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惠雯
黯淡的光照进了执念与恐惧的夹缝里,明媚的自由被扼杀在蠢蠢欲动的真相中。梦境的虚幻与现实的残酷交相呼应,反射出大唐盛世之下的暮气沉沉。这是一个在武皇统治高压下的政治悲歌,这是一个小人物挣脱命运束缚的悲剧折射。看那歌舞升平的长安城,散发着死亡的腐臭;叹那言笑晏晏的枕边人却是提防的眼睛。宜王,蛰伏在金蛇游移懦弱的外表下,为多年前的故事探一究竟。日夜惊变的思绪中潜伏着蠢蠢欲动,隐藏的悲剧被一点点地拉出了阴影。
作者用繁复的服饰工艺的演变去暗示岌岌可危的大唐文明,用人心的两面来勘破世事的艰难与恐惧。金蛇只是一个外象性的异化,而隐藏在金蛇外表下的又是什么呢?猜忌、掌控、虚与委蛇、热忱地醉心工艺还是密谋、身不由己?这些因素塑造了小说中不同人物的性格特色,但是也是因为不同的性格造就了不同的人物悲剧。众多的人事物在历史的舞台上唱罢离场,留给世人真假难辨的评判。作者孟晖以虚构的场景营造了一个武皇当权之下的历史背景,这个背景是作者心中的现实,也是其用梦境折射的权力争斗,每个人物都带着心灵的枷锁,踯躅前行,在现实与虚构的场景中演绎着人心的复杂与无奈。
《盂兰变》这个故事充满着欲望与束缚,用作者带有偏见眼光审视的朝代背景,用遵循真实的缂丝技术工艺去讲述武氏王朝下的繁荣与权谋。而那看似魔幻的金蛇、阿鼻地狱以及充斥在宜王印象中的美人儿,都是主人公眼中的现实。
“金蛇入梦”借助了魔幻来表现真实,用蛇指代龙的形象,草蛇灰线,在开始处便埋下了还政李氏王朝的伏笔。宜王化蛇,出入深宫密院,自由地窥视着他想要探究的一切。而在现实中,他是被束缚的,每日的醉生梦死,懦弱躲避是他隐藏探查母亲之死真相的伪装。
在梦境中,他见到柳才人是接触真相的引子,而在好友们的密谋中,也是他想推翻武氏王朝,还政李氏王朝的初衷。可是,他被酷吏与现实吓破了胆儿,在噩梦中变得怯懦与怨愤,在无奈中去探寻真相的蛛丝马迹。只是,他终是懦弱的,他性格的懦弱造就了故事的悲剧,让虚幻的背景成就了现实的残酷。
悲欢离合为谁叹,在这个故事中没有所谓的好与坏,每个人物都有不得言说的秘密与坚持固守的底线,在现实的迫不得已与选择中,他们往往会展示出人性的复杂。如同哈姆雷特初次见到父王鬼魂时的悲愤,与宜王初次进入九成宫时的迷惘以及被迫跳入“深渊”时的无助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人之为人,却又有着兽的残忍与冲动。本质上,宜王是善良的,他会亲近金工,不忍孩童死亡,用虚假的蝎子浴与棺中钉人的故事来迷惑好友的眼睛。然而,他又是残暴的,他被推波助澜之下升起的熊熊欲望所迷惑,成为他害死好友、杀死亲人,试图弑君夺位、导致人间炼狱的导火索。只是他终究是害怕了,在亲情的一点点诱惑之下,他退缩回了自身,成为了假冒的蛇。
而那如孩童纯善的永宁,那永远温文尔雅的崔文徽,那不甘成为眼线而假扮端庄自持的宜王妃,个个都是悲情的角色,他们被礼教与残酷的现实所束缚,挣扎不得。一个流连花丛却心狠手辣,重义气却难掩仇恨之苦;一个内心为人正派却不得不行面首之私,看似步步为营实则踏入了万劫不复。而无奈嫁给宜王的宜王妃,看似是武皇宠臣却遭受着两面煎心的痛苦。世间本无完美之事,当他们遵循本心去追寻时,却恰恰落入了爱情悲剧、亲情悲剧以及野心悲剧的陷阱。
《盂兰变》带着莎翁式的悲剧色彩,让每一个人物都鲜活了起来,在虚幻的情境中,发出对时代、对灵魂自由的追问与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