30元/盒。

与此同时，做微商的专业团队也找上门来了。周晓杰的“阳光玫瑰”就以这种另类的销售方式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

最终，周晓杰的5亩“阳光玫瑰”卖了15万元，平均亩产值3万元，是原来种“维多利亚”最高效益的3倍。

这让周晓杰信心大增，他用这笔钱把原来的简易避雨棚全部改为两连栋的钢架大棚，并大手笔改良土壤。

2017年，“阳光玫瑰”大火，周晓杰的5亩（0.33 hm2）“阳光玫瑰”还没成熟就被微商团队订购一空，净利润68万。

“我创造了当地农业的一个神话。”周晓杰换了一辆“大奔”。

用作“阳光玫瑰”有机肥的牛粪▲

“你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遇到技术难点？”

“有啊！”周晓杰很痛快地回答我：“第一年为什么经销商只出4元/kg，就是因为我技术不到位，保果无核化处理时间不对，所以果穗不好看，稀拉串，而且掉粒。当时决定剪粒装盒卖也是无奈之举。”

但周晓杰有个优点：好学。自从认识徐卫东后，他几乎每年都要去张家港一到两次，学习徐卫东的种植技术和经营理念。为了能种出既好吃又好看的“阳光玫瑰”，他几乎买齐了国内关于“阳光玫瑰”保果及无核化处理的所有配方进行对比试验，以筛选适合当地气候和市场的最佳方案。

“市场上有喜欢黄颜色的，有喜欢绿颜色的，有喜欢大颗粒的，有喜欢椭圆形的，所以要根据不同的市场要求采用不同的处理方法，我认为最好的果子应该是椭圆形的、不空心。”

“除了保果和无核化处理之外，其他还有什么难点？”我继续问道。

“不同的园子味道不同，主要原因在土壤，改良土壤可以改变‘阳光玫瑰’的品质。”2016年产季结束后，周晓杰买来进口的泥炭土，还有木炭、牛粪和一些花生壳等秸秆类的东西进行深度的土壤改良。

“我经常跟他们讲，外表的‘形’我们很快就能做到，但内在的‘神’不是谁都做得到的。”周晓杰指着身边一起种植“阳光玫瑰”的“小伙伴”们说。

“刚才你讲的土壤改良方案他们都在用吗？”进口泥炭的价格很高，一般只用在花卉苗木的培育上，用来改良土壤不是一般种植者所能承担的。

“我建议他们按照我的理念用最经济的材料来改良土壤，比如牛粪，建园是一亩（667 m2）地施 15 m3（约 6 000 kg）。 ”

“我能不能这样理解，种好‘阳光玫瑰’的关键，一个在花果管理，包括保果和无核化处理；另一个在土壤改良。前者主要是为了提高葡萄外观的商品性，后者主要是提高果实的内在品质。只要把这两点抓住就能种出好的 ‘阳光玫瑰’。”

▲2016年上海某超市出售的“阳光玫瑰”

“对！”周晓杰应道。

在周晓杰的眼里，“阳光玫瑰”与当年的“巨峰”“红地球”“夏黑”一样，也是一个阶段出现的一个最优秀的葡萄品种。

“‘阳光玫瑰’这股风，‘红提’刮过，‘夏黑’也刮过，谁能在这股风中存活下来，谁能在这股风里找到方向，这是关键。”听得出来，周晓杰对自己未来的发展有着明确的定位：“‘红提’这股风过后，中国没有一个‘红提’品牌；‘夏黑’这股风过后，中国也没有一个‘夏黑’品牌；‘阳光玫瑰’这股风过后，会不会还没有中国品牌呢？”

“现在好多还没成熟的‘阳光玫瑰’就开始进入市场，大家都听到有这样的‘网红’葡萄，50元一斤、80元一斤都有买来尝尝味道的。结果一吃，完了，根本就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好。这就是‘阳光玫瑰’马上要面临的问题。”周晓杰认为未来“阳光玫瑰”会出现严重的两极分化，市场对质量的要求也会精益求精。盲目种植，可能还不如种“夏黑”和“红地球”。

2017年，周晓杰注册了“含之蜜”品牌。“含之”，是他女儿的名字。他把自己对葡萄的爱等同于对女儿的爱。

“中国的知名农产品品牌太少，像 ‘褚橙’‘17.5度橙’等品牌都是大公司运作的，真正属于农民自己的匠心品牌少之又少。”周晓杰说：“我的梦想是做中国知名的一个葡萄品牌——‘含之蜜’，而且只有这 5 亩（0.33 hm2）地、1 万穗高品质的‘阳光玫瑰’被称为‘含之蜜’。”

