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智勇 曹艳春
摘 要: 墨子經济伦理思想在内涵方面与儒家有较为显著的区别,即墨子更加关注普遍意义上的民生,强调基本物质生产对普通百姓的生活意义,突出强调“力”与“节”在社会生活中的重要地位,较早地提出“劳动”的经济价值和“节俭”的消费适度的道德观念,虽然相隔千年,仍然值得在当下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加以学习与借鉴。
关键词: 墨子 “力与节” 显性特质
先秦时代的思想解放在客观上给底层劳动者带来了相对自由的言论空间,作为手工业代表的小生产者,墨子及其学派意义上的墨家思想获得了极大的发展,成为与儒家相提并论的“显学”之一。从经济思想方面细细考量,可以发现其思想中具有非常浓厚的“民性”气息,这与墨子及其学派的小生产者的阶级出生密切相关,同时决定了墨子的整个社会伦理思想的关注倾向。墨子从自身境遇出发,更加关心普通百姓大众的基本生活欲求,关心的是下层人民生活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这种向下的伦理倾向在当时社会来说,是难得一见的,可以说弥足珍贵。不仅如此,墨子对人民大众的关爱更多地体现在具体的社会实践中,尤其是与普通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经济生产方面,墨子反对当时社会极为盛行的“坐而言义”的论道,积极提倡务实劳作以养民生。在墨子看来,只有上自君王,下至平民百姓,每一个人都参与劳动,生活才有保障,人人都节俭节用,生活才能富余,社会才能发展。所以,在民生方面,墨子主张“强力”与“节用”,这成为其经济思想中两个最突出的伦理特质。
一、“地不可不力”的经济伦理诉求
墨子虽然在思想层面上重视学派建设,其创立的墨家学派与儒家鼎力相呈且影响巨大,但是墨子更加希望从战国社会的现实出发,解决当时社会亟待解决的“人性欲生”的生活之苦,这个苦是百姓在面临战乱的时局下,其生命持存的强烈渴望与基本诉求,墨子将百姓的艰难境遇描述为“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在这样的困境下,墨子认为,人与动物一样,都要面对看上去非常简单的一个现实,那就是要致力于谋生,去求食,“凡五谷者,民之所仰也,君之所以为养也。故民无仰则君无养,民无食则不可事。故食不可不务也……”(《墨子·七患》)。从上述不难看出,对粮食等物质生活资料的基本要求是民可以为生,乃至善生的基本前提,这是战国时代老百姓的迫切希望,只有满足了生存的基本需要以后,“君之所养”方能得以实现。由此可见,加强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是彼时经济生活中的头等大事,故而,墨子认为,“地不可不力”,人只有通过付出劳动,才能彻底解决“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的窘迫状况。
在此基础上,墨子指出,“今人固与禽兽麋鹿蜚鸟贞虫异者也。今之禽兽麋鹿蜚鸟贞虫因其羽毛,以为衣裘;因其蹄蚤,以为绔屡;为其水草,以为饮食……今人与此异者也,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墨子·非乐上》)。墨子对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如此重视,与儒家“文行忠信”、“克己复礼”等比较而言,墨子更加重视“力”的价值,他甚至对孔子鄙视稼穑不屑一顾,主张“天下贫则从事乎富之……当其余此,无敢舍其力,隐谋遣利,而不为天下为之者矣”(《墨子·节用中》)。墨子从民众生活的基本需要入手,积极提倡社会生产的强力作为,认为如果不能够大力从事劳作,则人民就不可能富裕,也不可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墨子正是从老百姓真实又切身的感受中,引导人们看到物质生活资料生产的重要性,所以他一再强调“国无三年之食物者,国非其国也;家无三年之食者,子非其子也”。正是在这样的认识基础上,墨子明确指出“故食不可不务也”,如果对这个关系到民生的基本问题不给予足够的重视,那么问题就会变得相当严重,则“国必有殃”(《墨子·七患》)。
墨子全部思想认识的核心是“兼相爱”,爱生是墨子伦理思想的立足点和出发点,战国时代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频繁发生,不仅破坏了社会稳定,而且对社会生产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民不聊生,老百姓的生活问题是当时社会面临的一个普遍的现实问题。由于社会秩序和生产秩序受到战乱的侵扰,在很多情况下老百姓已经难以获得正常的生活资料的供给,按照墨子的分析,即“畜种菽粟,不足以食之”,如果长此以往下去,那么国家生活、社会生活也无法维持下去,其结果则会“必无社稷”(《墨子·七患》)。因此,墨子一再强调“地不可不力”,地不力则五谷歉收,民之所仰尽毁,君之所养尽失。所以,墨子日夜不休,遍从人而说之,大力宣传强力生产的重要性。从表面上看,“地不可不力”好像是一个经济问题,因为它就是为了解决维持人民生活的实际问题,其直接意义就是满足人的经济需求,但是如果从人的生存发展的价值角度来看,它是一个人与人何以为生的伦理问题,生产之“力”其中蕴含了生命持存的“生生之道”。墨子一再强调“地不可不力”的重要性,在一定意义上体现了对人的生命的尊重,是热爱生命的一种质朴的表达方式,“奚以知天兼而爱之,兼而利之也?以其兼而有之、兼而食之也”(《墨子·法仪》)。在这里,天理其实就是人道。
