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嘉时期的秦汉瓦当收藏

2018-10-19 09:16桑椹
中国美术 2018年2期

桑椹

[摘要]陕西一带的大小博物馆都藏有数量相当丰富的秦汉瓦当,以动物瓦当和吉语瓦当数量居多。瓦当上的吉语,如“长乐无极”“长毋相忘”,现在读来仍觉得情意绵绵。本文分四部分,就乾嘉时期瓦当大藏家交游、瓦当时价起伏、金石藏家互赠拓本以及拓本的制作进行了详细论述。

[关键词]乾嘉时期 秦汉瓦当 翻模拓片

秦汉瓦当的发现,始于北宋,宋人王辟之《渑水燕谭录》载有宝鸡出土的“羽阳干岁”瓦,黄伯思《东观余论》亦载有“益延寿”三字瓦,乃瓦当出土与收藏的最早文献记载。瓦当出土地点,虽非仅限于陕西一地,但关中为秦汉都城所在地,出土的瓦当数量位居全国之首,历来是金石家搜访的重点区域。康熙初年,闽人林佶游历关中,访得“长生未央”瓦,著有《汉甘泉宫瓦记》一书,当时名士如王士稹、朱彝尊、查慎行等皆有题咏,一时声名大震。[1]乾隆初年,浙人朱枫因其子官乾州牧,就养西安,搜获瓦当三十余种,著成《秦汉瓦图记》四卷、补遗一卷。以上两家著作,拉开了清代瓦当收藏的序幕。

陶澍有诗云:“是时乾隆岁丙午(1786),秦中大府多嗜古。剜苔剔藓访籀斯,倡者弁山和青浦。”[2]弁山即毕沅,青浦指王昶,乾隆中期,瓦当始大彰于世,掀起一股收藏热潮,与毕沅、王昶相继为官陕西,门人幕客大肆搜访,有着直接关系。

毕沅从乾隆三十八年至五十年(1773-1785),担任陕西巡抚长达十三年之久,幕府下学者文士云集,其中如钱坫、孙星衍、洪亮吉、张埙、程敦、宋葆淳等,当时皆以讲究金石著称。孙星衍在《汉宫访古》一诗中曾记述了当时毕沅幕府下诸名士,一道出游汉城,搜访瓦当的情形。搜访所获,后来成为程敦编纂《秦汉瓦当文字》一书的重要资料来源。[3]

王昶入秦比毕沅晚了整整十年,乾隆四十八年(1783)始出任陕西按察使,在陕为官时间也仅三年,不过,他对于瓦当收藏的热情,似大有后来居上之势,所获也更丰。王昶在跋伊秉绶所藏汉并天下瓦当砚图时,回忆当年情形道:

乾隆癸卯(1783),余以按察使西安,见瓦当爱之,因令访于成宁、长安、淳化诸县土人,而嘉定钱州判坫、钱塘赵上舍魏助余求索甚力,于是瓦当出者多至三四十种,未见者独忠文所谓“储胥未央”及曹氏云“太极未央”二种耳。[4]

程敦《秦汉瓦当文字》一书中收录“长生未央”瓦十九种,皆为王昶藏品。他还不断以所获瓦当馈赠友人,如上面提到的伊秉绶藏“汉并天下”瓦,即为当年王昶赠纪晓岚之物。成书于嘉庆十年(1805)的《金石萃编》,共著录秦汉瓦当五十五种,较之乾隆四十六年(1781),由毕沅刊印的《关中金石记》仅存目十七种,不仅著录数量大增,而且体例也更为完备。

王昶言及他在关中搜访瓦当,主要得力于钱坫与赵魏两君之助。程敦在《秦汉瓦当文字》序中,亦推崇两人为当时收藏瓦当之“最著者”。[5]

钱坫(1744-1806),字献之,号小兰、十兰,自署泉坫,江苏嘉定(今属上海嘉定区)人,钱大昕之侄。乾隆三十九年(1774)举人,累官知乾州,兼署武功县。生平嗜金石,精训诂舆地之学,尤工小篆。钱坫于乾隆三十九年(1774)初游毕沅幕府,后一度离去,四十五年(1780)冬复至毕沅幕中,四十八年(1783)后宦游陕西各地,直到嘉庆五年(1800)前后归里,客居陕西二十余年之久。[6]钱坫酷嗜收藏瓦当,幕友王复、族叔钱大昕都曾有诗,颇能刻画出其搜访不辭辛劳,庋藏珍如拱璧,考释如醉如痴的形象:

忆昨入关访陈迹,故宫何处迷荒基。吾友钱(献之)孙(渊如)癖嗜好,沙砾踏遍荆榛披。瓦当罗致几什伯,拓文细释少阙疑。

(王复《秦长生无极瓦枕歌》,《晚晴轩稿》卷七)

汲古赵(晋斋)与俞(竹居),爬搜入藏弃。吾家篆秋生(献之),臭味亦其伍。各有芰痂癖,宝此若璜琥。用以代陶泓,不惜锦囊贮。

(钱大昕《题王定山所藏秦汉瓦当拓本》,《潜研堂诗续集》卷五)

