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吟池州(组诗)
一湖一山一河与李白
你骑着马从唐朝出发
在一片水的面前彷徨
你酒后的眼睛实在迷离
分不清这一汪翡翠的裙裾究竟在何方
于是秀口一吐 就让这“天下第一湖”有了个响亮的姓氏
你清瘦的背影一直站在《全唐诗》的第一百六十九卷
那一天 放荡不羁的你偶闻九子斗妖的传说
于是心血来潮 将“九子”改成了“九华(花)”
天河挂绿水 秀出九芙蓉
也秀出了“佛教四大名山”
一条河一旦汇入了江海 就改换门庭
分不清前世今生 秋浦河却是个例外
它在你的笔下多么温软 像情人的胸怀鲜活了千年
牯牛降的山脊已经驮不动它更多的美
那脍炙人口的十七首诗就是你生动的名片
去杏花村找老杜喝酒
与杏花村对视 心里便兵荒马乱
无数的心思像杏花一样漫天飞舞
美酒的气味一旦在每一个毛孔里占山为王
语言就是上膛的子弹
速度比白洋河的水还汹涌
我听到牧童的笛声在清溪河回荡
我看到四月的杏花在枝头梳妆
我嗅到城西大桥的广润泉漾起一阵阵芬芳
我端起酒碗 寻找老杜的踪迹
我想与他称兄道弟 推心置腹
杏花村的故事与你有关
你的故事与杏花一定有染
老杜只顾喝酒 脖子红得像姐姐菜地里的辣椒
就连筷子都已经酩酊大醉
那一晚 黄公酒垆的月光伴着细雨与杏花跳舞
徘徊在陶公祠前
我戒得掉酒,却戒不掉对你的想念
沏一杯仙寓山的香茗
沉浮的茶叶便是你动荡一生的演绎
在幽深的柳影里
你用嘲笑掌掴了权贵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荡一叶扁舟
紧跟你归隐的桨橹
听你唱归去来兮
你辞官的决心一定比瀑布还要果断
你爱菊忆菊的美名早已在我们心里安营扎寨
在陶公祠與一丛丛菊花比邻而居
我一定温一壶晋代的米酒
借一片梅山寺的月光 与你听一听文南词和鸡公调
酒醉之后再配一把桃花源的钥匙
和你一起去金家寨缘溪而行
草龙灯
几捆儿新鲜的稻草
一旦与粗糙的手指接触
只需细密地编排一番
它就能够腾云驾雾
再借着夜色的掩护插上香火
随便抖一下身子
就如尧渡河在灯下闪烁
或似大历山翻滚的松涛
从十亩桃林到宏毅学舍
那时候这里只是一片桃林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那时候这里有山有村有碧瑶池
青石砌远道 古木系扁舟
那时候这里听不到书声
有的是鸡鸣犬吠 小贩吆喝
那时候这里也没有浅浅与夜华
生存比三生三世的爱情更纠结
那时候桃林就是桃林
与虐恋、幸福统统无关
后来这里来了一个周姓人家
大手一挥 桃林里建了座敬慈善堂
再后来 老夫人心念桑梓
善堂里又有了宏毅学舍 学舍里飞出了琅琅书声
中学为体 西学为用
从此家乡人读国学 学英文 学理化
预科班 补习班 专修班
从此东至县与高等教育步步接轨
那时候桃林等于学府
走出了刘进贤、谢宗安、李诚等一批才俊
从桃林到宏毅学舍
我看到良心为墨画出的画
从桃林到宏毅学舍
我听到善念为符奏出的歌
这不是折颜的桃林
但林中不缺酒 书香酿造 香飘万里
这不是陶公的桃林
但林中不少诗 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
注:1910年,周学熙在梅城南门计家购得土地十余亩,创建敬慈善堂;1921年,在善堂里开办宏毅学舍(今东至县梅城小学),免费求学。此处桃树颇多,故有“十亩桃林”之说。折颜,开天辟地的上神,他擅酿酒,医术高;浅浅与夜华,系古装仙侠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的一对恋人。
与妻书
亲爱的 写一首诗送给你吧
你总是说我写工人写教师写医生写警察
写池州的全省的 甚至中国的一届又一届好人
却从来没有一件作品是赞美自己的亲人
一首诗是多么美好 就像卓文君与司马相如
就像鲁迅与许广平 万水千山也斩不断思念的琴弦
就像陆游与唐婉、柳永与那位不知道姓名的红颜
再多的海誓山盟又怎么能超越一首诗歌对爱情的表白
亲爱的,我们的爱情应该从一九九八年算起
无房无车,也无存款,却在露天大坝上就着星光唱《执着》
二百块钱一套的西服,五十元一双的皮鞋
简简单单地就举行了婚礼
我们的喜悦应该在二○○三和二○○八年
拖儿带女 额外兼职 苦中也有甜
积极备战 招考入编 边远乡村一待七整年
从乡村选调到县城 从梅城路乔迁到百悦星城,一晃就二十年
现在是二○一八年五月二十日十二点四十五分,外面下雨
我绞尽脑汁整出满桌子菜肴,但女儿语气轻蔑:
这就是今天你给娘亲精心打造的礼物?
是啊!我说。不过还有一件礼物是一首诗
亲爱的,我知道这年头写诗的人像地下工作者,不敢抛头露面
在房价的飙升面前 诗歌贬值得让人找不到尊严
即使在日报的版面上兑换稿费
它也仅仅只能买到一包香烟
亲爱的,一首诗实在值不了几个铜板
但刚才中国作协的一位大咖评价我的拙作
说这首《与妻书》超过舒婷的《致橡树》
几乎可以与李清照的《醉花阴》媲美,价值应该是1314520
箫
箫是失恋的小女人
从伤口处一点点地释放心扉
箫的伤口里满是眼泪
总渴望充实的嘴唇
箫的心是空的
如同没有记忆的爱情
每掏一次全都是伤感的老歌
箫总是用忧伤洗面
串讲《罗密欧与朱丽叶》
整个下午
我都沉浸在莎翁的悲剧里
无法呼吸
爱是否必得与死神接触
蒙太古高大的儿子
凯普莱特温柔的女儿
幸福是否必得用鲜血去浇灌
我看了看学生
他们稚嫩的瞳孔里同样布满了困惑
爱情一旦被家族的仇恨围剿
死就成了最后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