二、“用不可不节”的消费伦理之道
墨子对“用”的认识来自于对人民生活之苦的观察,他认为,人民所受的生活之苦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君主和统治阶层的横征暴敛,“当今之主,必厚作敛于百姓,暴夺民衣食之财,以为锦绣文采靡曼之衣,铸金以为钩,女工作文采,男工作刻镂,以为身服……其君奢侈而难谏也”(《墨子·辞过》)。墨子这里仅仅从一个侧面批评了君主及其统治者的生活奢侈与浪费,在日常生活中君主和统治者无论在生活起居还是社会活动中,并不是从“足用”的角度,根据实际需要适度消费,反而大肆掠夺、奢侈淫欲,在宫廷、衣着、饮食、车船甚至蓄私等方面极尽淫欲放纵,没有节制,造成了社会财物的大量浪费。这种没有节度的消费在相当程度上毁坏了社会风气,达到了不好的社会示范效果。
凡此种种,在墨子看来都不是圣人所为,圣人崇尚节俭的道德风尚,而只有小人才嗜好淫佚,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应当从爱民、利民的角度出发,从上到下都应该适度控制消费,这样社会财富才能不断增长,人民才会不断富裕,国家才会不断强大,即墨子所谓“俭节则昌,淫佚则亡”(《墨子·辞过》)。墨子反对奢侈浪费,其目的在于希望天下为政者能够“用财不费,民德不劳,其兴利多矣”。如果能够在日常生活中多多体察人民大众的疾苦,那么就能够“去无用之费,圣王之道,天下之大利也”(《墨子·节用上》),进而行上上之德,故民用其财,以益国家,则天下可倍也。
墨子不仅在消费方面对君主和统治者提出了节用的要求,而且希望万民百姓也要遵循适度消费的原则,做到适可而止。在消费方面,墨子尤其特别提到了节葬的主张,反对当时社会盛行的“厚葬久丧”,认为这是劳民伤财。他指出天下的士君主对“厚葬久丧”的利弊认识不够清晰,富人家里死了人把大量金玉珠玑买入坟中陪葬致使库存空虚。而农夫百工如此,也会不同程度走向更加贫困的境地,与生与死都不利,“细计厚葬,为多埋赋之财者也!计久丧,为久禁从事者也!财以成者,扶而埋之。以此求富,此譬犹禁耕而求菽,富之说无可得焉”(《墨子·节葬下》)。久丧使得人们难以正常劳作,还要忍饥挨饿,“君死,丧之三年,父母死,丧之三年,妻与后子死者,五皆丧之三年;然后伯父叔父兄弟孽子其(其通期,一年之意);族人五月,姑姊甥舅,皆有月数”。这样的话,“国家必贫,人民必寡,刑政必乱……衣食之财不足,出则无衣,入则无食”。“厚葬久丧果非圣王之道”(《墨子·节葬下》),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体家庭,都无法长期承受这样的陋习,所以,墨子认为“今天下之君子上欲中圣王之道,下欲中国家百姓之利,故当若节丧之为政”(《墨子·节葬下》)。
墨子对上述厚葬久丧的批评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生与死的利益节度把握的重要性,无论是衣服还是食物,这些都是人们生存的利益所在,如果没有合理的节制埋葬的法规,就会损害生者的利益,长此以往,人们无法真正富裕起来。合理控制这个度就显得非常重要了,这既符合人的生活的理性需要,又是人们延续生命,使生命得以生生不息的伦理需要。
三、强力与节用的当代意义
春秋战国时代既是思想大解放的特殊时代,又是国与国之间相战不已的多事之秋,正是在这样一个历史背景之下,墨子从一个小手工业者的视角对生命存在的价值进行了较为务实的思考。他从人们赖以生存的生产现实出发,一再强调生产的重要性,因为这是关系到人民生存的天下大事,在他看来,这就是“义”。他举例:“今有人于此,有子十人,一人耕而九人处,则耕者不可以不益急矣。何故?则食者众而耕者寡也。”(《墨子·贵义》)当下中国正处于多边不确定的纷争环境之中,14亿多人口的泱泱大国,粮食进口世界第一,人均耕地不断减少,生产压力生存压力不可谓不大,如果对此问题不引起切肤的高度重视,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可能就会面临巨大的困境。因而,在人口压力、人口老龄化和城市化进程日益加剧的情形之下,强化自我生产、自我补给的生存意识是非常必要的,正如墨子所言“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大力提倡粮食生产的强力作为在當前形势下,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富有现实针对性,只有未雨绸缪,才能决胜未来。
墨子倡导的“节用”的意义对当下铺张浪费的消费恶习同样具有针砭之功,提倡合理消费、适度消费,也是对社会财富积累的积极贡献。只有全国上下达成共识,各行各业积极行动起来,节约资源,保护环境,为子孙后代留下发展的宝贵财富,中华民族的复兴大业才能得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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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墨子伦理思想研究”(项目号2017ZDIXM073);南京工程学院基金项目:先秦显学之争视域下的墨家伦理思想研究(项目号ZKJ201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