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丽丽
摘要:本文从波兹曼提出的“媒介即隐喻”论点入手,论述泛娱乐化时代中个体的生存状态,探究在去除了语言表层的无意义之后,泛娱乐化的文化倾向对个体追问生存意义以及推动社会深刻变革的影响。
关键词:娱乐至死;波兹曼;隐喻;媒介
自1993年引入互联网,近25年的时间,中国已发展成令世人瞩目的互联网大国。尤其“新四大发明”的蓬勃发展,不仅令国人振奋,也叫全世界为之瞩目赞叹。移动互联网的高速发展为中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媒介盛景,形成了独特鲜明的媒介融合文化景观,新兴的媒介技术越来越成为各方推崇的焦点,泛娱乐思潮成为互联网时代的娱乐表征。
回首2017年,“娱乐”早已是其当之无愧的年度关键词之一。各种以娱乐为导向的媒介事件层出不穷,前有薛之谦人设崩塌,后有鹿晗公布恋情导致微博服务器崩溃,更有抖音、快手等短视频软件的年末大战席卷了整个社交平台,更有甚者,靠吐槽搏出位的各类营销号的粉丝疯狂暴涨,各类话题皆被拿来炒作,像2017年美国发生的多起直播自杀事件;马克龙大选获胜荣登法国总统,大众的关注焦点却在于其与妻子之间是“姐弟恋”的事实;对俄罗斯大选的报道也是具有很大的关注偏差,更多的报道是在讨论女性候选人的顏值和家世……现实世界中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也似乎都在这种“泛娱乐化”的呈现形式中不断遭到解构与重构,泛娱乐思潮不再只是一个概念,而是一个兼容并包到令国民生活都要为之倾倒的存在,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个体的生存亦离不开各种泛娱乐化的表象,可以说是带有“倾向性”的狂欢,也可以说是陷入集体无意识的愚乐之中不可自拔。
而早在30多年前,世界著名的媒介文化研究者和批评家尼尔·波兹曼便结合时代背景以及当时美国的社会背景,在其代表作《娱乐至死》一书中发出如此预警:“在这里,一切公众话语都以日渐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1)如今看来这段话仍旧毫不过时,不仅是对现实生活的贴切写照,而且放眼这个“娱乐至上”的当今世界,似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媒介即隐喻,媒介即认识论
当波兹曼在他曾引起世人轰动的《娱乐至死》一书中指出媒介技术对于人类认知世界的巨大影响时,我们已经置身于“躲猫猫的世界”乐不思蜀。他在书中直言不讳地表明自己是对麦克卢汉思想的再继承与发展。在麦克卢汉的“媒介即讯息”基础上,提出著名的“媒介即隐喻”论点。他认为,如今的人们正生存在一个由媒介所建构的巨大的隐喻世界中而不自知,媒介自有的属性,使其能够“以一种隐蔽却强大的暗示力量重新定义现实世界,甚至塑造一个时代的文化精神”(2)。我们需要时刻谨记麦克卢汉的警言,他说过,“真正有意义、有价值的‘讯息从来不是各个时代的传播内容,而是这个时代所使用的传播工具的性质、它所开创的可能性以及带来的社会变革”(3)。而从古至今,人类文明的演进历程正在步步逼近,证实这一论点,“媒介对于文化的精神重心和物质重心的形成,具有决定性的影响”(4)。
虽然“隐喻”与“讯息”仅是一词之差,却无比贴切的表达了波兹曼对媒介技术影响力的自我思考,以及对麦克卢汉观点的反思和修正,在他看来,媒介带给人的影响不像信息那样明确具体,准确的说,媒介带给大众的是潜移默化的暗示,像是一种隐喻修辞,拥有强大而令人畏惧的神秘力量。在此基础上,波兹曼又提出另一观点,“媒介即认识论”,他认为大众对真理的认知与大众媒体上信息的表达方式密切相关。印刷机统治下的时代,文字成为最为权威的表达,关于真理的传播尤其如是,严谨缜密的文字成为人们认知真理的不二途径,而真理也在文字表达形式的限制之下,具有了理性严谨、逻辑严明的特性。到了电视主导传播的“娱乐业时代”,人们的思维方式随着电视的普及而发生改变,碎片化的画面传播使得脱离语境的信息合法化,为真实性提供了一个舍弃历史的崭新定义,一方面激发并培养大众的娱己本能,一方面迎合大众对快感的追求。正是在电视已经赢得“元媒介”地位的背景之下,波兹曼忧心忡忡地提出“娱乐至死”,眼睁睁看着印刷术统治时代留存下来的权威术语遭受着无情的侵蚀与践踏,精英话语权被逐步消解,我们的文化对电视认识论适应的十分彻底,赫胥黎“美丽新世界”的预言恐要成真,而今发展到互联网时代,这无孔不入的“泛娱乐”因子格外令人忧惧。
