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清洁工，捡出一座图书馆

丽君

世上没有白走的路，每走一步都算数。

拾荒之手开启“知识之门”

何塞·阿尔贝托·古铁雷斯是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的一名清洁工，他通常在晚上9点至早上6点驾驶垃圾车四处收集垃圾。20多年前的一天，和往常一样，他弯下腰，不厌其烦地把嵌在砖头缝里的瓜子壳扫出来。忽然，他放下大扫帚，扒开垃圾，发现了一本世界名著——《安娜·卡列尼娜》。他捧着书，轻轻地拍掉书上的尘土，抚平皱了的书皮。他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站在垃圾堆边上，打开书页，细细品读起来，有时开心地笑，有时眉头紧蹙，有时又深深地叹气……读完一个章节后，他轻轻地合上书本，闭上眼睛陷入沉思中，似是在回味书中的那片世界。他把这本书带回了家，由此开启了“知识之门”——“捡”出了一座图书馆。

何塞从小住在波哥大的贫穷地区，因为家境清寒，只上到小学二年级便辍学了。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他很喜欢读书，渴求知识。

虽然何塞后来成了一名清洁工，但他的口袋里、包里和车里都会放本书，工作之余抓住点滴时间看书。在他看来，挤出时间看书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在垃圾堆里捡到名著，是何塞始料未及的。回到家，他继续如饥似渴地阅读《安娜·卡列尼娜》。看完书，何塞脑袋灵光一闪——垃圾堆也许是宝矿呢，以后多留意，也许能捡到更多的好书。

何塞在垃圾堆里捡到的书越来越多，有书刊，有古籍，还有一些书籍的稀有版本，这使他越发痴迷在垃圾里淘书。刚开始，只是利用职务之便，后来何塞养成了一个习惯，走在路上看到被丢弃的小人书，他都会捡起来带回家。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何塞看到一本被丢弃的书，但是就在他弯腰捡书的时候，一辆疾驰而过的摩托车把他撞倒了，他摔伤了手臂，肿得吓人。因为这个爱好，他被一些邻居、亲朋嘲笑，说他是痴人做梦，想书想疯了。

从垃圾堆里捡回的书，不免脏乱差，最初，妻子梅里也觉得何塞不可理喻。随着何塞捡回的书籍越来越多，很快堆满了家里的三个房间。除了一条蜿蜒狭窄的通道，几乎看不到房间的墙壁和地上的瓷砖。妻子不由埋怨：“你疯了！”孩子们却非常欢喜，每次吃完饭，在何塞的带领下，父子四人就呆在堆满书籍的房间里看书，这成了整个街区的一道美丽风景线。

金钱买不走“文字的力量”

3年后，何塞已经翻了数千个垃圾桶，抢救了无数被丢弃的书籍。渐渐地，妻子的态度也在慢慢转变，不再数落何塞。三个孩子则在耳濡目染下，主动加入了“捡书大军”。连曾经嘲笑何塞的人，也开始支持何塞，会时不时把自己从垃圾中发现的书带给何塞。3年间，何塞已捡回家2.5万本书，且还不断新添书籍。

何塞爱书如命。每天不上班的时间，他都围绕着书本打转，整理、打扫、修复，日复一日。经何塞巧手“美颜”，这些多数出于垃圾堆的书籍倒也俏整。慢慢地，邻居们常常来他家借书。有一天，一个小女孩给何塞带来妈妈做的包子，她说：“我家几乎没有书，我在这里可以看书，可以学新的东西。所以，包子送给您。”小女孩很高兴这里能有一个空间，让她能沉浸在书里。

虽然小女孩带给何塞的是普通包子，他却震动很大。何塞从小在这个街区长大，始终属于贫困和边缘化的群体。一直以来，这个街区没有公共图书馆，邻近地区的孩子在下课后没有地方可以看书或温习功课，容易滋生青少年犯罪等社会问题。于是何塞想，何不为那些最需要书籍的孩子和社区，建一个公共图书馆？

