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车场里的猫腻

在如今快节奏的生活里，开车成了人人必备的一项本领，每家一辆私家车已经无法满足全家都是司机的需求，因此路上的车辆在不断地增加着，城市的拥堵也越来越严重。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高考假期是考驾照的最佳时期，每当高考一结束，各大练车场便忙得不可开交，毕业生蜂拥而上，只为了在这漫长的假期里拿下车本。我自然不能与众不同，高考刚刚结束，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假期，就被爸爸逼迫着去学车了，虽然很无奈，但还是不能违背父命。

教练的严厉早有耳闻，在去驾校的路上我不停地问爸爸：“我如果总学不会，教练会不会骂我啊？听说教练说话都很难听，我的玻璃心承受不住怎么办啊？”爸爸瞥了我一眼说：“这个教练是你一个表哥，他不会骂你的，你跟着他好好练就行了。”我快速跳动的心这才缓缓地平静下来，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表哥，总之看在爸爸的面子上，应该不会为难我。报完名后，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哥随手给了我一本科一题目的书，用他身为教练的严厉口吻说：“拿回去好好背，考试的时候通知你。”我说了两句客气话后便转身离去。

对于一个刚刚高考结束的文科生而言，科一的题相比政治、历史要容易得多，考试自然不在话下。顺利地考过科一后，便开始了我漫长的学车生涯，也渐渐地看到了这个行业中黑暗的一面。

炎炎夏日，我每天都要全副武装地骑着车赶往离家5公里外的练车场。第一天的时候，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教练把他的学员骂得“狗血淋头”，可这个学员竟一声不吭，接受完批评后继续上车练习。我赶紧乖乖地跑到表哥所在的办公室报到，生怕迟到后也遭到如此待遇，表哥见我来后笑着和我打招呼，紧接着和他旁边一位姓红的人说：“这是我表妹，你带她去练科二吧。”我看着这位与我年纪相仿的教练有些疑惑，甚至内心有些忐忑，但又对这位红姓教练感到好奇。在他的一声“号令”下，我紧跟着他去了练车场中心，途中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为什么我表哥不教我啊？”他不耐烦地说：“他是老大，怎么会在外边晒着教你们练车？”我低着头“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心想，这么年轻的教练就如此的严厉，以后恐怕没有我好日子过了。

“哎哎哎，往哪儿开呢你，你是觉得后边那棵小树存活时间太长了吗？非得给它撞倒不成！”我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位红姓教练回头瞪了我一眼后，连忙往车前跑去，只见一辆不知哪个年代的桑塔纳斜停在一棵树前，红教练一边指挥着车里的学员一边说着：“真是可怜了这棵小树，本来长得挺笔直的，活生生让你们撞成了驼背。”话音刚落，引来旁边休息的几名学员一阵哄笑。我心想，这教练还挺幽默。随后，红教练给我拿了个小马扎，坐下后开始向我讲解着有关科二的一系列知识。首先要练习的是倒库，也就是目前所处的位置。说完他便招呼车里的学员下车，让我上车，用他的话说就是，边说边操作才能见效果。当我握着方向盘的那一刻，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心也要跳到嗓子眼儿了。红教练见我有些紧张，竟慢声细语地说：“别怕，油门线都摘了，你不会开坑里去的。”待我渐渐放松下来后，开始按照教练说的步骤，一步步地操作着这辆破旧的桑塔纳，在学的过程中，我即使做错了教练也没有对我实施言语攻击，而是耐心地教我。几个回合后我摸到了一些门路，内心欣喜，刚想向红教练讨表扬时，却遭到了当头一棒，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小心思，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等考过了你再美吧。”

休息的时候我看着其他学员被红教练骂得哑口无言、不敢反駁，我才意识到作为教练亲戚的特殊待遇，内心顿时有些窃喜。红教练指导过后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小声嘟囔着：“这帮学员智商太低了。”我看着他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大，交流起来应该没什么障碍，开始和他套近乎。简单地聊了几句后才知道他曾经也是表哥带出来的学员，利用暑假期间在这儿打工，帮着带带科二的练习。既然如此，那我更没有什么畏惧的了。聊天过程中跑过来一个学员，拿着饮料和烟笑嘻嘻地给了红教练，而红教练也欣然地接了过来。我惊奇地看着他，心里想着，一个带班的教练都能被“贿赂”，那……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我和红教练相处得非常融洽，他不仅没有对我用过语言暴力，反而整天被我欺负，从而我们也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当我得知科二的练习即将结束后，我便开始担心我的考试能不能通过。这时，红教练告诉我：“老大说了，别人练五天，你特殊，想练几天练几天。”这种特殊待遇恐怕就我一人吧，这一练就是半个多月，送走了一拨又一拨的学员，想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的技术有多差呢。在这种特殊照料下，我的科二考试顺利通过了。每逢见到同样在学车的朋友，我都非常骄傲地说，我现在闭着眼都能倒进去。

