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说《祝福》到越剧《祥林嫂》

2018-10-22 10:43马信芳
上海采风月刊 2018年4期
关键词:祝福许广平祥林嫂

在现代越剧剧目中,《祥林嫂》无疑是剧种的代表作。1946年,由袁雪芬领衔的雪声剧团将鲁迅先生的小说《祝福》改编成越剧《祥林嫂》并被搬上舞台,该剧被誉为20世纪40年代越剧改革的里程碑。从《祝福》到《祥林嫂》,为越剧开辟了一条崭新的道路,并且赋予它以新的生命。以后在上海越剧院的编导和演员们不断地修改和加工中,越剧《祥林嫂》成为经典而享誉海内外。

小说《祝福》怎么会被搬上舞台?袁雪芬又怎么会演“祥林嫂”?追溯这段将文学名著改编成戏剧的历史,记录下文艺前辈为此作出的努力,这对于文学交融于艺术,改编文学名著以繁荣今日戏剧创作,大有意义。

从小说《祝福》到越剧《祥林嫂》,这关联到一个名叫“丁英”的人。丁英是谁?他就是出版家和学者丁景唐先生。“丁英”是他在1940年代为避免暴露真实身份而使用的众多笔名中的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丁景唐历任中共市委宣传部文艺处、宣传处、新闻出版处处长,上海新闻出版局副局长,上海文艺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作为学者,他是鲁迅、瞿秋白,左翼文艺运动史和左联五烈士的研究专家,写有大量的专著,离休后还有新作问世。可惜丁老已于2017年12月11日在华东医院病逝。笔者在其生前曾作多次访问,对将鲁迅小说第一次被搬上舞台这段历史有所了解。欣喜的是,丁老女儿——当代作家和现代文学研究学者丁言昭目前正在为其父亲作传。日前谈起越剧《祥林嫂》的诞生,她如数家珍,侃侃而谈。原来,这正是她所撰传记中的一节。现征得同意,先将其奉予各位,以飨读者,并供研究。

一篇鲁迅作品研究文章引发了创作

马信芳:丁景唐先生生前曾告诉我:“他们这一代在抗日战争期间走上革命道路的人,几乎都有一个从爱好新文学作品,进而阅读马克思主义启蒙读物,然后在实际工作中受到锻炼而参加革命的过程。”

丁言昭:这是我父亲的切身体会。1937年,他读高中时,抗日战争爆发。那年冬天,他参加了党领导的上海学生界救亡协会,任中学区干事,投身抗日救亡学生运动。他当时曾经想去延安,而且路线行程差不多都安排好了,后来一个同学对他说,到延安是参加革命,在上海也可以呀,上海也有我们的人民群众。丁景唐想想也有道理,就没有去延安。1938年他和同学王韬(后来在抗战中牺牲了)合办一份刊物,取名《蜜蜂》,就是希望它能像蜜蜂那样,活跃在革命的文艺战线上。

1944年春,丁景唐从光华大学毕业,参加《小说月报》《译作文丛》和《莘莘月刊》的编辑工作,并利用《小说月报》编辑的公开身份,发起大中学生征文,以此发掘一些富有才华的文学青年。1947年,他的名字上了国民党反动派的黑名单,于是不得不避往镇海、广州和香港等地,一年后才回到上海。

父亲在青年时代就崇敬鲁迅先生,爱读他的作品,从他的著作中认识社会,汲取前进的力量。1930年代,他读中学时,就看邹韬奋先生主编的宣传抗日爱国的刊物和鲁迅的作品。家里的几册《语丝》《小说月报》和创造社的刊物已不能满足他对新文学的渴望,但当时根本买不起书,于是就到申报图书馆(后改名量才图书馆)、蚂蚁社图书馆借书,饱览所喜欢的文学作品。后又到四马路(今福州路)平望街、北四川路横浜桥、爱文义路(今北京路)王家沙等上海滩旧书荟萃之地淘旧书。他翻得多,看得广,但买得绝少。所以,他后来回忆说,他对新文学书刊和鲁迅、瞿秋白等人著译版本能有一些鉴别能力,大半与当年跑图书馆和旧书摊的经历有关。