钱坫著有《汉瓦图录》四卷,“文革”前稿本曾藏私人处,今未见流传。[7]程敦《秦汉瓦当文字》序中,提及其“出重值购瓦三十余”,今综合诸家著录,钱坫收藏的重要瓦当有:“延年”半瓦、朱雀殿瓦、“上林农”官瓦、“高安万世”瓦、“有万熹”瓦、“嵬氏冢舍”瓦、“延年益寿”瓦、“长乐未央”瓦、“金”字瓦等,其中较著名的有“高安万世”瓦。此瓦当时出土有二,一全一残,全瓦归钱坫,又一半瓦归赵魏。[8]钱坫误定为董贤赐第之瓦,曾征诗于友人冯敏昌,冯氏题诗赞日“钱侯篆笔逼斯冰,好古披秦遍汉陵。未央甘泉藏弁富,尤珍此瓦秘缄滕”,可见钱氏对于此瓦甚为珍视。[9]

赵魏(1746-1825),字洛生,号晋斋,仁和(今浙江杭州)人。嘉庆二十五年(1820)恩贡生,精于金石碑版之学,著有《竹崦盒金石目录》《御史台精舍碑题名》等。赵魏与黄易、何元锡,同为乾嘉时期两浙金石学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而吴士鉴在《竹崦盒金石目录》序中,对赵魏的金石学成就评价尤高,称何元锡“无所撰述”,黄易“于三代吉金阙焉未备”,独赵魏“所藏金石至为赅富……其专精笃好,盖未有能过之者”。[10]

赵魏于乾隆四十九年(1784)秋赴西安,入王昶幕府,至乾隆五十一年(1786)秋归里,曾在关中游幕二年。程敦《秦汉瓦当文字》序中称其在关中“获瓦二十余”,不过,从他本人后来馈赠友人的瓦当拓片品种来看,至少应在四十种以上。中国国家图书馆藏赵魏赠孙霖(养斋)秦汉瓦当拓本册,前有徐同柏篆首,后有孙霖、邵志纯、朱文藻、陈焯、张廷济等诸家题跋。朱文藻在跋文中,还详细开列了赵氏赠送给他的四十种瓦当的目录。[11]其中尤为珍贵者,当属汉“维天归灵,延元万年,天下康宁”十二字瓦。此瓦西安汉城遗址出土,赵魏则购得于长安肆中,在给黄易的信中,多次提及此瓦,言词间颇为得意:

关中古物甚多,廉使(王昶)得建昭雁足镫最佳,弟得汉瓦为多,就中十二字一枚,不独排山老人(朱枫)未见,即古人亦未见也。

汉瓦搆至卅余种,较排山先生所得尚阙一二种,而十二字一种尤为至宝,案之知为延元、延年二殿物。

弟所得“延年”汉瓦,廉使欲夺不可得,献之、渊之诸兄,亦为之惊绝。[12]

赵魏从关中带回的瓦当和他的大量金石拓本一样,因为生计所迫,生前已有散出,但也有后来陆续补入者。张廷济与赵魏交情深厚,两人相识于乾隆六十年(1795)赵魏归里之后,据张氏回忆,当时竹崦盒所藏诸瓦“已闻有后来易补,不尽自陕携归者,然累累都无恙”,“然至甚穷,难忍之时,人亦往往以老米易一二去,而洛生于他处获见,辄又市以充之”[13]。如嘉庆二十三年(1818),赵魏赠给张廷济的汉“万年”瓦,道光二年(1822),张廷济以银三饼从赵魏处购得汉“右将”瓦,均不在关中带回的四十种目录之内。[14]

除了钱坫、赵魏两家以外,曾在陕西共同参与搜访瓦当者还有孙星衍、申兆定、俞肇修、程敦、张埙、宋葆淳等诸家,而江浙一带藏瓦之家也不乏其人,限于篇幅,不复一一,名录及藏品参见附表。

从当时各家斋号命名上,也颇能反映出相关收藏情况。如张廷济藏有汉并天下瓦,乃钱载旧物,遂署其斋日“汉瓦晋砖唐碑三宝砚之室”;[15]梁章钜有“古瓦砚斋”,因收藏有业师纪晓岚所赠汉“未央宫”瓦当二方而得名;张埙藏有汉“长毋相忘”瓦,斋号日“商盉汉瓦轩”,翁方纲为其书匾;宋葆淳及翁树培皆题其室日“三十四汉瓦轩”;俞肇修有所谓“百二十瓦当斋”,足见各家藏瓦之富。

乾嘉时期,瓦当收藏渐成为一种新的收藏风尚,阮元甚至有“好旧碑板,不如弄古砖瓦”之论。[16]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清初以降,“篆分遗意”逐渐成为书家经常讨论的一个话题。诚如傅山所言:“楷书不知篆隶,任写到妙境,终是俗格。”然而在嘉道以前,古物出土不多,能够供揣摩所谓“古意”的金石材料十分有限,“近时小学多榛芜,正行讹错况隶篆。断碑残瓦存万一,用古医俗比卢扁”[17]。除了传统的汉碑额、印章之外,新出土的砖瓦文字,自然成为人们习篆的重要取法对象。

