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数学和古诗两者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关系密切:郑霁光老师的漫谈以对比的方式点出古诗与数学的相通之处,令人茅塞顿开;李尚志教授以一元微积分入诗,让古诗中的数学充满哲理与乐趣。本期“学海新知”我们将在诗歌的海洋里畅游,途中遇到的无不是美丽的数学符号与公式定理。
谈论诗歌与数学时,有人专注于介绍诗歌中数字与图形的运用,譬如“一望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但数字与图形很难在整体上代表数学;有人将古代数学著作中的问题或解答作为诗歌来探讨,譬如“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正半月,除百零五便得知”(《算法统宗》),而这些著作很难说能代表古代诗歌。或许我们可以从宏观的角度来认识数学与古代诗歌的关系。
数学与诗歌都遵循一定的理论范式。譬如,公理系统是数学的重要根基。欧氏几何的大厦建立于如下五条公理之上:
(1)过相异两点,能且只能作一条直线;
(2)任意线段可以无限延伸;
(3)以任意一点为圆心,任意长度为半径,可以做一圆;
(4)凡是直角都相等;
(5)两直线被第三条直线所截,若同侧两内角和小于两直角和,则两直线会在该侧相交。
其中,第五公理又称平行公理,其等价于“在平面内,过直线外一点可且仅可作一条直线与该直线平行”。修改该公理可以得到不同的非欧几何学,如双曲几何与黎曼几何。
对应的,古诗中的律诗、绝句、词、曲都遵循一定的规范形式。虽然常见体裁一直在变,但诗歌理论的传承与革新赋予了其强大的生命力。《诗经》中的“六义”—风、雅、颂、赋、比、兴,前三者为诗体,后三者为表现手法。从《诗经》中常见的四言诗,到唐诗中常见的五言、七言,到宋词中常见的长短句,再到元曲等,每个时代常见的诗歌体裁和时代背景皆有深刻的联系。然而,对起承转合的运用,对格律与对仗的讲究,对美的追求和情感表达是一脉相承的。
数学符号让人们能更好地推广与使用数学这门工具。那么,诗歌中的符号是什么?原来,这是一些带有象征意义的字词。比如,“子衿”是以衣服指代恋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莲”通“怜”,故言莲多爱慕,“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秋风多感伤,“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柳”通“留”,故言柳或送别或思乡,“昔我别时,杨柳依依”“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此外,落花/乱红、夕阳、子规、鸿雁、羌笛等常见的字词也往往是诗人表达感情的符号,是读者理解诗歌的基本意象。
数学家赫尔曼·外尔有本知名的小册子《对称》,基于群论介绍了对称的概念与旋转不变性,以及对物理学中的对称的思考。在中学数学里面,函数的奇偶性、函数与反函数、平面几何的轴对称和中心对称、以及图像的平移和旋转等都涉及对称性。理解对称思维无论是在初等数学还是高等数学中都非常重要。
与此对应,中国古代诗歌中的对仗和互文见义是某种对称性的体现。将满足韵律要求的同类意象分别写入上下两句,让表达的内容深刻而别致,且朗朗上口。譬如“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骈文与律诗推动了楹联的发展,让对仗工整的对联进入千家万户。
诗歌注重语言与意境。通过读诗结合背景去感受诗人写诗的环境和心境,去理解当时诗人在想什么,做什么。屈原说“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其中的美人用于指代君王;崔颢写姑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来婉转地搭讪帅哥;朱庆馀的“妆罢低眉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暗藏着询问考试成绩。要读懂诗歌,体会诗歌之美,就要推敲用词之妙,感受“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亦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体会“假语存、真事隐”。
数学强调本质与意义。解题的过程亦是要透过问题的表象去探索内在的数量规律。爱因斯坦说:“纯粹数学,就其本质而言,是逻辑思想的诗篇。”
“文似看山不喜平”,一个好问题往往需要人的思维拐几道弯才能解答出来。答案往往被隐藏在严密的逻辑推理之后,把握问题的核心才能不被表象所迷惑。比如多面体很多,正多面体只有五种。此外,比如分类问题是数学中很迷人的问题,可以让复杂的问题明朗化,使问题的结构更清晰。举个例子,有限单群分类定理让我们可以更加自如地处理各种有限群的问题。诗云:“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荀子在《劝学》中說“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因此,充分利用好数学这个工具,我们方可在科学的道路上奋勇前行,上下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