父亲创办《蜜蜂》刊物后,寫诗、散文,写得最多的是短评和杂文一类,于是对鲁迅先生的杂文更感亲切。抗战胜利后,他一面编辑《文坛月报》,一面负责上海文艺青年联谊会,同时开始发表学习和研究鲁迅作品的文章。

这时,丁景唐的一位大学同学潘照南受刘氏夫妇之托,约他为《前进妇女》写稿、拉稿。当时,丁景唐联系的都是缺乏经济来源的学生刊物,常常因为经费无着,随办随夭。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利用?于是,他约了田钟洛(袁鹰)、周绮霖、赵自等去占领这个阵地。

刘氏夫妇是我国著名藏书家嘉业堂刘承干的子媳。看过《鲁迅全集》的人都知道,鲁迅在《病后杂谈》和在1934年5月8日夜给许寿裳的信中,曾记着1934年他到刘承干家连去两次,想买刘氏嘉业堂新刻的清朝禁书,而两次被拒之门外的事。鲁迅后来托了朋友,才辗转买到此书。鲁迅去买书的地方在爱文义路(今为北京西路)899号,而设在刘家的《前进妇女》编辑部却在胶州路,当年夏丏尊、魏金枝教书的南屏女中的斜对面,那是一幢花园洋房。

那时,丁景唐曾计划连续写一些有关中国现代文学作品中的妇女形象文章。当时写了两篇,第一篇是《祥林嫂——鲁迅作品中的女性研究之一》,写于1945年10月,发表在《前进妇女》第二期上,1945年11月出版,署名“黎扬”。后收入于1946年2月上海沪江书屋出版的《妇女与文学》论文集,署名改为“丁英”。

文中,丁景唐叙述了祥林嫂的悲惨遭遇,分析其社会原因,最后一段写道:“祥林嫂是三十年前的女子,在三十年后的今天还有没有这种人物呢?……今天的妇女不能再有祥林嫂的命运了。在进步的巨浪狂涛中像祥林嫂一类型的乡村质朴的勤劳妇女已经变得坚强,知道为人类和自己的幸福奋斗”。

后来我父亲回想起来也觉得,当时写这篇文章,虽然目的明确,也有激情,但毕竟当时年纪轻,理论修养浅,文章不成熟。文中虽同情祥林嫂的遭遇,却未对封建势力的代表者——鲁四老爷之流作出有力的抨击。但没有想到的是,这篇文章当时竟能在读者中引起反响,并能在促进南薇、袁雪芬改编并上演越剧《祥林嫂》中,起到媒介作用。

马信芳:1981年1月8日的《文汇报》“周末版”上刊登了署名为“李仑”的文章《袁雪芬的艺术道路(九)·与许广平谈〈祝福〉的改编》,其中写道:“丁景唐让廖临去找南薇,并告诉他,见到南薇,就说,是阿康哥介绍我来的。”这“阿康哥”和“廖临”,又是谁呢?

丁言昭:这“阿康哥”,是丁景唐中学时的一位同班同学——吴康。1939年,丁景唐介绍吴康加入共产党。随后,丁景唐考入上海东吴大学,吴康考入之江大学。尽管这两个大学都在南京路上大陆商场(今东海大楼)内上课,但根据共产党地下工作的组织规定,两个朋友从不互相串门互访。巧的是,1946年的一天,丁景唐在街上偶然遇到吴康。当他知道吴康的妹夫南薇在著名越剧名伶袁雪芬领衔的雪声剧团做编导时,就送了一本《妇女与文学》,要吴康把此书给南薇。吴康很关心自己妹夫的进步,便请老同学介绍些文艺界的朋友与南薇认识。

丁景唐当时已调文委系统,在主持党领导的上海文艺青年联谊会工作,有不少青年党员正在开展各种文艺活动。对于吴康的嘱托,他就让从事业余戏剧活动多年、担任《时事新报》的影剧特约记者廖临(笔名罗林、叶平),以“阿康哥(指吴康)介绍我来认识你”的名义去同南薇交朋友。

南薇,原名刘松涛。他是越剧编导的早期先行者,在他四十多年的编导艺术生涯中,编创四十多个剧目,其中有《香妃》《绝代艳后》《一缕麻》《洛神》等。当南薇看了《妇女与文学》中的那篇《祥林嫂——鲁迅作品中的女性研究之一》文章后,特别是有关对鲁迅小说《祝福》的评论及作品片段,顿时触发他欲把《祝福》改编成越剧的念头。南薇马上找来原作拜读,更完善了他的想法。但毕竟受当时条件的影响,他担心因为是鲁迅的作品,会否招来麻烦?于是决定先读给袁雪芬听听,以征求她的意见。