事实上,波兹曼从来就不反对娱乐本身。因为纯粹的娱乐构不成大众认知上的威胁,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人们主动沉迷于娱乐而日渐失去对社会事物进行严肃思考和理智判断的能力,并且,在这种轻桃的文化环境中,大众逐步变成一群无知且无畏的理性文盲而不自知,尤其是在媒介高度融合的后现代主义社会,随着各种大众文艺无节制的娱乐化发展,拟像仿真以及数字化生存的态势生猛,己然成为推动娱乐至死现象的巨型催化剂。大众彻底陷入媒介技术所构筑的娱乐幻象中,碎片化信息逐步取代经典的传统规训,综艺节目主宰荧屏而挥手告别高雅艺术的神圣光晕,艺术与观众同样缺乏自省能力,在新媒介融合时代的个体认不清现实更无法认知自己,娱乐成为了唯一的生存诉求。人类文明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二、泛娱乐业时代的文化诉求
认真想来,距1985年《娱乐至死》成书已经30年有余,波兹曼对赫胥黎预言的担忧成为了当今大多数觉醒之人的担忧。放眼国内大环境,改革开放迎来经济的腾飞,可文化的发展却并未同步雄起,先是电视的普及,娱乐化蔓延,紧接着移动互联网的普及,进一步加速了整个社会的泛娱乐化进程。无论电视台还是网络上,各类娱乐综艺节目层出不穷,相对的,新闻法制等严肃类节目被挤压到了边缘地带。可以说,在移动互联时代,“娱乐”粉墨登场摇身成为当今的时代主题,从“娱乐至死”时的电视弥散至整个“至死娱乐”的社会之中。
而关于泛娱乐化究竟该如何解读,业界目前尚始终没有形成一个统一定论。《人民日报》吕绍刚认为:“泛娱乐化是指一股以消费主义、享乐主义为核心,现代媒介为主要载体,以内容浅薄空洞甚至不惜以粗鄙搞怪、噱头包装、戏谑的方式,通过戏剧化的滥情表演,试图放松人们的紧张神经,从而达到快感的思潮。”(5)在笔者看来,所谓的泛娱乐化就是指不该娱乐的事情被拿来娱乐,严肃文化与通俗文化之间的界限被娱乐模糊,使大众文化误入低俗的领域,一味地迎合部分观众的喜好,导致娱乐节目的内容多是空泛无物、无聊至极的内容,甚至新闻科教等非娱乐性节目也被娱乐元素无缝渗透。这种无底线的蔓延对大众审美造成致命的冲击,不利于大众文化品位的提升,反而对正向的受众理念和价值观的养成具有潜移默化的负面作用,尤其是对青少年的负面影响,绝不可以轻视,正处青春期的他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尚不成熟,泛娱乐化内容无孔不入的全方位入侵,留给青少年独立思考的空间几乎没有。
当浮躁和娱乐充满大众生活,文化的刚需则成为必然,从泛娱乐发展到泛文化,将是文化内容发展的必然。事实上,文化从来不拒绝快乐,“寓教于乐”是文化必不可少的元素。放眼当今媒体世界,蜂拥的热点消息全聚焦在有话题度的政客商人明星身上,这其中有媒体主观的人为导向,也有媒介本身所具有的隐藏价值取向有关。当前的发展形势表明,娱乐已经占据着当今时代的传媒霸权地位。但凡可以博观众一笑,便无所不用其极。艺术价值和伦理道德都可弃置一旁。可谓是得娱乐者得天下。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在“泛娱乐”产业一片繁荣的表面下,受众的理性正在逐渐觉醒,整个社会对精神文化产品的消费需求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对娱乐的追求。从2018年以来国家雷厉风行的各种整肃行动,比如“内涵段子”下线、快手负责人被约谈整改、微博热搜榜整改、游戏防沉迷系统的上線等事件,均证明了泛娱乐业时代最核心的诉求正在向文化内容回归。
