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当代美术的发展困境与对策研究

贾成良

【摘要】江苏当代美术所遭遇的发展困境主要来自于内外两个方面。外部困境有：“市场化浪潮的冲击”“多元文化的冲击”“诗性文化的衰落”及“新媒体的冲击”等；内部困境指的是包括国画、油画、版画及雕塑等这些具体美术门类各自不同的复杂遭遇。为此，也建议从“外”与“内”两个方面进行应对。“外部”对策包括建立和维护合乎艺术规律的艺术制度，呼吁社会各方人士和行业能够各司其职等；“内部”对策则建议改善和提升艺术家的艺术观念，改进创新策略等等。

【关键词】江苏；当代美术；困境；对策

作为传统文化底蕴深厚的美术大省，江苏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力量和持续的文化影响力，在中国当代美术史上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与价值。然而事物的发展实难一帆风顺，主要是由于国内外时代环境日新月异的变化，使得江苏美术于当代的发展也遭遇了不少的困境。本文旨在分析出这些困境的具体表现形式、成因及其内在关联，同时也依据艺术的发展规律，给出切实合理的应对策略和建议；力争为江苏甚至全国美术在未来的良好发展产生其应有的作用。

一、江苏当代美术的发展困境

（一）江苏当代美术发展的外部困境

1、社会的转型与市场化浪潮的冲击

改革开放后，在市场化大潮冲击之下，“消费时代”已经正式来临。似乎一切都可以被“消费”，包括艺术品一旦进入市场，即被当作商品来对待和交易。这便驱使着一些人在艺术创作上一味地迎合市场，并形成某种潮流倾向，从而极易滋生乱象。例如有些中国艺术家的作品价格虽在逐年走高，可作品的商业价格却与其实际的艺术价值极不相符，已然发生了严重的错位。如此功利的心态，势必距离真正的艺术越来越远；所带来的长期危害便是会导致观众对艺术的质疑甚至失望，最终只能自食恶果。这是一个全国艺术界都在面临的问题，江苏美术自然难以“免俗”。事实上，种种乱象已经干扰了美术界的良好氛围，对每一位艺术家来说都将是一种心性的考量。

2、多元文化的冲击

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以来，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渐放开，各种外来思潮不断涌入中国，使得中国艺术界遭遇了西方现代艺术思潮的猛烈冲刷，江苏美术也身陷其中。裹挟着多元文化观念而来的则是多元媒介的冲击与挑战，即是说颇为传统的江苏当代美术正面临着一次大的困境——比如装置、行为、影像等类型的“前卫”艺术的同时崛起。虽说江苏传统文化根基深厚，前卫的当代艺术想在此找到适宜生存的土壤确实存在困难，然而面对时刻萦绕在身边的挑战，势必造成很大的困扰。面对如此冲击，应该引发我们的反思与自省，才是必然和正确的选择。正所谓“思则进”，由思而生出一种对艺术本体语言的求新思变的着力探讨，势必推动江苏美术的发展。

3、诗性文化的衰落

消费时代，视觉艺术最突出的特征是表达感性的欲望，世俗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重要”。精神、情感的诉求被忽视或放弃；导致了“过往时代”式的追逐精神诗意与神圣感召渴念的失落。于是，中国文化界渐入一种“诗人隐退”的状态之中，而且随着这种（作为传统文化代表的）诗性文化的逐渐衰落，对传统有着很大继承关系的江苏当代美术，也面临着营养不良的形势。因为与诗性文化一同褪去的，还有我们民族诗性的精神机能，如其特有的诗性感官、直觉、心理与创造力等。就这一点来说，诗性文化的衰落对江苏当代美术的伤害是最大的，因为江苏现当代美术非常突出的一个艺术特征就是“诗性化”（图1、图2）。而且“诗性化”已经融入到江苏美术家的文化心理、艺术直觉与创造性思维之中，同时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也是影响其它艺术特征的重要因素，它的衰落势必影响到江苏美术创作的源动力。

从乡土大地的诗意到都市人文景观时尚的转移，造成了诗性文化的可以隐喻的空间正在逐渐被压缩，江苏作为中国江南文化的代表性区域，婉约典雅是其最主要的诗性文化特征，其生存环境虽然相对较好，但也在逐步缩水；而且与“诗性化”密不可分的“意象性”表达方式也会逐步丧失其“源头活水”。