那天,在化妆间里,袁雪芬一边化妆,一边听南薇读这篇小说,她很快便被小说吸引了。鲁迅笔下描写的绍兴农村,唤起她深沉的回忆。那些生活习俗和各种人物,她都很熟悉,祥林嫂的悲惨命运,更激起强烈的共鸣。袁雪芬觉得,在自己的祖母、外婆、母亲、左邻右舍身上,都有祥林嫂的影子。她感到这篇小说和过去演过的戏不同,说出了自己郁积心中而说不出的话。她满以为日本投降后,就会迎来天明。哪知道,社会仍然那么黑暗。一直怀有越剧改革思想的她早就想在剧本题材和演出上有所突破,因此,一等南薇读完,袁雪芬就说:“我看完全可以改编成戏。”南薇又追问了一句:“能演出吗?”

“为什么不可以演出?可以演!”袁雪芬很肯定地回答。

许广平支持将《祝福》改编成越剧

马信芳:据说,要将《祝福》搬上舞台,还得到许广平的支持。

丁言昭:对。廖临成了雪声剧团的常客。他在为南薇和袁雪芬将鲁迅作品搬上舞台做着努力。他告诉南薇,把鲁迅的作品搬上舞台将会成为他和演员们艺术生命的制高点。不久,许广平知道了这件事,而袁雪芬、南薇此刻也正想与她见面,以当面请教。

那天,袁雪芬和南薇一起去拜访许广平。许广平听了他们介绍后,有些惊奇,因为在当时的环境中,看鲁迅的作品也像犯法似的,现在竟然有人敢改戏,而且是地方戏来改,她很感动,也感到意外,便关切地问:“你们不怕有人会讲你们是赤色吗?”

袁雪芬那时与外界联系很少,听见许广平如此问,便说:“那有啥啦?”意思说那有什么关系呢?

许广平又担心地说:“鲁迅的作品里没有漂亮的服装,可能不会吸引人来看?”

袁雪芬却蛮有把握地回答:“有人看的,我们有观众,加座都卖光。我们规定四星期换一个戏,都是女子演的。”

“都是女子演的?”许广平未看过越剧,觉得新鲜。

南薇介绍说,越剧都是小生、小旦这路戏,所以情节上可能要做些改动。听南薇这么说,许广平有点激动:“你们要演这个戏,不容易啊。现在我们这个地方谈鲁迅就要受威胁,看鲁迅作品好像都被赤化了,连我找个工作都困难。在这种情况下改戏,真是难为你们了。”最后许广平希望剧本写出来后能让她看一看。袁雪芬点头同意。

有许广平的支持,袁雪芬、南薇改戏的信心更足了。剧团还将丁景唐研究文章中对“祥林嫂”的相关论析来作为演出越剧《祥林嫂》的人物分析,袁雪芬对演好祥林嫂更有底了。很快戏要上演了。1946年5月6日,《祥林嫂》在明星大戲院彩排,许广平邀请上海文艺界和新闻界的朋友来观看,其中有田汉、洪深、黄佐临、张骏祥、费穆、白杨、史东山、吴祖光、李健吾、欧阳山尊、胡风……这么多文化名人来看越剧,简直是破天荒,可以称为上海文化界的“群英大会”。

开演前一周,廖临即用笔名“罗林”在《时事新报》的“六艺”栏里发表了《鲁迅名著搬上越剧舞台——袁雪芬主演“祥林嫂”,创纪录改良旧规矩》一文。

同时,《文汇报》记者梅朵在后台特意采访了袁雪芬。袁雪芬表示:“这次只是一种很冒险的尝试,是很幼稚的……希望大家能够指教和帮助。”(梅朵:《访袁雪芬》,1946年5月9日《文汇报》)

