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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曦早年毕业于莫斯科苏里科夫美术学院油画系,有着多年旅居国外的生活经历。之前长期使用油画等西画材料,近些年偏爱绢纸等材料,她的绢上作品自成一格,用浓烈的色彩在中国丝上描绘婀娜多姿的女性形象,有着东方水墨画的洒脱随意。不过最近潘曦产生了新的灵感,惯用的女性形象已悄然化身为一片又一片轻柔的羽毛,孕育出“轻Lightness”展。
艺术是雾中敬步的经历。也许存某个幸运的清晨,远处迷群中隐隐现出一角屋宇的轮廓,像极了心中栖身之所的模样,于是不禁一阵暗喜。这是潘曦读到卡尔维诺那本薄薄的册子《新千年文学备忘录》时候的心情。
全书由“轻、快、精确、形象、繁复”,这五个章节构成,仿佛文学的酵母,催生了创作者奇妙的想象力。感性的女艺术家尤其深受第一部分“轻”的感染。
卡尔维诺在书中阐述了轻的价值。他援引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一个段落:“蜉蝣的长腿做她的车辐,蚱蜢的翅膀做篷盖,最小的蜘蛛丝做她的挽绳,水似的月光做她的马轭,蟋蟀骨做鞭子,细丝做鞭梢。”卡尔维诺用这段话说出了他所要说的那个词——“轻”。叉以蒙塔菜的诗句“那擦亮的微光,并非火柴的一闪”来表述他对于“最微弱痕迹中的道德价值和永恒性的坚信”。
轻是自然力量以及人类思维中无穷小、轻逸和游移的事物,轻相对于重,大地之重,现实之重。卡尔维诺认为:“文学作为一种生存功能,是为了对生存之重做出反应而去寻找轻。”如同希瞄神话中珀耳修斯战胜女妊美杜莎,“珀耳修斯求助于最轻的事物,也即风和云,然后把目光停留在只能通过间接方式去看的东西,也就是镜中的映像”,以此化解被石化的咒语。卡尔维诺说:“我立即就想把这个神话当成诗人与世界的关系的寓言,当作写作时借鉴的方法上的榜样。”“只要人性受到沉重造成的奴役,我想我应该像珀耳修斯那样飞入另外一种空间里去,我指的不是逃往梦境或者非理性中去,而是我必须改变我的方法,从一个不同的角度看待世界,用一种不同的邏辑,用面目一新的认知和检验方式,我所寻求的轻的形象,不应该为现在或未来的现实所消融,不应该像梦一样消失……”这个轻,是深思之轻,而非轻便轻浮之轻,它与精确和坚定为伍,而不与含糊和随意为伍。这是纵身一跃的轻盈,是惶惶困顿之后破晓的黎明,清凉的露珠,徐徐飘落的白雪,草地上的鲜花,金银和淡蓝水晶的饰品。
“轻”不是逃避沉重,而是抛弃形式上的沉重和先入为主的沉重观。比如结构和语言的沉重,想为时代代言、先入性的宏大价值包袱,或是某种粗糙的现实主义写作方式等。这种沉重会让文学艺术僵化,失去其灵性。“轻”并不是“直接观看”,是摆脱这种表面的负荷,用另一种方式来体现。世界很荒诞,生活本身就很沉重,文艺的价值需要用一种智性或一种无限探索的灵活性去摆脱这种俗务,获得一种飞翔的快感。“轻”是超越,是凝练,是“深思熟虑的轻”,是充满机敏跳跃,充满隐喻和象征的准确晶体。
艺术家无意于剖析卡尔维诺,只想描述自己在他那里得到的回家的欢喜。杜尚讲得好,“我的一呼一吸即我的艺术”,生活和艺术,愿它们都轻盈,像乌儿一样轻盈,像呼吸一样自然,不必有硕大的观念,不必有沉重的负荷。
轻代表着各种自然力量的细小轻巧,而“羽毛”轻盈瓢逸,是最能体现出“轻”感觉的物质。于是,潘嚆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让这轻盈之羽包裹着,沉溺于中。最终,呈现出一篇读书心得般的展览。
潘曦谙熟西方传统绘画语言和东方美学韵味,早已步入创作旺盛期的她,在创作观上,开始追求艺术语言的精简与凝练,无须借助浓烈的色彩,多样的形式,“轻”同时指向艺术家未来的创作导向,在技法和内容上探索其无限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