而我那些没有特殊待遇的朋友可是遭了秧，他们与我不在同一个驾校，但每当提起练车的事，他们都唉声叹气直摇头。他们告诉我，练车场的黑暗百闻不如一见，甚至在练车的途中，教练口渴了都会直接让学员去买水、买烟，更别说在私底下给教练送东西的了。听其中一个朋友说，他们考科二的时候基本没有能一次性通过的，教练会告诉他们，如果不交钱的话即使补考也很难通过，而很多学员就会秉承着花钱买放心的理念，乖乖地把钱交给教练。可想而知，这种情况下考到的驾照，能上路吗？

休息了几天后我开始了路考的练习，也就是科三。由于上路练习比较复杂，便由表哥亲自带我，与我同行的还有两个学员，一名学生和一名40多岁的女士。第一次在路上开车紧张得浑身直打战，但幸好表哥在副驾驶坐着，遇见紧急情况他会帮我踩刹车，也正因为副驾驶的刹车装置，让我产生了依赖。会开车的都知道，手动挡的车离合和刹车的配合至关重要，而我在练习时基本上没踩过刹车，并且所有的操作都是在教练的指令下完成，他让我换几挡我就换几挡，让我踩离合我就踩离合，在这样的练习下我开得还算不错。可那名40多岁的女士就没那么好运了，三天的练习里不知道被教练骂了多少次，教练并没有看在她年长的份上留下情面，哪里做得不好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我光听着汗毛都吓得竖起来了。

虽然一直练得不错，但还是担心考试时遇见突发状况应付不了。后来才知道表哥是安全员，考试的时候他依然会在副驾驶坐着，顿时欣喜若狂，那我还担心什么呢？肯定也是一次性过了。考试之前表哥告诉我，车里有摄像头，他会在摄像头看不见的地方小声告诉我或者用手势提醒我，我开心地点着头。这时来了几个待考的学员，只见他们拿着红包和烟偷偷地塞给了表哥。原来，他们也想在表哥的考试车上考试，可见表哥在圈里的名气还挺大的。

但现实总与臆想相差甚远，刚启动车后由于没及时按照提示音变道，直接扣了100分，毫无疑问，科三挂了。当我下车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是蒙的，总觉得刚才是在做梦一样。表哥冲我笑了笑说：“下次再考吧。”说罢便去带下一名考生。我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当朋友得知我没过后却说：“你不给钱怎么可能过嘛！我们教练说了，科三必须花钱才能过，不然即使你练得再好也没用的。”我没有理会他们，毕竟表哥就是教练，我不需要额外花钱，而这次的失误也是由于自己的操作和过于自信造成的。但是朋友的话让我又一次看到了黑暗的一面。

一周后，我重振旗鼓再一次踏上了科三路考的考场。在表哥的“帮助”下，这一次的考试顺利地通过了，表哥也松了一口气，说道：“回家吧，等着考科四。”科三通过后，车本基本上已经拿到手了，科四不过和科一一样，简单背背即可。

在暑假的结尾，我顺利地拿到了车本，回头想想，其实还挺容易的，沒有太多的波折，由于特殊身份，还没有像别人一样花很多的冤枉钱。我赶忙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我的第一任教练——红教练，可他却说：“拿上车本容易，给你辆车你能开走吗？”他的话正戳中我的内心，我拉着爸爸带我到人少车少的地方试一试，上了车我才慌了神，私家车和教练车不一样的是，私家车的副驾驶没有刹车，而我练车的时候习惯了教练踩刹车，导致我在自己开车时离合、刹车、油门并不能配合使用。爸爸看着蹑手蹑脚的我说道：“你现在除了有个车本之外，跟没学过有区别吗？”

几年过去，每次我开手动挡的车，不是憋火就是踩刹车时慌乱，出于安全考虑，我便再也没碰过手动挡车，直到自己买车时也是选择了自动挡。

其实，和我一样的人不计其数，考驾照的目的就是为了拿下驾照，而不是真正地学会开车。记得大学期间，一个朋友科二考了4次都没有通过，直到最后没办法了才给钱买“过”，拿下驾照没一周，便开着车在乱市中到处跑，听上去就非常替他担心，这样考下来的驾照，开车上路不是马路杀手是什么？

我想，所谓的马路杀手并不是他们自身原因造成的，大部分还是由于学车时没有把技术学扎实，胆大的人拿下车本就敢轻易上路，这不仅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更是对他人生命的不负责。每当听到身边有人去考驾照，我都会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他们，并非常认真地提醒他们一定要好好学。同样，教练也应当以学员的安全为主，不能为了提高考试通过率，而忽视学员是否真的掌握了开车的技术，以免让更多的马路杀手上路。

（编辑·刘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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