演出结束后,许广平到后台向袁雪芬和演员们表示祝贺,她对鲁迅作品第一次搬上戏曲舞台感到高兴,认为这是对进步力量的支持。

《祥林嫂》为越剧开辟了新路

马信芳:《祥林嫂》的演出,标志着袁雪芬等名艺人新的政治生涯的开始。《祥林嫂》的上演,使越剧及其改革成为当时媒体讨论的话题。

丁言昭:是这样。当时,左翼记者和评论员为这部戏大声喝彩,赞扬它是越剧改革的里程碑。如廖临在《时事新报》上,发表评论文章《鲁迅名著〈祥林嫂〉演出后——田汉与袁雪芬南薇谈改良越剧》(1946年5月10日),再一次将越剧带进了主流文化。在另一篇《〈祥林嫂〉评》(1946年5月27日)中,更指出:“《祥林嫂》的公演毕竟有它严正的意义。地方戏已经摸索地一步步跨向前去,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希望《祥林嫂》的演出能影响各种地方戏,担负起更大的教育任务。”

左翼记者梅朵在《文汇报》登载采访袁雪芬的文章《后台的祥林嫂》中引用袁的话:她(袁雪芬)说,雪声剧团一共有二十多个人,她们在一块工作已经很长久了。她们在一块的目的,不只是为钱,而是为了能够用大家的力量来把越剧(绍兴戏)改良,使它进步……她说,自然因为一般绍兴戏的内容都是公子落难和儿女私情,所以人们认为它没有价值。但是,我们是可以改变内容而让它有社会意义的。

《世界晨报》发表署名俞苹的评论:“‘祥林嫂的改编为越剧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并且赋予了它新的生命……一般说来,它的改编没有背弃鲁迅先生原作的精神。虽然它稍强调了男女之间的情爱,但它并没有忘记从这里面烘托出、显示出封建社会的农村里一般妇女所背负的苦难与她们悲惨的命运。”

剧作家田汉的《剧艺大众化之路》一文,更是集中体现了左翼知识精英对越剧改革和《祥林嫂》上演的看法:

《祥林嫂》是使我感动的。战前我也偶然在大世界之类的地方看过“的笃班”,即所谓绍兴文戏。那时没有引起我的甚大注意。其后在重庆,我听得从孤岛回来的朋友们盛称绍兴戏的进步,说他们已经发达到可以演出许多有现实意义的戏,而且有了自己的剧场了……但我对绍兴戏没有做太高的估计。及至看了《祥林嫂》才发现他们这八年来的努力其成就已经多少超过我的想象。

与此相反,这一切引起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不满,认为袁雪芬是地下党员、赤色分子。自打演出了《祥林嫂》后,就有特务到袁雪芬家门口盯梢,但袁雪芬马上得到进步力量的声援和支持。1946年9月11日《文汇报》以《袁雪芬挺起胸来!》的标题作了鲜明的报道。袁雪芬说:“我所以没有被旧社会恶势力迫害致死,主要是得到进步力量的声援和支持。”(袁雪芬:《忘不了那次声援》,1997年12月2日《文汇报》)1946年12月28日《文汇报》上,许广平署名“景宋”,发表《慰袁雪芬》,文中说道:“越剧巨匠袁雪芬小姐,她的成功的表演,对艺术的贡献,已经有许多内行的戏剧界人士给她介绍过了,无须我这外行人再来唠叨”,“中国需要您这一位有灵魂的好女儿,人民需要您这一位有热诚为公众服务的艺术家”。

从舞台走向银幕

马信芳:越剧《祥林嫂》的上演无疑是成功的。据说,时过两年,它就被启明影业公司搬上了银幕。

丁言昭:是。1948年2月21日,由应云卫制片,南薇编导,袁雪芬、范瑞娟、徐天红、张桂凤、吴小楼等主演的越剧《祥林嫂》正式开拍。为此,主办方于1948年9月6日起连续在《申报》做广告,以“万目睽睽——空前轰动;影迷越迷——望断秋水”为标题,吊足了观众的胃口。1948年9月17日中秋节,这部电影同时在国际、大上海等五家影院上映。影片在艺术表现上,充分发挥镜头运用灵活的长处,采用声画对立的手法,随着唱词,银幕上立即现出歌词上的景物和人物画面,使之情景在银幕上交融,从而产生较强的艺术感染力。这是我国第一部越剧电影,甫一上映,观众云集,一时轰动了上海滩。

