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宗
《托斯卡》是大都会歌剧院本演出季最具新闻性的制作,只是出现的相关新闻,恐怕不是大都会歌剧院想要的。从去年2月宣布全剧阵容到跨年夜首演,其间三个主角全都换人,指挥更换了两次,“命运多舛”“霉运连连”“受诅咒”等词语,成为与这个制作分不开的标签。而讽刺的是,这个制作原本应该是大都会与纽约观众和解的橄榄枝。
此版《托斯卡》的原始阵容是克里斯汀·奥博莱斯、乔纳斯·考夫曼和布莱恩·特菲尔,指挥是奥博莱斯的丈夫安德里斯·尼尔森斯。即便是在明星云集的大都会,这也是一个辉煌的阵容,然而一连串的波折也就此开始了。
考夫曼是第一个宣布退演的,而且就在最初阵容公布的两周后。据业界了解,他刚离婚不久,成了单身父亲,不愿意与三个未成年的儿子分开太久,而大都会新制作的排练往往长达一个月,对他来说太长了。这是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只是宣布的时间点令人费解,因为在演员表公布前,有一段相当长时间的协调期,排练及演出的时间细节必然也在协调项目内。为何在两周内变卦,不免让人揣测。
第二个出问题的是女高音奥博莱斯。她过去没演过托斯卡,所以先于去年6月在巴登巴登剧院唱了一个《托斯卡》制作,没想到这一唱让她发现这个角色并不适合自己,所以也选择退出。不出所料,她的丈夫也在不久后也宣布不指挥了。
新的制作至关重要,递补的演员自然也必须是顶尖的,所以大都会找来保加利亚籍的女高音索尼娅·扬切娃(Sonya Yoncheva)和意大利籍的维托里奥·格里高洛(Vitrorio Grigolo)这两位近年来很受观众欢迎的青年歌唱家,而指挥则由莱文顶替。莱文与大都会的情谊长达40年,算得上是“定海神针”,而且自从他因健康问题减少指挥场次后,更产生了“物以稀为贵”的效应,是少数有票房保证的指挥。
没想到,在美国2017年下半年度揭发性骚扰的风气下,过去流传已久的莱文性骚扰疑云被公开,大都会火速与他断绝关系,《托斯卡》又没了指挥。等到去年12月初,连特菲尔也因病退出,这个制作的原始班底便全部都换了人。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戏能够如期顺利上演,也证明了大都会资源雄厚,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实力。除了早先宣布的新男女主角,新的指挥以马内利·维尧姆(Emmanuel Villaume)和饰演斯卡尔皮亚的泽尔科·鲁西奇都是纽约观众所熟悉的。扬切娃和格里高洛两人外形亮眼,又都很年轻,在舞台上很好地传达了恋爱的甜蜜。格里高洛唱的画家卡瓦拉多西声音清纯明亮,充满意大利阳光的色彩,激昂的情绪焕发着革命的热情。他的“今夜星光灿烂”是比较催泪的诠释,只是有时不免牺牲了节奏的稳定,但这首咏叹调本来就可以允许有不同的唱法,只要与他对整个角色的诠释相符即可。
扬切娃声音甜美柔滑,但又能不费力地把弱音传送到剧院最顶端,第二幕她明白自己被斯卡尔皮亚勒索,无路可走的悲伤表现得很动人。但是整体来说,她少了点大牌明星(是指托斯卡的身份)的傲气与自恋,她的忌妒也更像小女孩的娇嗔而少了点女人的自信。
鲁西奇的斯卡尔皮亚看起来、听起来都感觉有点疲劳,不够坏。他在大都会最常演的是《弄臣》中的里戈莱托,那个把一切情感(及事实)都压抑到内心深处不表露出来的角色似乎更适合他。
指挥维尧姆走的是低调路线,完全在为歌手伴奏,没有特别强调乐队的地位。不过普契尼在《托斯卡》里写了许多特定的音乐色彩,像是教堂音乐、酷刑、暗夜等,指挥至少需要把这些情调表现出来。
在还没正式演出前,大都会已经指出了这个制作的方向:传统、好看、迎合观众的口味。这是因为上一个吕克·邦迪(Luc Bondy)的《托斯卡》把戏里的虐待元素以最丑恶的方式(包括单色调的布景设计)呈现在舞台上,引来嘘声不断。所以剧院经理在宣传这个大卫·麦克维卡(David McVicar)的新制作时就声明,大都会观众对于传统歌剧剧目更希望看到的是传统的呈现方式。这个制作,完全从这个标准入手,有祭台、有十字架、有巨大的雕像、有大幅的壁画、有华丽的丝绸锦缎。而观众也以行动表达他们的赞同,每幕幕启都有掌声,包括第三幕的监狱。从这个角度看,布景唯一的缺点是第一幕的祭坛太靠近舞台的左侧,所以坐在剧院右方的观众,有一半的舞台是看不到的。在舞台调度上,麦克维卡基本上是让演员去自由诠释,只在小地方加了一些人性色彩,比如一开始教堂执事一脚踢翻画家的笔筒,以及卡瓦拉多西被枪决时手提灯籠好让枪手瞄准。
这个制作,或许是比较保守,但好处是可以容许未来不同的歌手按自己的长处,做出不同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