其次,对于乾嘉时期的朴学研究,尤其是舆地之学而言,出土瓦当材料,亦足补史籍记载之阙,故备受学者之重视。瓦当文字种类繁多,如“羽阳千岁”“兰池宫当”“上林”“黄山”“成山”“八风寿存当”“骀荡万岁”等瓦均为宫殿建筑用瓦,“空”“左空”“右空”“都司空瓦”“卫”“宗正官当”等瓦系官署建筑用瓦,“嵬氏冢当”等瓦则乃墓冢用瓦,对于考证秦汉时期宫殿陵寝的名称、位置,具有十分重要的学术价值。又譬如汉“八风寿存当”瓦,在朱枫《秦汉瓦图记》中已见著录,但误释为“益寿存当”,程敦始改释之。《汉书·郊祀志》载,王莽以方士苏乐言,起八风台于宫中,故程氏定作八风台建筑用瓦,可谓甚确。当然,清人考证也不乏附会失实者。如钱东垣将汉四神玉树纹瓦定作周代丰宫瓦,朱枫谓“卫”字瓦为秦阿房宫仿六国宫殿之瓦,黄易谓“亿年无疆”瓦是王莽妻亿年陵墓瓦,钱坫以为“高安万世”瓦乃董贤赐第瓦等等,皆不足信。此外,在瓦当断代上,当时金石家多将十二字瓦、“永受嘉福”、“兰沱宫当”、“与天无极”、“卫”字等汉瓦定作秦瓦,今天看来,也是十分错误的。

瓦当收藏之所以能风靡一时,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客观因素,就是相比其他古器物门类而言,瓦当的价格较为低廉,诚如傅以礼所言:“余夙嗜金石,而于古砖瓦当搜罗尤多,以其值廉,力所能致。”[18]因而頗受普通金石收藏爱好者的追捧。不过,瓦当的价格,在不同时期,也曾有过明显波动。

张廷济曾以赵魏的经历,对乾隆年间的瓦当收藏热有过如下描述:

乾隆甲辰、乙巳间(1784-1785),青浦王兰泉昶司臬陕西,仁和赵洛生魏游其幕,于市中潜收数品,土人不知重也,同幕多通材,渐物色之,关中人以可得重值搜求益力,时抚部为太仓毕秋帆沅暨其门下士,哄相购有古瓦砾崇阜数十处,案其地,率秦汉宫殿基址,令人发之,于是异品迭出,得之者群相夸耀,甚至吏卒傔从,亦人思怀随和之璧焉。洛生贫不能悬重金,苦心损节衣食积之,比归,得四十余种。[19]

历来收藏一门,实乃“好之而有力”者方能为之,赵魏仅一介布衣寒士,财力有限,起初是私下收购之,“独珍秘之,不轻示人”(《秦汉瓦当文字》程敦序),故往往能廉价得之,但好景不长,由于众人群相趋效,很快便出现了“悬金以与之抗”的局面。在众多竞争者中,钱坫是被文献提到最多的一位。程敦说他“亦出重值,购瓦三十余,以与赵君相抗”,陈直曾见过钱坫《汉瓦图录》稿本,上面记录的“长生无极”“与天无极”之类普通瓦当的价格,也均高达每瓦白银十两或八两不等,不由惊叹乾隆年间瓦价之昂。[20]这或从另一侧面反映出,所谓悬金相抗之说,并非空穴来风。

乾隆五十一年(1786)秋,赵魏离陕返杭,嘉庆五年(1800),钱坫亦致仕归乡。随着这些最重要的瓦当收藏者相继离开,早期收藏瓦当的新鲜与狂热时期也逐渐过去。另一方面,受到前期市场需求的刺激,出土瓦当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这种供需的失衡,最终导致至嘉庆初年时,瓦当的价格已普遍有所回落。

嘉庆八年(1803),张廷济在杭州购得汉“永受嘉福”瓦一枚,值银一饼。张氏在题跋中,转述赵魏游幕关中时的见闻,说此瓦因文字系鸟虫书,早期较为罕见,曾一度贵至数十金:

庚辰(嘉庆二十五年,1820)十二月七日,赵晋斋老友来余斋,云汉人造瓦,某宫殿用,即于某旁烧造窖藏其余,以备添用。昔年“永受嘉福”瓦,初见一片,贵至数十金,后掘出一窖,得数千,皆此瓦,是在王述庵秦臬幕时所亲悉者。[21]

从乾隆年间“贵至数十金”,至嘉庆八年(1803),张廷济在杭州购入价格仅“银一饼”,瓦当价格之波动受出土数量之影响,可见一斑。

从张廷济《清仪阁古器物文》记载的瓦价来看,嘉道年间,一般瓦当价格几乎都在二三百钱左右,稀见者也不过二三两白银,这与钱坫的记录已有天壤之别。

值得一提的是,嘉道年间,古砖收藏异军突起,大有取代之势。汉晋古砖无论书法艺术价值,还是文物收藏趣味上,与瓦当难分伯仲。瓦当收藏虽在乾嘉年间风靡一时,但其主要出土地点远在西北,对于江浙藏家而言,获取不易,相比之下,古砖多系南方本地出土,价格低廉,数量极大,既占有地利之便,又关系乡邦文献,因而受到南方藏家的追捧,也在情理之中。当时嘉兴金石家李遇孙已经注意到这一现象:“近时瓦当日出于西土,而吾浙之霅溪、武原二处山巅海滨,(古砖)掇拾更多,皆有年号可据,好古者收藏而加以考订,亦并录之。”[22]故嘉道以后,古砖成为又一更为大众化的收藏门类。