《祥林嫂》之所以能成为经典,与上海越剧人具有的精品意识分不开。为纪念鲁迅逝世20周年,1956年10月19日,上海越剧院以新本首演于大众剧场。剧本由吴琛、庄志、袁雪芬、张桂凤集体改编,吴琛导演,袁雪芬饰祥林嫂、范瑞娟饰贺老六、张桂凤饰卫老二、吴小楼饰鲁四老爷、金艳芳饰鲁四太太。该剧较好地体现了鲁迅原著精神,使祥林嫂这一艺术形象更为典型。

1962年,该剧又作了一次较大的艺术加工,结构上改分幕制为分场制,音乐改由刘如曾编曲,进一步运用戏曲唱、念、做的功能,深入表现原著精神。演员在生活化的基础上吸收融化传统的表演身段,达到了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的和谐统一,使戏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都达到了较高的水平。鲁迅小说研究专家魏金枝在《上海戏剧》(1962年第六期)发表评论说:“越剧《祥林嫂》的改编,因为它有机会吸取电影《祝福》的长处,更重要的是利用戏曲这一表现形式的特点,从最近这次演出效果看,确乎已经比电影《祝福》更深地体现了原著的主题思想。”

1977年,上海越剧院再度修改加工,以男女合演的形式进行排演,由袁雪芬、金采风轮流饰演祥林嫂,史济华饰贺老六,秦光耀饰卫老二,徐瑞发饰鲁四老爷,金艳芳饰鲁四太太。演出后,观众反响强烈,迎来文艺界的好评。戏剧家沈西蒙、漠雁观后,以《赞越剧〈祥林嫂〉》为题,发表一万余言的长篇评论,盛赞该剧“剧本好、导演好、表演好、音乐好、舞美好。整个演出像一部和谐的乐章,给人的艺术感受是强烈的、深远的”。据统计,全国兄弟剧种剧团到上海越剧院学习移植该剧的达70多家。

1978年,该剧由上海电影制片厂和香港凤凰影业公司摄制成彩色宽银幕戏曲艺术片,在全国放映。自此影响更为深远。

马信芳:从小说《祝福》搬上舞台,这是中国戏曲改编鲁迅作品的开山之作。据说,还有后来之作?

丁言昭:1979年秋天,上海芭蕾舞团的几位青年人准备把鲁迅作品搬上芭蕾舞台,其中有《祝福》《伤逝》《阿Q正传》等,他们特来拜访我父亲。

在人们的心目中,芭蕾舞台上出现的往往是穿着纱裙的女子,在舞台上翩翩起舞,一个头发花白、衣服褴褛、苍老垂死的农妇形象会美吗?谁见过老太太踮着脚尖跳芭蕾舞吗?哪个年轻女演员肯糟蹋自己的舞台形象?再说阿Q,头上长癞疮,拖着跟黄辫子,邋里邋遢的阿Q也能跳芭蕾,这会是芭蕾吗?有点异想天开!

可我父亲不是这样想,这些年轻人那种开发艺术新大陆的创新精神和信心使他深为感动。他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创作人员,并介绍他们与绍兴鲁迅纪念馆联系,到鲁迅故乡去体验生活。绍兴的乡土、人物、风情……种种现实生活的感染,丰富了他们的艺术构思,勇敢地用芭蕾舞语汇和艺术形象,首次尝试把鲁迅的小说改编为芭蕾舞剧。从此,祥林嫂从越剧舞台登上芭蕾舞台。

1980年5月,在“上海之春”汇演中,根据《祝福》中祥林嫂的命运创作的独幕芭蕾舞剧《魂》上演,獲得好评。初试告捷,更增添了他们的信心,在已有创作成功的基础上,继续尝试把《伤逝》和《阿Q正传》改编成芭蕾舞剧。在纪念鲁迅一百周年诞辰的日子里,作品与大家见面了。

作为一直以学习鲁迅、研究鲁迅、宣传鲁迅的丁景唐,兴奋地写了文章,题为《祝芭蕾舞剧〈魂〉〈伤逝〉〈阿Q〉献演》,登在演出的节目单上。在文章的最后他写道:“祝愿上海芭蕾舞团的同志们在鲁迅精神的激励下,以坚韧不拔的毅力,不懈地努力,为社会主义祖国的文艺百花园增添新的芭蕾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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