“那你对‘含之蜜’有什么样的品质要求，比如糖度要达到多少？”

“我现在的标准是全园平均穗重不超过750 g，50 粒左右，单粒重控制在 12～13 g，糖度20%。3年之后，我将种出日本‘大地之水’那种标准的‘阳光玫瑰’，每穗35粒，粒重20 g左右。”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周晓杰已经办理了去日本的3年签证，找寻日本最好的葡萄园，学习最好的种植技术。

“‘五亩万穗含之蜜’现在叫吹牛，但3年之后我要让牛长成。”周晓杰说。

深圳阳光庄园农业发展有限公司采购经理刘文豹▲

9月9日·安徽合肥

主角：刘文豹（深圳阳光庄园农业发展有限公司采购经理）

“爸爸，你快回来！”女儿在视频中跟刘文豹撒娇。

自4月6日从深圳出发，刘文豹已经有5个多月没有回家了，从云南、四川到湖南、湖北，这次来安徽是受邀参加由合肥元贞葡萄帮举办的一场“阳光玫瑰”的会议。

“‘阳光玫瑰’这个单品是不是你们先弄起来的？”我这趟来合肥就是奔着刘文豹来的。

这两年“阳光玫瑰”很火，阳光庄园（全称为“深圳阳光庄园农业发展有限公司”）也很火，作为阳光庄园采购经理的刘文豹在葡萄圈子里很有名气，我在这趟“阳光玫瑰”专题行中已经数次听到他的“大名”。

“对，这个我也很自豪的。”刘文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非常直爽，有什么说什么。

“2016年8月，我们老大（阳光庄园董事长郑三海）给了我一个电话，说四川有一点‘阳光玫瑰’，你去看一下能不能做。”刘文豹跑去实地一看，觉得可以尝试，于是就模仿日本销往香港的“阳光玫瑰”包装方式定制了第一批包装箱进行产地采购。

“当时定的收购价是26元/kg，不过，无论工人还是园主都嫌我们的包装麻烦，因为别人收购都是用发泡网套一套就运走了。”

“但当这批货运到广州市场时，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高端产品。从那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随后，刘文豹就开着车到处找货源：“只要有，哪怕只有3亩（0.33 hm2），远在400 km之外我都会跑过去，多远我都去。”

就这样，2016年，阳光庄园给“阳光玫瑰”开了一个好头。

① 浙江桐乡大圣果园的“阳光玫瑰”

② 河南豫东葡萄试验站的“阳光玫瑰”

③ 上海马陆农家苑的“阳光玫瑰”

④ 江苏张家港神园葡萄的“阳光玫瑰”

工人们在产地包装“阳光玫瑰”▲

“真正火起来是2017年。因为市场没有这样的货，就我们有，大家就抢货，一车货一条柜最多半小时就被抢完了。”刘文豹回想起那个情景依然激动万分：“我们最初的定价是280元一件（9斤装），大家为了能拿到货，就自动提价，380元，480元，550元，最后涨到600元一件。”

“价格是他们抬起来的。”刘文豹的生动描述让我想起拍卖会上的场景。

“对，大家都在炒。 ”2017年，“阳光玫瑰”火了，阳光庄园也火了。

“葡萄品种很多，为什么光是这个‘阳光玫瑰’被炒起来？”我问刘文豹。

“你没发现一个问题吗？就是葡萄类的没有人去炒作它。我们在2017年就这个单品宣传也花了不少钱，包括在广州吉之岛天河店搞了一场发布会，在杭州新农堂举办的A20上做了一次展销推广，还有一些商超的试吃活动……”

“那你们是看中它什么优点才舍得投钱去做推广？”

“主要还是‘阳光玫瑰’的香气，这是它最突出的一个特色。”刘文豹说。

“那品种本身的香气和你们公司的包装和营销手段，你觉得哪个起关键作用？”

“包装和营销手段。”刘文豹说得非常肯定：“其实比‘阳光玫瑰’好吃的葡萄也还有。”

“换个角度来说，会不会过几年你们会用类似的方式推出另一个单品？”

“肯定会，我现在就看中了一个。”刘文豹边说边翻出手机中的照片：“也是日本品种，‘浪漫红颜’，红色的，非常好看；也好吃，甜，但不香。”“口感没有‘阳光玫瑰’好？”