瓦当及其拓本,既是当时金石藏家之间重要的馈赠之礼,也是一类颇受文人士大夫喜爱的文房雅玩。

嘉庆初年,张廷济曾客京师赵谦士邸第,赵氏藏有秦汉瓦当八种,南旋临别之际,即以汉“上林”一瓦相赠。有时瓦当还可以作为一种润笔的替代形式。如同乡葛时徵向张廷济求字,赠以钱载旧藏汉“高安万世”瓦作为答谢。[23]李文杏为钱泰吉摹徐季海隶书《多宝塔碑》额,钱氏也以所藏汉“永奉无疆”瓦当砚酬之。[24]由于瓦当文字内容,多包含有“长生”“千秋”“万岁”“延年”“益寿”等吉语媚辞,因此,以馈赠瓦当作为寿礼,也颇为盛行。如乾隆年间著名藏书家吴骞八十岁生日时,友人赠以“永受嘉福”一瓦相贺,吴氏甚为宝重,曾遍征题咏,今浙江省博物馆藏《拜经楼秦瓦研歌名人题咏》册一种,即为当时十余家所作题诗的汇集。[25]在清人别集中,我们还可以找到不少以瓦当祝寿为题材的诗文。乾隆四十七年(1782),翁方纲五十岁时,弟子宋葆淳以关中所获“延年益寿”瓦当赠贺,翁氏拓文装册,并作题诗,当时程晋芳等亦有和作。[26]时隔六十六年,道光二十八年(1848)十二月初五,恰好又是何绍基五十岁生日,何氏亦以自藏翁氏所题此瓦拓本,用苏斋原韵,题诗四首,相继题咏奉祝者有乔松年、边浴礼、张穆、叶名沣、梅曾亮、祁寯藻、黄彭年、王庆云等,均见于诸家诗集,可谓风雅之极。[27]

瓦当拓本,显然要比器物本身更为易得,传播也更为广泛。孙星衍在《寰宇访碑录》一书中著录瓦当五十八种,每种后面都注明藏家籍贯姓氏,凡十一家,分别为:浙江仁和赵氏(赵魏)、江苏吴江陆氏(陆恩绳)、浙江钱塘何氏(何元锡)、安徽歙县程氏(程敦)、江苏嘉定钱氏(钱坫)、江苏阳湖孙氏家藏(孙星衍)、江苏青浦王氏(王昶)、安徽全椒俞氏(俞肇修)、江西建昌顾氏(不详)、山西阳曲申氏(申兆定)、江蘇吴县张氏(张埙)。他在凡例中还特加说明:“兹编录秦汉瓦文数十种,皆江浙好古者所得,携归故里,虽不尽属一人,聊举其一,以示欲得拓本者之助云。”算得上是一份颇为简明实用的访求拓本指南。

对于那些无缘亲自涉足陕西搜访的藏家而言,来自为官或游幕秦地友人的寄赠,无疑成为他们获取拓本的重要途径之一。以翁方纲为例,翁氏在当时金石收藏圈地位显赫,朋友门生甚多,还不乏众多仰慕他的后学,纷纷寄赠拓本,求诗索跋,仅“长生未央”一瓦,他就先后收到过毕沅、严长明、张埙、宋葆淳、钱坫、赵魏、桂馥各家寄来的拓本。[28]《复初斋诗集》中颇多题咏瓦当之作,成为其金石诗创作的一项重要题材。[29]

藏家馈赠拓本的目的之一,便是想请权威学者、金石至交为拓本题跋歌咏,以附会风雅。如赵魏归浙后,便开始传拓从关中带回的瓦当,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亲串不知者,以为稁有重货也,既而见其横陈几案,日事槌拓,妻子忍饥而不顾,则又往往窃笑之。遇有好之者,辄以拓本手赠,并乞为歌诗。”[30]他曾将每份四十种的自藏瓦当精品全拓,寄赠给黄易、卢文弨、孙霖、朱文藻等友人。在给黄易的信中,不忘叮嘱这位同乡兼金石至交为所寄拓本题跋:“汉瓦拓本前寄四十番,刻下诗题跋语,衰然成集矣。惟不获兄一题品为怅。务恳作一畅跋,寄我以便付梓,至嘱至嘱。”[31]又如翁方纲的门生张埙,游幕西安时曾得“长毋相忘”瓦。乾隆四十三年(1778)夏,钱坫先将拓本寄赠给当时在北京的张燕昌,翁方纲等人纷纷传观。不久,翁方纲收到张埙的来信,乃知是瓦为其所得,信中且云“献之(钱坫)极嫉此瓦,乞作歌以吓之”,翁氏遂作《长毋相忘汉瓦歌》前后两首咏之。[32]除翁方纲外,蒋士铨、赵怀玉、吴锡麒、杨芳灿、冯敏昌、吴省兰等诸家诗文集中,皆见有唱赋之作,张埙还请罗聘作《竹叶庵看瓦赋诗图》,由翁方纲题跋,一时传为佳话,可见当时金石圈此风之炽。[33]