4、新媒体的冲击

如今各种新的传播媒体不断被更新，尤其是围绕电子数媒形成了日新月异的变化，数字化的传统媒体、网络媒体、移动端媒体、数字电视、数字报刊杂志等。这些新媒体既改变了人們的生活习惯，也在强行改变着艺术发生与发展的环境，其传播方式和技法革新都是对依存传统媒介美术的不断挤压，而其中的关键还是艺术家的思维习惯和表现手段在新环境下更新的困难。因此最终还得看艺术家个人会选择怎样迎合与借鉴新媒体的发展契机。

（二）江苏当代美术的内部困境

1、国画的困境

传统文化氛围浓厚，是江苏当代美术的优势，也是沉重的“包袱”。因为它极易播下传统情结深重的种子，成为一个地域文化走向未来的限制。如何从这种艺术的壁垒中突围出来，让其永葆生命的活力，一直是江苏国画家们面临的艰难现实课题。可贵的是，画家们做出了有益的尝试，也取得了优异的成就，如20世纪60年代崛起的新金陵画派就曾将中国画传统的表现因素在新时代的现实环境下进行了成功的现代转化，到了80年代之后又在西方现代文化的关照下突现了中国画的民族主体艺术精神及人文性质，等等。当前的现实情况是：在当代艺术不断地一次次向传统艺术发出挑战的严峻形势下，各种观念艺术大行其道，极端、刺激和冲破人类道德底线的所谓艺术活动此起彼伏。只是这些势头在江苏这块稍显特殊的土地上，却遭遇到不同程度的“压制”。但它们迟早会有探出头来，产生文化影响的一天。鉴于此，极易被作为攻击标靶的国画艺术必然会遭遇相当大的压力，尤其是在观念创新方面。

2、油画的困境

中国油画作为新兴画种，充分显示出了它的敏感和锐气，在中国当代美术的每一个关键时期都显示出它无可比拟的文化价值与创造力（图3）。可是与国画、版画相比，江苏油画在全国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要逊色一些；油画创作人才培养困难，却流失严重，比较优秀的油画家多外流到专业的美术院校或者北京、上海等油画创作生态已经十分完备的地区发展。加上缺乏相应的政策支持和引导以及市场化程度较低，对江苏油画的发展都是一种较大的制约。

3、版画的困境

与其它艺术门类（如国画、油画、雕塑等）相比，江苏版画在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期之后已经显出明显的老态。而且，整个版画界也都面临着观念更新、改变守旧面貌、强化理论深度等任务。此时，若仍以僵化的心态抱着所谓“民族传统”不放，绝难在当代艺术这条澎湃的大河中稳步前行。于是，审时度势、重新理清整合新的艺术观念，探索出新的艺术道路，成为当代中国艺术家无法回避的选择，也是江苏版画的必然选择。至此，江苏版画似乎进入了一个探索转型期。

4、雕塑的困境

首先，中国当代雕塑艺术在整体上还未能形成自己独立的艺术语言和成熟的艺术阵地，较容易被其它艺术门类的风向吸引走，而失去自我——比如经常步油画艺术的后尘。其次，举办的各类雕塑展览相对偏少。再次，进入文化市场后对雕塑材料的要求更严、工艺难度相对加大。综合以上三点，可以看出雕塑在中国的形势相对艰难，尤其对于江苏这一“非雕塑大省”来说，形式当是更加严峻。虽说江苏当代雕塑有雕塑家个人的成功突围（图4），但是整体来看，仍然不容乐观。如果说20世纪90年代过后，中国当代雕塑的主要任务是如何快速走出“85新潮意识”，确立中国当代雕塑的自我身份及其转型，继而在今天的全球化形势之下，各种文化的渗透和冲突使得江苏雕塑家无可避让地要做出合适的回应和选择。