“对。但如果一箱5斤装的3串葡萄，两边是青色的‘阳光玫瑰’，中间是一串红色的‘浪漫红颜’，会不会更好看？中国人最喜欢什么？红色嘛！”

“作为搭配品种。”我明白刘文豹对“浪漫红颜”的定位了。

“今年‘阳光玫瑰’的收购价怎么样？”我把话题拉回到“阳光玫瑰”上。

“今年的价格比去年增长了25%。”刘文豹讲述了一个今年售价最高的葡萄园案例：“云南建水许家忠今年有8亩（0.53 hm2）‘阳光玫瑰’，最早我去谈，价格是70元/kg；后来张三去问，说阳光庄园给70，那我给你75；李四又去了，说张三给了75，那我给你80……最后居然炒到120元/kg。 ”

▲ 高档水果组合装中的“阳光玫瑰”

面对今年蜂拥而至的客商，刘文豹也显得有点无奈：“去年‘阳光玫瑰’的收购商大概只有六七家，真正能收下来的只有二三家，但今年的收购商有70多家，大家都想捞一把。结果导致价格暴涨，云南的价格比去年涨了将近40%，去年最高价50元/kg，今年普遍上涨到80元/kg。”

“本来今年公司计划收购1 200万斤，但现在看，能完成65%就不错了。”这也是他没时间回家的原因。

“从2016年起，中国水果行业已经在转型了。以前我们这些批发市场的果商只针对批发商、水果专卖店，不针对消费者，像以前一箱苹果几十斤，你看现在，5斤，8斤，10斤一箱的都有，这样更接近于消费者一家三口的消费能力。”刘文豹介绍目前阳光庄园的“阳光玫瑰”采用3个规格的包装箱，分别是8斤装6串、5斤装3串和单穗礼盒装。

“那你们收货的标准是什么样的？”

“标准也不是我们说的，而是消费者说的。我们在吉之岛、百佳、天虹等大型商超调查，一个促销员每天的任务是10个名额，调查消费者需要什么样的产品。最后得出一级果的标准是：穗重 1.5～1.8 斤， 穗长 20～25 cm，70 粒以内，50粒以上，单粒重在13～15 g之间。另外，我们把全园最好的作为特级果，采用单穗礼盒装，供给Ole’等高端商场。”

“你觉得日本的‘阳光玫瑰’在香港的售价对国内的价格有没有提升作用？”

“起了很大的作用。”刘文豹告诉我，去年还出现国内的“阳光玫瑰”偷运到香港冒充日本的‘香印青提’和‘大地之水’阳光玫瑰进行销售，造成日方的关注和交涉。

“你觉得这样的行情还能维持几年？”

“类似问题有好多人也问过我，大家都担心‘阳光玫瑰’会不会像‘夏黑’一样，也是火三年就会挂掉？我说不会，只要你用心去做。”在刘文豹眼中，“阳光玫瑰”是一个需要技术和精细化管理的品种，在他今年走过的葡萄园中，能达到标准的不过20%。

“大家只看市场，不看自己。只说谁的‘阳光玫瑰’卖得多好，不看自己的品质种得怎样。很多农户的观念都还没转变过来，不做避雨棚，不施有机肥，这样的种法等明年市场货一多，价格肯定会跌，甚至会没人要。但是放心好了，好货（价格）跌不到哪里去的。”

云南大家农业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许家忠 ▲

“阳光玫瑰我为什么不担心？你想一下，中国有多少人还没有吃到过它，还有多少三四线城市没有流通进去，这个市场大了去了。”刘文豹对“阳光玫瑰”的未来充满信心。

“我这次来合肥就是想给大家吃定心丸的，我们计划在全国范围内建3 000～5 000亩（200～333.33 hm2）的战略合作基地，与农户对接。比如签订5年合同，5年内你就不用担心销路，价格随行就市，我们再追加一些技术上的利润空间。”

“你希望他们怎么做？”

“我要一个稳定性，品质和产量的稳定。”刘文豹说。

9月11日·云南建水

主角：许家忠（云南大家农业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

我所听过的中国葡萄界的人物故事，云南建水的许家忠算是最为精彩的。

一般葡萄界大咖的成长经历都是比较 “苦逼”的，就像少林寺里的苦行僧，18年劈柴挑水，苦练内功，最后才算有所成就。而许家忠的成长经历就有点像明教教主张无忌、神雕大侠杨过一般，开了挂似的，虽然也是“苦”过来的，但其精彩程度无疑要比其他人大得多。