瓦当还常见被改制成砚台,作为文房雅玩之物。以瓦制砚,由来已久,宋苏易简《文房四谱》记载:“魏铜雀台遗址,人多发其古瓦,琢之为砚甚工,而贮水数日不燥。”明曹昭《格古要论·汉末未央宫瓦砚记》云:“汉未央宫诸殿瓦……其背平,可研墨。唐宋以来,人得之即去其身以为砚,故俗呼瓦头砚也。”康熙初年林佶所获“长生未央”瓦,从张燕昌《金石契》所载图像来看,也已被改制成砚台。乾嘉以降,以瓦当作砚之风愈盛,如王昶赠给纪晓岚“长生无极”双瓦,纪氏改制成一砚一盖,两瓦合一,翁方纲为题铭刻,后又转赠给了梁章钜,题咏者甚多。[34]此外,如段玉裁曾赠送给翁方纲一方“永奉无疆”瓦砚,龚自珍将所藏汉瓦琢成砚台赐其子龚橙,韩崇之子韩洁华,官山西河曲时,搜得“万岁富贵”瓦,携归后韩崇亦凿为砚,并嘱人作图纪之。瓦砚甚至还成为闺阁中物,朱为弼就曾藏有一方乾隆年间湖州闺秀诗人沈彩所用汉“未央宫”东阁瓦研……[35]无论文献记载,还是实物流传,此类例子,不胜枚举。

瓦当砚的制作之法,一般是割去筒身,只用瓦头,将无文字或花纹一面磨平做砚堂。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可视为对古物的一种破坏。张廷济曾对当时将古砖凿为砚台的风气颇不以为然:

余谓汉晋砖完其太璞,不琢为研,是鉴藏第一义。不则当仿隋唐以前琢法,如一作眉池平面,则已落宋人窠臼矣。乃一二十年来,海盐人琢砖为研,辄用墨海式样(俗名淌研),无识之徒一唱百和,种种古物败于庸夫,可叹!可叹![36]

至于瓦当是否真适合作砚台,只能说是见仁见智了。陈直就认为,汉瓦真品往往质地较松,吸水性极大,反倒并不适合为砚。毫无疑问,这其中也有崇古、嗜古的心理在起作用。

瓦当还有被改制成臂搁,甚至有作瓦枕者,[37]瓦当文字也成为一种重要的装饰图案,有被印制成笺纸,绘作屏风,拓于扇面,或摹镌于印石者,[38]至此,赏玩的趣味,已经完全占据了收藏的主流。

瓦当的形制,与铜镜十分相近,乳丁及周缘突出,当面高低不平,故椎拓并非易事。此外,陶瓦器质地松,吸水量大,所以上纸时,如用水过少,立刻被其吸去,用水过多,未等纸干就上墨,则墨容易污损器物。[39]陈直曾见陈介祺所藏各类陶器,因拓墨即久,多已成深黑色。[40]更为严重的是,砖瓦的材质,远不如铜、玉、石类器物坚固,传拓时往往经不起用力敲击,如有不慎,易致损坏。所以,对于藏家来说,大量从瓦当原器上制作拓片,是一件需要慎之又慎的事情。

由于瓦当的尺寸一般不大,文字较少,纹饰也不复杂,因而翻刻便成为一种常见的权宜之策。最初是在枣木或砖石上摹刻,前者因质地迥异,笔道容易失真,相比之下,用旧砖摹刻瓦当文字及纹饰后翻拓,则较易逼真。此法早在乾隆初年就已出现,如朱枫在诗中曾提到“闾昆季”者,以古砖铁笔摹古瓦,绝如拓本。[41]乾隆年间最著名的当属申兆定。申兆定,字圆南,号铁蟾,山西阳曲人。乾隆二十七年(1762)举人,官定边知县,著有《涵真阁秦汉瓦当图说》一书。此书今已佚,据王昶所述,其体例应与程敦《秦汉瓦当文字》近似,“图其形象,志其尺寸,推其命名之故”[42]。王氏《金石萃编》瓦当部分,多征引之。申氏工八分书,亦能飞白,尤以擅长摹刻碑刻文字著称,“遇有汉魏碑碣,必于罄缺寻其点画,凡偏旁波磔,反覆考证,临摹数十过乃已”(《湖海诗传小传》)。他本人收藏的瓦当,数量虽不及钱坫、赵魏诸家之多,但“一瓦出即用旧砖摹放其字,能使豪发无差缪,虽尘坌满前,锥凿之声丁丁,达夜分不息,不自以为苦也。以故三君(指钱坫、赵魏、俞肇修)所得瓦,苟有异文奇字,申君皆放而弆之,靡有遗者”[43]。申兆定摹刻的瓦当,据说可以达到乱真的地步,时人曾有诗赞叹曰:“弁首者谁铁蟾子(阳曲申兆定),我闻此公澄泥刻画摹干张,其下一一加辩证,观者真赝莫得分微茫。”[44]不过,陈直在《秦汉瓦当概述》“伪刻”一节中提到,曾亲见申氏的作品,瓦作深黑色,正面堆缀鱼子小点,质地较为坚实,与原瓦相差甚大。由于当时学者“足未涉齐秦之地,手未拂瓦砾之尘者,往往为其所蒙蔽”(陈直语),可见前人记载,或许有过誉之嫌。

