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彤
莽莽黄沙,飒飒旌旗。这条路,自美人倾城一笑后,便回荡着铁马金戈的碰撞和冲锋陷阵的呐喊;这条路,自周郑交质、襦葛之战后,便堆积着折断的飞矢和森森白骨;这条路,君王被弑,诸侯遭杀,礼崩乐坏,成王败寇。路旁乌鸦凄鸣,路上却有一九尺男儿,乘车而来,鼓琴而去。
男子缁衣羔裘,以帕为冠。贤者些许,紧紧跟随其后。见满目疮痍,一弟子不禁叹道:“中原之地,狼烟四起,群雄纷争,齐晋称霸,我们所谓的王道,路在何方?”
男子抚琴而绝,整顿衣裳正色答道:“所谓王道,即回溯那郁郁乎文哉的周禮,修身仁民,为政以德。如今国没落,邦离析,弱肉强食,更加需要我们周游列国,劝导人们应当修己,完善理想人格,让他们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让他们不再道齐桓晋文之事。”
弟子若有所思之际,一衣衫褴褛之人大声呼道:“非也非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所谓的克己复礼,在这个时代已经行不通了,牺牲玉帛为铺张浪费,管弦礼乐则虚有其表,你这逆时代潮流的东西是多么虚伪啊。你将治国理想寄寓于一个贤能的君主,可千百年难出一个尧舜,周游列国数载,最后不也落得如丧家之犬吗?”
狂人言罢,飘然而去。秋风席卷着黄沙扑面而来,也夹带着狂人嘲讽的舆歌。弟子道:“老师,你饭疏食饮水不改其乐,穷于陈蔡时弦歌于室,天下无道时笙歌杏林,你如此执着,这样做又是为何呢?”
男子叹道:“道之不行,已知之矣。我天命之年,应当逗儿弄女,颐养天年。只是身处乱世之中,自己又言未立、名未正、德不传,一腔热血,满纸经纶,怎能苟且偷生。天下无道,鼓其泥而扬其波是纵横家的手段,哺其糟而歠其醨是道家的作风。”
此时风声呼啸,马蹄得得,男子气宇轩昂,望着狂人那逐渐模糊的背影,慨然道:“而君子之仕,在于担当道义,当传承并发展曾经光辉灿烂的宗周文明。这是我们的使命和责任,使命崇高,所以我辈义不容辞,至于道之将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自有定数。”
“一个人做他应该做的事,纯粹是由于这样做在道德上是对的,而不是出于在这种道德强制以外的任何考虑。没有‘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的超人能力,那就知其不可为而尽力为之。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请自己始!”
“我们行走的道路不是平原大道,路上没有晨光如金,也没有康庄庆典。这是一条漫漫求索路,你们问我路在何方?路就在脚下!走下去就是我们的使命。前方有杏林一片,我们何不在那儿鼓瑟吹笙,弦歌一番。”说罢,众人驾车而行。
黄沙依旧,西风漫卷。只是行人,多了份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