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梅
这个题目听上去怪怪的是吗?容我慢慢说。
从欧洲回来,常有朋友问我,玩儿得好吗,去了哪里,买包包了吗?"
我给朋友看一张照片,是在罗马国立当代艺术博物馆看到的一幅肖像摄影作品——一个非洲男子站在威尼托科学文学艺术研究院华丽的门廊里,左胳膊上挎着三只山寨名牌包包,右手还拎着几个。
男子是一名塞内加尔音乐家,也是诸多流落欧洲的非洲难民中的一员,由于找不到工作,他只能成为“威尼斯商人”,靠卖山寨包包维生。
作品说明中写道,“像他这样的非洲小贩遍布欧洲旅游景点”,这话不假,我们初到佛罗伦萨时,就被一大片简陋的露天集市所震撼,感觉像是穿越到了某个小县城,摊主大多是印度人或黑人,售卖的都是帽子丝巾,还有包和皮衣,粗粗看过去,款式和质量都乏善可陈,店主倒是十分热情,“来试试吧!超合算的(very good price)!”
像塞内加尔音乐家那样卖山寨包包已经算是有些积累的,还有不少人摆地摊,进货很少,大多数就卖一两样过时而劣质的小玩具。有一天下午,我们顶着太阳从乌菲兹美术馆往住处走,看到一个年轻的黑人小伙子蔫坐路边,手边摆着一个小纸盒,里面是纸巾和袜子,我不禁替他愁苦,心说进几瓶矿泉水卖也比这些好呀?
“舅妈是不是很同情他们?”外甥女阿沐说,她说自己最初也一样,“后来难民越涌越多,情况也越来越复杂,我对接收难民的看法慢慢有了改变。”
夏天是非法难民大量泅渡南欧的季节,我们去法国前,欧盟国家为难民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意大利和希腊等南欧国家抱怨欧盟成员国坐视不管,其他国家则指责南部国家没有在地中海对非法经济难民(为了改善生活而选择非法移民)实施有效阻击,非政府组织则一边救援一边抨击政府的边境管控冷血无情。
一路上我们都在谈论这个话题。当我们行至罗马,在那里看到“我是非洲”特展时,我完全不觉得惊讶,包括开头那张肖像摄影作品在内,所有参展作品都由非洲艺术家创作。有一个作品名叫《声音》,艺术家用各样非洲人日常生活中所用的杂物搭建成四个小屋,倒悬在空中,站在屋子下面,可以听到艺术家在现场采集的声音。“妈妈,你看这上面有中国字,‘优质大米、‘化肥……”
我们从罗马飞到法国南特,在外甥女求学的这座小城(话说人家也是法国第六大城市)休整几天再回国。南特堪称欧洲小城的典范,静谧雅致,下午的时候,在街边咖啡馆坐下,喝杯咖啡或是啤酒,吃一角当地特产的朗姆酒蛋糕,轻风徐来,刷手机时看到祖国人民还在高温中奔忙,真是不想离开此地。
然而世上并没有桃花源,对当地居民来说,出现在电视和手機新闻里的难民已经开始来敲自家的门。在此落脚的难民主要来自非洲厄立特里亚和苏丹,7月,警方曾经拆除难民在广场上自搭的帐篷,要求他们到市政厅领取临时身份证明,据报道其中只有少数人能够拿到庇护权或法定居留权,大多数将被要求离境。我们到达时已是8月,难民再度自发搭建了一片帐篷营地,旁边小公园的灌木上晾晒着衣服,这是我第一次目睹非洲难民,都是青壮年,也许是帐篷里太小太闷,有两人和衣躺在草地上睡觉。
帐篷营地对面是一家电影院,斜对面是一片露天餐吧,下午四五点,正是当地人喝咖啡喝啤酒的惬意时光。一条街隔离出两个世界,“看起来是不是很讽刺?”阿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