除了用砖翻刻外,当时還出现了一种制范翻拓的办法,即直接以原瓦为范,进行翻模,再将锡熔铸于模中制版,据以濡脱,遂于勒石、绣梓之外,又别创一格。此法可以钱坫、程敦等为代表,黎简在诗中曾提到,钱坫传拓瓦当即采取这种办法:“初钱得当便试拓,拓不妥帖槌妨伤。当脐辄阜若镜钮,泉肉四薄郭四昂。遂模于土铸以锡,杀虚乔亦柔其刚。自时瓦当喜得代,而以范当胜槌创。”[45]程敦所著《秦汉瓦当文字》二卷、续一卷,共收录瓦当一百三十九种,堪称乾隆年间瓦当收藏一部集大成之作。书中的拓本图像,大部分也是用此法制作的。他在致孙星衍的信中告之:“此书瓦文始用枣木摹刻,较诸原字终有差池,后以汉人铸印翻沙之法,取本瓦为范,镕锡成之,独‘长毋相忘‘有万熹二瓦,犹为仿本,他日倘睹真文,尚当更铸之。”[46]“长毋相忘”瓦为张埙藏瓦,程敦搜访数年而不获,起先便只能以张氏拓本刻木为之,后来终得一真品,正式刊行时,已将“仿本易去”。程敦还用此法,对残瓦进行复原,如“有万熹”三字瓦,钱坫先于汉城获一残瓦,仅有“万熹”二字,后申兆定于长安市上购得半瓦,有一“有”字及半“万”字,上下文字皆能相合,经程氏拼凑后,翻模成一全璧,遂以完整图像刊之。[47]翻模的优点在于,不用担心传拓原瓦导致损器或者污器,便于大量复制,满足了当时金石家对于瓦当拓本旺盛的需求,但与原瓦拓本之间,质感与气韵上,其实还是存在不小的差距,中郎虎责,识者当自能辨之。

古瓦的翻刻、伪刻,在当时已十分常见。冯云鹏曾有“迩日长安入市肆,竟以伪刻淆其真”的诗句,[48]诚如王昶所言:“瓦既世所贵,摹仿伪作亦出其中。”[49]在当时藏家广泛馈赠的瓦当拓本中,应该有相当一部分系此类翻本,甚或是伪作。以故宫博物院藏黄易《汉画室集秦汉瓦当》拓本四册为例,黄易自藏“建章”一瓦,今人即疑伪赝。[50]小蓬莱阁所藏一册中的“千秋万岁”“富贵昌宜”“万岁无极”瓦,何元锡等诸家所拓一册中的“与天毋极”“亿年无疆”“宗正官当”“千秋长乐”瓦,翁树培拓赠一册中的“千秋万岁”“兰池宫当”“任义自成”“长生未央”瓦,宋葆淳所得拓寄一册中的“都司空”“与天无极”等瓦当,都应该属于此类翻模拓本。

注释

[1](清)王士稹《甘泉宫长生瓦歌为林古人作并寄同人》,《渔洋精华录》卷四,(清)朱彝尊《甘泉汉瓦歌为候官林(侗)赋》,《曝书亭诗集》卷十八;(清)查慎行《甘泉汉瓦歌为侯官林同人赋》,《敬业堂诗集》卷四。

[2](清)陶澍《纪晓岚师(双瓦砚歌)应梁苣邻同年》,《陶文毅公全集》卷五十九。

[3](清)孙星衍《汉宫访古》,《芳茂山人诗录·冶城集》卷下。诗序云:“岁戊成至甲辰,入关七载,值毕中丞沅开翘才之馆,著述之暇,与诸名士出游曲江乐游原,访汉长安古城,所得瓦当文字奇古,程上舍(敦)尝锫锡印沙,释录成书,流传海内。”

[4](清)王昶《跋伊墨卿藏汉并天下瓦当砚图》,《春融堂集》卷四十四。当时协助其搜访的,除了钱坫、赵魏外,还有申兆定、孙星衍、俞肇修、程敦等人。

[5](清)程敦云.“先是镇洋毕公巡抚陕西,著《关中金石记》,采瓦当文字十余入记中,幕府之士,若吴县张舍人埙获‘长毋相忘瓦,安邑宋学博葆淳获十二字瓦,后俱携入都门,一时名公钜卿,皆争先睹为快。久之,青浦王公来为廉访,亦获瓦十余,而海内通博之士,依两公以游陕者,岁不乏人,亦往往获瓦以去,若钱、赵诸君,乃其最著者也。”《秦汉瓦当文字》自序.乾隆五十二年( 1787)刻本。

[6]参见莫家良《钱坫书法四论》,载于《故宫学术季刊》29卷3期。

[7]据陈直言,稿本曾藏刘军山处,参见陈直《秦汉瓦当概论》,载于《文物》1963年第儿期。

[8]赵魏在致黄易信中提及.“近又见高安万世瓦二,其全者为献之购去,弟得其半,是董贤赐第瓦,亦一奇也。今具拓寄,祈吾兄品题致我也。”见中国国家图书馆藏黄易友朋信札第五册。

[9](清)冯敏昌《汉高安万世瓦歌钱献之别驾属赋》,载于《小罗浮草堂诗钞》卷三。

[1O]吴士鉴《竹崦盦金石目录》序,宣统元年(1909)刻本。

[11]赵魏赠给卢文弨、黄易、孙霖、朱文藻等友人的拓片数量均为四十种,参见卢文弨《漢瓦当字跋》,《抱经堂文集》卷十六,黄易友朋信札(致赵魏),中国国家图书馆藏稿本,赵魏赠孙霖秦汉瓦当拓本册,中国国家图书馆藏。赠孙霖拓本后有朱文藻题跋,云:”乾隆丙午初秋,赵君晋斋从关中归,见其行箧重滞,缄裹甚密,发之皆所得汉瓦当也。瑜两月,以手拓四十番赠予,盖其中之尤可贵者,其文日卫、日兰池宫当、日维天归灵延元万年天下康宁、日汉并天下、日亿年无疆、日千秋万岁、日永奉无疆、日永年益寿、日长生未央、日长生未央、日长生未央、日与天无极、日与天无极、日与天无极、日与天无极、日长乐未央、日长乐未央、日长乐未央、日长乐未央、日长乐未央、日长乐未央、日长生无极、日长生无极、日长生无极、日长生无极、日长生无极、日长生无极、日长生无极、日上林、日都司空、日右空、日长口益寿、日口年口寿、日口安口世、日千秋万岁、日元武殿瓦,以上凡四十当,大小不一,大以径五寸为率,小以径三寸许为率……今晋斋收得四十种,过于前人数倍,足以豪矣。”