二、相应的对策与建议

面对如上所述江苏当代美术的种种困境，单纯地从某一个方面来修整是远远不够的，而是需要从内到外对整个艺术环境的修复与引导，才能收获理想的效果。

（一）外部环境的修复

若想使江苏美术在今后获得的更好发展，建议从两个方面来对其外部环境进行修复：一个是在整个艺术圈内建立与维护符合艺术发展规律的完整的艺术体制。呼吁体制内的各方人士和行业的共同努力——如评论家、策展人别做商人的事；艺术家在面对市场化大潮时也别头脑发热、唯利是图，而是当各司其职、保持心智的冷静。另一个则是艺术圈之外的整个社会环境（主要指艺术接受者的文化素质与艺术常识）的不断改善与提高。即是说，还需要依靠全社会人士的守护。然而这方面让人痛心的事例还是很多的，如2017年南京艺术学院“520嘉年华”毕业生作品展，在开场不到半小时之后便被迫终止的事件，主要原因正是参观群众大肆迅速的践踏和破坏展品。事后，在互联网上很多人都在批评南京市民的素质，呼吁应该给南艺一个“道歉”。其实，道歉与否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关键还得呼吁社会各界人士对当代艺术可以有批评或不解，但请保持对艺术家及其作品能够有一份最起码的尊重，破坏是不可以的。

（二）内部环境的锻造

这里的内部环境指的是艺术家个人及群体的艺术素养和其表现能力的修炼。主要包括：艺术家的艺术观念的整理、提升及其创作策略的引导。它也是最有效、最直观地改观艺术境遇的对策。

首先是艺术观念的转变。当代的美术家们应该认识到：在全球化的大时代环境里，江苏美术已经不能只是满足在国内之间的相互比较，更应该放眼于世界文化格局，在当代国际化进程中寻找出路。当然，这绝不是意味着江苏美术要亦步亦趋地跟在西方的后面；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找回对民族文化的信心，来使江苏美术走上正常化的自律轨道。但长期以来充斥在理论学界的“西方中心主义”思想，以其“冲击——应对”的模式，几乎扼杀了中国文化艺术传承的自律性。鉴于此，结合前文对江苏美术在发展过程中境遇的具体分析，我们可以提出相对应的措施。如：首先是加强本民族文化自信，看清中西文化的内在差异，不被西方强势文化所同化。其次是继承和发扬传统才是江苏美术的正确方向。我们只要留意观察总结便能得出，世界上的美术佳作，都是立足于各民族文化传统并延续本民族艺术风格发展脉络的基础上被创造出来的。再次是民族风格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时代精神的变化而不断变革中形成的。这就要求我们对于民族传统不能不加理解的死守，而是要在继承中创新、在创新中超越。“民族化”是江苏现当代美术的创立基石也是其应该解开的第一个“困局”。

其次是创作观念的提升。美术创作本身是艺术家自身意识与心灵在作品中的一种投射，是其精神情感的表达。而作品的精神性，正是江苏美术现在需要解決的带有根本性的问题。为了在作品中谋求完美的艺术效果，必须汇合艺术中的各个表现要素，只有当艺术、生活、精神融合于一体的时候，才能够使得作品放射出耀眼的光辉。因此建议：如果我们可以在提高江苏美术本体语言的学术品味和技法水准的同时，注意提升作品的精神深度，一定可以使得具有东方特色的江苏美术的创作地位更加稳固。

最后是创新策略的改进。一手伸向本民族传统文化，另一只手伸向国外优秀文化艺术成果。这是适应全国，更适用江苏的艺术创新策略。因为我们当今所身处的这个大发展、大融合的时代环境，促使我们不得不学会如何正确判断中西文化的异同，并能将这二者有机地结合起来，这也是我们在未来的艺术道路上的主要工作。如何结合？“向内”吸收和发扬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形式和理论精髓，“向外”借鉴国外新的理念和技法，从而创造出符合时代精神需要的多样化的美术作品来。因为“在当今大众传媒变幻得令人眼花缭乱的信息时代，陈旧的符号化面目难以激活观者的眼球。以民族文化为根基，及时吸收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及当代工业社会的新视觉形式的有益成分，应是明智的选择”①。

结语

面对当前的境遇与挑战，坚持对本民族传统文化艺术优秀成果的继承与创新，当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江苏美术应该立足当地，抓住机遇，积极促进自身良性的可持续发展；发挥江苏文化的地域特色，在保持学术品味的同时积极融入时代环境，以实现社会与经济效益的双丰收。我们唯有从艺术家自身、艺术市场、文化中介、政府、高等院校等几个方面共同努力，沉稳地应对各种困境与挑战，才能实现江苏美术在未来的良性可持续发展。

注释：

*本文为2017年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课题《江苏现当代美术研究》，项目编号：2017SJB2039。

①马榕君：《江苏水印版画兴衰析》，载于《美术观察》，2007年第11期，第11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