1996年入行；2001年落脚建水；2003年引进“夏黑”；2014年创造中国“夏黑”产地批发价的最高纪录——42元/kg；2018年又创造“阳光玫瑰”年度产地批发价的最高纪录——120元/kg。

“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在云南建水发展葡萄事业？”我问许家忠。

“最初我是在河北石家庄种葡萄。虽然自己是学农的，但从来没种过葡萄，也不会种，所以请了专门的师傅，管得也不错，一亩能赚到3 000元钱左右。但几年后发现河北并不是种葡萄的好地方，不但葡萄着色不好，而且市场也没有优势。这才通过查阅气象资料，最后选择年光照时间2 300小时、年降雨量只有800 mm的云南建水。”许家忠后面的开挂，都与这个选择密切相关。

▲ 在云南建水种葡萄的浙江人

“最初在建水种的还是‘红提’和‘无核白鸡心’，这两个品种产量都很高，价格卖得也不错，分别能卖10元/kg和7元/kg。但这两个品种的成熟期恰好是云南的雨季，那个时候没有设施，都是露地栽培，所以我就觉得一定要发展早熟品种。”

2003年，许家忠从江苏徐卫东那里引回了3株“夏黑”，试种以后表现非常好，5月底6月初成熟，脆甜，糖度可以达到23度。于是，推广，市场开拓，冷链运输，经过几年的努力，许家忠把“夏黑”推到另一个高度。

“最好的一年，280 亩 （18.67 hm2）‘夏黑’一年的纯收入高达1 280万元，我们自己都想掐自己！做农业真的没想过能赚那么多钱，你说一亩地赚一万是正常的，两万也是合理的，但是200多亩地赚1 000多万是不可思议的。”

许家忠“不可思议”的效益引来了“追着太阳种西瓜”的浙江瓜农。2011年，第一批来建水的浙江瓜农开始改种葡萄，并带来了浙江的大棚葡萄技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大量的浙江果农涌入建水，并带动了浙江的工商资本投入到建水的葡萄产业发展中。

短短几年，云南建水的葡萄种植面积突破7万亩（0.47万hm2）（官方数据是10万亩，约0.67万hm2），成为国内上市最早的葡萄产区。主栽品种就是许家忠引进的“夏黑”葡萄。

2012年，时任广西壮族自治区农业科学院院长的白先进给许家忠带来了一些“阳光玫瑰”接穗。当年嫁接，第二年就少量结果了。

“吃是好吃，就是太香了。”第一次尝到“阳光玫瑰”的许家忠当时并不看好这个品种，如果不是后来浙江人的大量涌入，许家忠可能还是一门心思地在建水经营他的“夏黑”葡萄。

“等到‘夏黑’葡萄开始走下坡路了，我才开始重视它。”2015年，许家忠改接了第一批“阳光玫瑰”，2016年卖 30元/kg，2017年卖 50元/kg。

“今年我预计80元/kg是没问题的，没想到最后6月上旬成熟的那两个棚被炒到120元/kg，8 亩（0.53 hm2）地卖了 128 万元。 ”就这样，许家忠又创造了2018年“阳光玫瑰”产地批发价的最高纪录。

2018年卖出120元一公斤产地批发价的“阳光玫瑰”种植园 ▲

“我们这些在云南种葡萄的人，其实肩负着一个很重要的担子，我们下市的价格接下去就是产区开市的价格。比如我们结尾时的价格是在10元/kg，那么接下来的浙江产区的价格就定格在10元/kg。”

“就相当于风向标？！”我还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对！”许家忠挺自豪地说：“定价权其实在我们云南。”

在云南接下来的“阳光玫瑰”行情中，丽海阳光新型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的10亩（0.67hm2）“阳光玫瑰”卖出了 108 元/kg的高价，许家忠另外33亩 （2.20 hm2）2017年高接换种、晚20来天成熟的 “阳光玫瑰”也卖出了近100元/kg的平均价，其余园子的价格也普遍在80元/kg以上。

“不过，120元/kg的价格永远不会有了。”许家忠笑着说。

“你觉得‘阳光玫瑰’今年卖120元/kg的价格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许家忠回答道：“好事是把建水的‘夏黑’救了。”