三、娱乐是个体倾向性的狂欢
麦克卢汉曾说过,“真正伟大的、持久不变的大众媒介不是文献,而是语言。语言既是一切媒介之中最通俗的媒介,也是人类迄今为止所能创造出来的最伟大的艺术杰作”。(6)尤其在“人人都是自媒体”的互联网时代,在微信、微博等社交平台任何焦点性的话题,或是时事政治,或是娱乐新闻,皆很容易便引起最广泛大众的参与和讨论,掀起舆论狂潮,成为一段时间内“求锤得锤”、不断发酵的“网络狂欢”,而这种网络现象已经成为普通大众日常生活中最习惯的用以打发时间的娱乐手段,甚至刷娱乐热点成为很多现代人每日必不可少的仪式。而关于这场大众认知的变革是由媒介革命引起的,在媒介技术不断的试错与迭代过程中,惯以行之的媒介宏大叙事被解构,悄然变成微小叙事和窃窃私语,不断影响着大众对万事万物的意识和认知。
一如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一书中提出的“躲猫猫的世界”,任何严肃的题材,从新闻政治到社会文化,都可以被瞬间瓦解并重构,能指与所指不再是稳定的符号系统,公共舆论场充斥着弗洛姆所称的“匿名权威”。(7)因“匿名权威”而有恃无恐,整个网络公共空间开启“众声喧哗”的时代,但其本质却可能只是“伪活动取代思想、感觉和愿望的原始活动,最终导致伪自我取代原始自我。原始自我是精神活动的原动力,打着自我旗号的伪自我,我的旗号,却代表着人被他人期望所扮演的那个角色。大多数人的原始自我都完全被伪自我窒息了。自我有时会出现在梦里、幻想中,或者酒醉时,此时人会有多年未曾经历到的感觉与思想”。(8)匿名权威与互联网时代的话语权威互相拉扯,真实自我与伪自我彼此游移,释放压力而向娱乐妥协,尤其在这样一个信息瞬息万变的时代,个体为求生存而没有生活空间,满心的疲惫最终都扑向空洞无物的娱乐空间,放飞自我的个体趋向对庸众妥协。
“我们将毁于我们所热爱的东西!”时至今日,不禁沉思,赫胥黎的这一预言难道真的会实现吗?当泛娱乐已然全面入侵我们的生活世界,娱乐成为枯燥乏味的生活大海中最具引力的一块浮木,我们是否真的会在这场具有倾向性的“网络狂欢”中“娱乐至死”?笔者以为,互联网时代虽的确带来了“众声喧哗”的众生相,但各种娱乐手段层出不穷的表象之下是对个体差异的最大化承认。每个生活在“娱乐”表征之下的独立个体实际上都不曾间断对人生命运的追问,并借助娱乐的形式向着人类原初的无蔽状态多方回归。面对当前繁复多样的娱乐形式,一旦大众理性回归,认清娱乐的本质,便将促使每个独立个体完成新时代的自我觉醒与救赎,到那时,便不是“娱乐至死”,将是“娱乐救亡”。
注释:
(美)波兹曼,娱乐至死·童年的消逝[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5.
(美)波兹曼,娱乐至死·童年的消逝[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郭庆光.传播学教程[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118
(美)波兹曼,娱乐至死·童年的消逝[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吕绍刚.“泛娱乐化”为何屡禁不止[DB/OL].人民网,http://culture.people.com.cn/GB/46104/46105/5617825.html,2007-04-16.
(加)埃里克·麦克卢汉、弗兰克·秦格龙.麦克卢汉精粹[M].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423.
师曾志,仁增卓玛.泛娱乐时代个体生命倾向性的狂欢[J].教育传媒研究,2018(04):8-14.
(美)艾里希·弗洛姆.《逃避自由》[M].上海译文出版社,2015: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