“鸟欲高飞先振翅，人求上进先读书。”为了帮助孩子打开阅读之窗，何塞决定设立图书馆，贡献一己之力。2000年8月，在妻子梅里、三个孩子和其他志愿者的帮助下，何塞在自己家成立了图书馆，供人免费借阅书籍。

这个被命名为“文字的力量”的图书馆，很快吸引了各种各样的人。每天，图书馆的门一打开，人们便争先恐后地涌进来。他们并不在意空间的窄小及拥挤，每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的目标。宽大的手，纤细的手，都小心翼翼地拿下书，极温柔地抚摸着，就像抚摸孩子光滑的脸蛋……

何塞永远忘不了开馆第一天的情景：一个戴眼镜的小伙，一边看，一边伏案疾书，有时，还停下来皱紧眉头想想什么，时不时地扶扶那已滑落到鼻梁上的眼镜；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眯着眼睛，把书拿得远远的，显得很费力，但仍旧舍不得把书放下；几个孩子趴在桌上，用手指着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很吃力，却很专注……

“文字的力量”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轨迹。有个年轻人以前喜欢打架滋事，自从进了“文字的力量”，就开始老老实实地为自己的创业寻找法宝，现在经营一家咖啡厅，生意红火；街区的妇女们，以前喜欢聚在一起说一些粗俗的笑话，现在有了图书馆，她们喜欢看家庭类、美容类、修养类的书，行为改变了不少……

看到“文字的力量”成为街区及附近地区广大民众的知识仓库、道德阶梯、精神乐园，何塞沧桑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重回课堂撰写自传

何塞特别关注图书馆建设。他发现，波哥大有850万人，仅有19个公共图书馆，且这些图书馆在富裕的北部，离贫困地区南部很远。

何塞决定转变策略，开始向没有公共图书馆的贫困偏远地区捐赠书籍。就这样，2000年以来，何塞的图书馆陆陆续续向哥伦比亚的235个学校、机构和社区图书馆捐赠了书籍。不仅如此，他的捐书对象还扩展到了复员士兵。

何塞觉得，捐赠图书不是长久之计，图书馆应该遍布哥伦比亚每个角落。恰好在2015年年初，有好心人向“文字的力量”捐赠了一辆救护车，何塞决定将救护车改造成移动图书馆。他的想法得到了已长大成人的孩子们的大力支持，三个孩子还分工管理移动图书馆的运营。

长期与书打交道，催生了根植何塞心里的梦想——他要圆渴盼已久的“读书梦”，填补因贫穷而荒芜了的青春。原来，何塞对小时候辍学一事耿耿于怀，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重回校园读书学习。

对何塞的这个梦想，人们再一次无情地嘲笑。有人甚至拍拍他的肩膀，劝他锻炼好身体，安心做爷爷带好孙子。但何塞偏不，他要让被嘲笑的梦想开出花来！他说，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不断地挑战自己，完善自己，真实地去生活。

2015年9月，50多岁的何塞重回学校，开始读高中。这3年里，他的日程安排很紧。夜晚工作，早上7点回家小憩一下，上午11点醒来去学校。让何塞骄傲的是，那些十几岁的同学对他很感兴趣，很欢迎他。

然而尽管学习非常认真、非常执著，毕竟上了年纪，何塞在学习过程中依然遇到了很多困难，有些课程跟不上进度，甚至几次面临“被劝退”。比如，刚上学时，有的老师就劝他退学去上老年大学，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要补学高中的课程。害怕老师劝他退学，即便听不懂老師在讲什么，他依然硬着头皮学，甚至不耻下问，让小同学教他做题，或者回家问自己的孩子。时间久了，他的学习慢慢跟上进度，再也没有老师劝他退学。

今年7月，何塞即将高中毕业。毕业后，他打算写一本自传，但并不会用传统的写法。他尝试围绕60本书搭建结构，这些书推动了他的改变。

世上没有白走的路，每走一步都算数。何塞坚定地认为，他的自传总有一天会横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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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吴忞忞 mwumi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