2012年前后，随着浙江人的大量涌入，建水的地租价和工价开始大幅提升，许家忠考虑到日后可能出现的行情变化和用工荒，开始撤出建水。

“而‘阳光玫瑰’的出现，减轻了‘夏黑’用工和市场的压力，使这几年已经跌入低谷的 ‘夏黑’起死回生。如果能把品质提上来，‘夏黑’还是能挣钱的，净利润1.5万元一亩是有的，这是合理的价位。”

“那坏事呢？”我继续问道。

“‘阳光玫瑰’很多人要栽跟头了。”许家忠说：“‘阳光玫瑰’本来就不适合大面积栽种，建水的习惯我清楚，面积是大的，但他们已经习惯了‘夏黑’的种植模式，这种种植模式是种不出好果的，明年10%的好果都种不出来。”

在许家忠等具有代表性的高收益园子的刺激下，建水今年掀起了改接热潮，“阳光玫瑰”等新品种的种植面积从原来的1 500亩（100 hm2）一下子飙升到2万多亩（0.13万hm2多），占整个建水葡萄种植面积的1/3。

“你预估明年建水的‘阳光玫瑰’会是什么样的形势？”在我走访过的几家建水葡萄园中，大家都在担心，大家也都不甘心。

“明年什么样的价格都会有，落差会很大，十几块钱一公斤的价格百分之百会出现。”许家忠说：“关键看品质，你把它种好，销售肯定没问题，云南的优势还是很大的。”

在许家忠的葡萄园中，工人们正在开沟施基肥。沟很深，基肥很足，每亩5 000 kg，包括羊粪、商品有机肥和泥炭。

“现在种葡萄都不赚钱，大家就不改土了，农家肥都不施了。产业一旦走到这个时候，大家都很难做。如果一亩能赚16万元，那花6万元改土他都肯干；要是赚不到钱，花1 000元改土他都不干。”许家忠经常和同行聊这些事情：“现在建水葡萄产业就尴尬在这里，一旦尝到了甜头，有了希望，大家就能放开手脚做好这个产业。”

“阳光玫瑰”就让建水的葡萄种植者看到了希望，也让全国的葡萄种植者看到了希望。

后记

走完这趟“阳光玫瑰”专线，听到那么多对它的评价和担忧，但对我来说，讨论“阳光玫瑰”是不是好品种？或者能不能发展都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首先，一个受消费者、种植者和经销商三者都喜爱的品种必定是一个有着强大市场竞争力的、划时代的优良品种。回顾鲜食葡萄产业发展历程中，也只有“巨峰”才具有与其相当的产业地位。它也会像“巨峰”一样，最后归于平静，走向大众，成为广大消费者喜闻乐见的水果。

至于接下来种植“阳光玫瑰”能不能挣钱，那就更不值得争论了。跟所有好品种一样，肯定有人挣钱，有人亏钱。从品种到品质，再到品牌，这是任何一个品种，甚至任何一个产业都必须经历的过程。而对普通种植者来说，谈品牌太遥远，而做好品质才是成败的关键。这也是前面三个主人公都阐述过的观点。

但我觉得，“阳光玫瑰”的意义远不止一个品种的成功，而是一个行业形态的改变。

在国内，从来没有一个单品能批量卖出如此高的价格。就像许家忠说的，一亩地挣一万是正常的，两万也是合理的，但一亩地赚十万是不可思议的。那么是什么造就了这种不可思议呢？肯定单靠一个好品种是远远不够的。

一两万一亩的效益都还是基于传统的农业形态，而“阳光玫瑰”可以代表一种新的农业形态，一种融合品种、营销、推广的新型行业形态。

我并不赞同刘文豹用“炒”字来形容当下火热的“阳光玫瑰”行情，这个行情是供求关系下的正常表现。倒是阳光庄园的营销策略不经意间打通了原本被进口水果霸占的国内高端水果市场的通道，从而引发了一场这个行业少有的热潮涌动。

大家都在关注或担忧这场热潮可能带来的“践踏”事件，却少有人注意到这场热潮已经打通了与国际高端水果市场接轨的 “任督二脉”。在往后的国产水果中，像“阳光玫瑰”这样的高价位单品将层出不穷，而不是昙花一现的 “网红”现象。

而支撑这种高价位单品的品质与品牌意识将不断被强化，引领中国果业走向一个新的高度。而中国果业的未来，也会像“阳光玫瑰”一样，呈现两极分化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