[12]中国国家图书馆藏黄易友朋信札第五册。此十二字瓦当,程敦《秦汉瓦当文字》共收录三种,分别为宋葆淳、钱坫、俞肇修所藏。

[13]张廷济跋赵魏赠孙霖瓦当拓本册,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14]前者见《张叔未解元所藏金石文字》,光绪十年[1884]四会严氏鹤缘斋石印本,后者见《清仪阁古器物文》第六册。

[15]张廷济藏有汉并天下瓦,与成和二年砖、唐天宝七载子产庙残碑,同伫一室,瓦图见《清仪阁古器物文》第六册。

[16](清)祁寯藻《题何子贞编修f绍基)延年益寿瓦当文,用苏斋韵》.“碑板何如古砖瓦,阮公好古言诚善。(仪征相国书云好旧碑板,不如弄古砖瓦。)”,《谷曼谷九亭集》卷二十九。

[17]黄彭年《何子贞五十初度得翁覃溪先生题延年益寿瓦当拓本诗册,赋韵属和》,《陶楼诗文辑校》,济南:齐鲁书社,2015年版,64页。

[18](清)傅以礼《秦汉瓦当文字续集跋》,《华延年室题跋》,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215页。

[19](清)张廷济《秦汉瓦当文字(赵晋斋藏本)跋》,《清仪阁题跋》。

[20]同注[7]。

[21](清)张廷济《清仪阁古器物文》第六册。

[22](清)李遇孙《金石学录》凡例,道光四年(1824)李氏芝省斋刻本。

[23]同注[21]。

[24](清)钱泰吉《得永奉无疆瓦当砚赠李实宣(文杏),媵之以诗》,《甘泉乡人稿》卷二,《皇清书史》卷二十三“李文杏条”。

[25](清)吴骞《吴兔林日记》,南京:凤凰出版社,2015年版,251页。

[26](清)翁方纲《五十初度,宋芝山以汉延年益寿瓦为赠,拓其文装于册题此》,《复初斋诗集》卷七。

[27](清)何绍基“五十岁初度日,题所藏翁题延年益寿瓦当拓本,用苏斋原韵四首。苏斋五十岁时,宋芝山以此瓦为寿,为芝山所收三十四瓦之一”。《东洲草堂诗钞》卷十三,(清)乔松年《题何子贞丈延年益寿瓦拓本》,《萝蘼亭遗诗》卷二,(清)边浴礼“何子贞(绍基)太史五十生日.出旧藏瓦当文拓本见示,系宋芝山赠翁覃溪先生物,用覃溪韵为子贞寿”,《健修堂诗集》卷十二;(清)张穆《十二月初五日,子贞五十初度,出所藏宋芝山赠覃溪学士延年益寿瓦当文拓本示坐客,即席用翁诗韵奉祝》,《殷斋诗集》卷四.(清)叶名沣《延年益寿瓦当文册,用翁覃溪先生元韵寿何子贞编修(绍基)五十》,《敦夙好斋诗初编》卷九.(清)梅曾亮“延年益寿瓦拓文一页,有翁覃溪学士自题,程渔门编修和诗,翁年五十时,客以此瓦为祝,今拓文为何子贞编修得之,子贞五十生日出以示客,题此为寿,”《柏枧山房诗集》卷八.(清)祁寯藻《题何子贞编修(绍基)延年益寿瓦当文,用苏斋韵》,《谷曼谷九亭集》卷二十九.(清)黄彭年《何子贞五十初度,得翁覃溪先生题延年益寿瓦当拓本诗册,赋韵属和》,转引自《陶楼诗文辑校》,济南:齐鲁书社,2015年版,64页.(清)王庆云《题覃溪先生延年益寿瓦拓,用原韵寿子贞五十》,《荆花馆遗诗》不分卷。

[28](清)翁方纲《长生未央汉砖歌,题钱献之所寄拓本》,《复初斋诗集》卷三十二。

[29](清)翁方纲《复初斋诗集》有《甘泉宫瓦歌为侯官林道山赋》(卷七)、《宝庆寺瓦歌》、《甘泉长生瓦歌》(以上卷二十一)、《题汉瓦当拓本二首》(卷五十九)、《林吉人兰话堂未央瓦册邀兰卿兰雪同赋又书一绝》(卷六十七)、《上林瓦歌》(《外集》卷十三)、《秦羽阳宫瓦摹本歌寄芑堂(文日“羽阳干岁”)》、《长生无极瓦歌》、《未谷以所得秦汉瓦文拓本九种装轴索诗得三首》等(以上《外集》卷十五)。

[30]朱文藻跋赵魏赠孙霖瓦当拓本册,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31]同注[12]。

