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敬畏文字,与书结缘,如醉如痴,深入骨髓,终身不弃!
记得幼时大人为我安排“抓周”游戏时,我最先拿起的就是本小书,当然这种童年测试,仅是大人对孩子的一种期望……
我与书结缘是来自那场史无前例的“文革”。因喜欢阅读,家中存的一些书都被我读过了,去海淀西大街的新华书店买书,看到是一片“红色的海洋”,南边的中国书店净是些《人民画报》《解放军画报》或是《民族画报》之类的报刊,两毛钱一本,间或有些古本医书充斥其间,不敢卖文学旧书。因为文学书籍在“文革”开始作为封资修的破烂扫进了历史垃圾堆。
1969年,我上了北大附中,同学中大多是北大、清华或科学院的子弟,社会上对文学书刊管制也稍有松动,同学们私下交换书读,我将反复读的那几本书与同学交换,当时交换条件相当苛刻(怕引起老师的追查),下学拿走第二天早晨归还。那时期我通过这种方式换了不少文学读物,每当换到一本文学书籍,激动的心情似乎要飞起来,以至于下学以后一路小跑赶回家,急急忙忙地做完作业,便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甚至忘记了吃饭。书中的情节吸引着我、书中主人公的精神激励着我,常常看到深夜或是东边发白,直至把书读到最后一页,我眼睛的近视就是那时长时间看书造成的……
90年代初开始写作,那时用书大多来自图书馆。有句老话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喜欢的领域广而杂,这就需要不同类别的多种书籍。于是,我把触角深入到居家附近的地摊、附近的高校旧书市场、城里的中国书店,以及书市、潘家园、报国寺旧书市场。我虽然囊中羞涩,舍不得花大价钱买书,随着时间推移,数十年积累下来,我确实买到了一些我认为不错的书,在此愿与读者分享。
一次在地坛书市上见到王世襄(号畅安)先生大作《锦灰堆》,这是三联书店2000年出版的一套书共三卷,标价120元。囊中羞涩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转书市的过程中发现一摊位上有套被翻阅过的样书标价80元,便买了下来。大家知道畅安先生毕业于燕京大学,而我出生在燕园之勺园,书中有关对燕园的回忆充满温馨的情结。他在《燕园景物略》一文中有《华表》一节,为飨读者引缀如下:“燕园华表,圆明园故物也。予来也晚,不知何时始树于此,亦未询人,不知昔在圆明园何处。往来观瞻,但觉其可爱耳。”此时我已经完成《圆明园景观志略》一书(2011年7月由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对圆明园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圆明园就在我居住的成府村北面,儿时放学几个同学便时常跑到里面去玩,况且有些同学家就住在圆明园遗址的废墟上,那时圆明园也没有围墙)。燕大的华表是来自圆明园的鸿慈永祜(又称安右宫),安右宫是清代皇帝祭祖的地方,相当于大内的祖庙(现在的劳动人民文化宫),前面有两对华表。当时燕大建校时运走三根,立在燕大西校门内一对,剩下的一根被运到天安门广场一侧,后来筹建北京图书馆,将安右宫剩余的一根以及运到天安门广场一侧的那根华表一起放到了北京图书馆前。我给畅安先生去信告诉燕园华表是圆明园安右宫旧物,畅安先生回信:
金鉴先生慧鉴:“昨奉手书,欣悉一一。承告燕园华表经历,尤感。襄从小学到大学毕业,一直玩物丧志,业荒于嬉。到1939年母亲逝世,才摈弃一切玩好,专心工作学习。今已年逾90,左眼失明将10年,虽能策杖走二三百步,捉蛐蛐是万万不能了。生态破坏,也没有蛐蛐可捉了。今春可能勉强出一本《锦灰三堆》中有回忆季黄(朱家溍)兄的文章,谨先奉告。”后来又与先生通过两封信,我的好友贾英华曾和我谈起过畅安先生,得知我手中有畅安先生的三封信,甚为惊讶,据他对畅安先生的了解,他是轻易不会给人回信的。我曾与朱家溍先生谈起过畅安先生,朱老说,我与畅安先生家是“总角之交”,畅安先生的母亲与我母亲都喜欢绘画,她们在绘事方面是密友与知音。朱家溍还谈到在江西农场劳动时畅安先生见到一朵普通的黄色小花,虽遭侵扰“扭着脖子开花”的精神,并且赋诗一首念给朱老听。朱老告诫畅安,不要让人知道,否则一首小诗也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这种友谊我以为是生死之交。
這两本书得自20世纪90年代住家附近的地摊,摊主是山东菏泽地区来京专做旧书生意的一位小伙子。那天傍晚,我在回家的路上到书摊看看有没有我喜欢的书。平日我就与这位小伙子相当熟识,他见我来,递给我这两本建筑方面的书,他说你准喜欢。随便翻翻,果不其然是我寻觅的建筑方面的书籍,且是精装本。小伙子卖与我5块钱。这两本书对我帮助不小,特别是梁思成先生的《清式营造则例》,我写的《圆明园景观志略》一书中涉及建筑方面的一些专业术语大都查自这本书。当然姚成祖著的《营造法原》对我的帮助也不小,此是后话。
2015年我在新街口中国书店见到一册与梁思成著《清式营造则例》(精装本),竟标价1000元,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编辑·宋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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