[32](清)翁方纲《长毋相忘汉瓦后歌并序(献之自陕寄此瓦文以赠芑堂云,近拓得此瓦殊不佳,予见而异焉。伯恭因出二石俾予摹,倩芑堂镌印,以其一赠予,既歌之矣。今瘦同书来,乃知是其所得,且云献之极嫉此瓦,乞作歌以吓之,因复赋此)》,《复初斋诗集》卷十七。

[33](清)吴省兰《汉长无相忘瓦赋》,《湖海文传》卷二;(清)蒋士铨《长毋相忘汉瓦歌》,《忠雅堂诗集》卷二十五.(清)赵怀玉《长毋相忘汉瓦歌为张舍人埙赋》,《湖海诗传》卷三十七.(清)吴锡麒《汉长毋相忘歌为张度铜赋》,《有正味斋诗集》卷五.(清)杨芳灿《长毋相忘汉瓦砚歌》,《芙蓉山馆诗钞》卷六,(清)冯敏昌《长毋相忘汉瓦歌为张瘦铜同年舍人作》,《小罗浮草堂诗钞》卷三。罗聘所作《竹叶庵看瓦赋诗图》,曾藏潘遵祁家,潘氏有诗云:“竹叶庵中汉瓦失,翁诗(覃溪)罗画(两峰)今空存。长毋相忘一再拓,古艳足傲林同人。”(清)潘遵祁《西圃集》卷二。

[34](清)李宗昉《纪文达公汉瓦砚歌为梁苣林同年作》,《闻妙香室诗》卷九:(清)陶澍《纪晓岚师(双瓦砚歌)应梁苣林同年》,《陶文毅公全集》卷五十九:(清)石韫玉《汉长生无极瓦砚为梁苣林廉访赋》,《独学庐五稿》卷一,(清)冯云鹏《苣林先生命题汉双瓦研歌(汉长生无极双瓦,系王兰泉观察所得,赠纪文达公,制为一砚一盖,翁覃溪阁学为题铭刻,文达复赠苣林先生,云三世交情,视此砚矣,先生重之,征诗成册)》,《扫红亭吟稿》卷九,(清)胡承珙《题梁苣林方伯所藏纪文达公古瓦研》,《求是堂诗集》卷十九;(清)韩葑《题梁苣林方伯汉未央官瓦双砚拓本后,用渔洋山人为林古人赋甘泉官长生瓦歌韵》,《还读斋诗稿》续刻卷三。

[35](清)翁方纲《懋堂观察赠汉瓦研》(文日“永奉无疆”,《复初斋外集》卷二十).(清)龚自珍《以汉瓦琢为砚赐橙儿,因集斋中汉瓦拓本字成一诗,并付之》:(清)潘遵祁《山右河曲县娄子营相传为汉文帝行宫遗址,土人掘地往往得瓦文,日万岁富贵。韩履卿(崇)从子(洁华)官斯土.得其一,携归琢为砚,绘(看瓦赋诗图)。先是余家藏张瘦铜舍人竹叶庵(看瓦赋诗图),而其瓦已失,丈得瓦属陆侣松仿其意为之》,《西圃集》卷二.(清)朱为弼《以沈虹屏女史所藏汉未央宫东阁瓦研赠小云媵之以诗》,《蕉声馆诗集》卷七。

[36](清)张廷济《跋晋兴宁二年砖》,《清仪阁题跋》。

[37](清)黄易《小蓬莱阁金石目》著录有钱坫藏“延年”半瓦,注云“得自汉城,琢为臂阁”.(清)马履泰《陆古愚以长生无极瓦作枕戏题》,《秋药庵诗钞》卷二;(清)孔昭虔《长生无极瓦枕歌为颜心斋先生赋》,《镜虹吟室诗集》卷一。

[38](清)翁方纲《秦汉瓦当屏歌酬申铁蟾作》:“阳曲申侯出奇思,瓦当排出屏风匀。文绮交光双六扇,圆规叠构檐撩芬。燕几之图巧环抱,雕花相向周重轮。”《复初斋诗集》卷三十七.(清)黄国瑾《伯藏太守为拓汉鹿瓦于扇上,即送之官江西》,《訓真书屋遗稿》,又见嘉庆元年( 1796)秀水汪和礼缩摹瓦当文字原印钤拓本一种,西泠印社拍卖有限公司2016春季拍卖会拍品,王氏话雨楼旧藏。

[39]参见马子云《金石传拓技法》相关章节,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88年版。

[40]同注[7]。

[41](清)朱枫《秦汉瓦图,梨枣传刻失真,高君云,闾昆季以古砖铁笔摹之,绝如拓本,喜赋一首》,《排山续集》卷七。

[42]同注[4]。

[43]同注[5]。

[44](清)吴照《王定山所藏汉瓦当歌》,《听雨斋诗集》卷五。

[45](清)黎简《赵明府渭川以汉瓦当一枚及朱拓瓦当文三十款装十轴,益以钱氏题识二轴见寄,为作歌》,《五百四峰草堂诗钞》,卷二十四下。

[46](清)程敦《秦汉瓦当文字》附《致孙编修渊如书》。

[47]同注[5]。

[48](清)冯云鹏《长生未央瓦研歌酬张存斋》,《扫红亭吟稿》卷十一。

[49]同注[4]。

[50]赵力光《中国古代瓦当图典》,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年版,3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