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诗歌翻译研究的科学知识图谱分析（1991－2016）∗

滕雄 文军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北京100191）

1 引言

近年来，随着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在科学计量领域出现科学知识图谱（knowledge mapping do⁃mains）这一新兴概念，并在诸多研究领域广泛应用。与之相应，国内一些学者利用CiteSpace软件对翻译研究的科学知识图谱进行探索性研究。如冯佳等（2014：11－20）分析近20年国际翻译学的动态，李红满（2014：21 －26，127）分析国际翻译学的研究热点与前沿，孙晗（2016：116－120）分析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热点词句的译法，张海阳等（2015：81－85）分析国内机器翻译领域的研究动态，司显柱（2016：84－94）分析翻译质量的评估模式在不同程度上引起很大的反响。

这些研究所分析的文献数据主要来自多学科引文数据库（Web of Science，简称WoS）的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简称SSCI）和人文科学引文索引（Arts＆Humanities Ci⁃tation Index，简称 A＆HCI），或来自中国知识基础设施工程（China National Knowledge Infrastruc⁃ture，简称CNKI），被分析的文献所涉及的领域主要为国际／国内翻译学研究或机器翻译、语料库翻译学等方向，但涵盖的分支方向较少，有待进一步丰富。本研究利用CiteSpace软件对本杰明出版公司（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翻译研究文献数据库（Translation Studies Bibliography，简称TSB）中的国外诗歌翻译研究文献进行可视化分析，把握国外诗歌翻译研究的一些特征和趋势，以期对国内相关研究提供借鉴。

2 数据来源和检索分析

2.1 TSB 数据库

TSB 数据库（访问地 址 https：／／benjamins.com／online／tsb）是欧洲翻译研究协会（European Society for Translation Studies）、鲁汶大学翻译研究中心（Center for Translation， Communication and Cultures）以及本杰明出版公司于2004年共同发起的在线数据库项目，每年更新一次数据。2015年，本杰明出版公司收购翻译研究摘要在线数据库（Translation Studies Abstracts Online），进一步丰富TSB数据库的内容。目前，TSB数据库收录的文献类型有：期刊论文、专著、文集中的论文、评论、参考资料、学位论文以及未出版的手稿等。数据库主办方对文献的国别、地域、文化、主题等都没有限制，力求使数据库的内容丰富、覆盖面广①。截至2016年11月，共收录约28000条记录②。

2.2 数据检索结果预处理

TSB数据库的文献类型多，内容丰富，覆盖面广，每条文献记录包含下列字段（各条记录所包含字段因文献类型不同而存在差异）：作者／编者、标题、年份、出版者、丛书系列、页码、ISBN号、文献类型、DOI号、语言、关键词、摘要、发表期刊／丛书、源语言、目标语言、版次、相关评论等。本研究在TSB数据库中以“poe∗”为检索词，从 title，keywords，abstract等字段组合检索，得到 1，702 条记录（检索时间为2016年11月30日），经人工剔除非诗歌翻译研究的文献和以中文发表的文献，得到1，156条记录。

2.3 数据分析工具

本研究采用近年来应用较多的CiteSpace软件（版本号 4.5.R1.8.17.2016），这是一款基于Java平台的知识图谱分析软件，集成信息可视化方法、文献计量方法和数据挖掘算法，用于探讨科学文献可视化的模式和发展趋势，适合进行多元、分时、动态复杂网络分析。该软件自推出以来，在多个学科领域得到广泛应用，在中国也成功推广，并集成分析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hinese 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简称 CSSCI）和 CNKI数据的功能（肖明 2014：16，130）。

3 诗歌翻译研究知识图谱分析

诗歌是一种文学体裁，具有一定的节奏和韵律，文字高度凝练，表情性强，注重形式（Munday 2001／2010：74）。诗歌翻译研究是文学翻译研究的分支之一，其核心问题是诗歌是否可译，如果可译，又该如何译。通过对诗歌翻译研究相关文献进行知识图谱分析，可以了解该研究领域发展历程、发展现状以及研究热点和发展趋势。

3.1 文献出版年份分布情况

从时间上看，TSB数据库中与诗歌翻译相关的文献最早的两条分别产生于1605年和1861年。1605年的文献是《堂吉诃德》第一卷第六章（Don Quixote， vol.1， ch.6），其摘要的内容是作者塞万提斯对诗歌翻译的论述，认为读原诗比读译文更好，翻译较难的语种会更有意义③。1861年的文献是英国诗人、评论家马修·阿诺德（Mat⁃thew Arnold）1860年在牛津大学上课的讲义“评论荷马史诗译本”（On translating Homer），探讨文学批评理论用于评价《荷马史诗》以及经典文献的翻译④。

图1 TSB数据库诗歌翻译研究文献年代分布图

除去以上两条出版较早的文献，第三条文献出版于1968年，之后陆续有文献出版。如图1所示，文献出版量大致有3次较明显的变化：第一次在20世纪80年代初，文献量有较显著增加，之后有所回落；第二次是20世纪90年代初，文献量有更加明显的提升，最高达到50篇／年，之后基本保持在40篇／年左右；第三次是2011年前后，达到最大值85篇／年，之后逐渐减少，2014年下降到22篇。文献量的年度变化，反映出研究者关注度的变化，导致变化的原因值得进一步研究。鉴于大多数文献在20世纪90年代后出版，所以本研究利用CiteSpace软件生成知识图谱的起止时间也定为1991年至2016年。

3.2 文献类型分析

如图2所示，从文献类型看，数量最多的是期刊／书中的论文，共862条，占74.6%。其次是专著126条，论文集80条，书中章节36条，评论文章32条，此外还有少量的学位论文和工具书等。

图2 TSB数据库文献类型分布图

3.3 作者及文献数分析

本研究分析的文献出自961位作者，其中有4条及以上文献的作者有21位，如表1所示。文献数最多的是Jones，Francis R.共有9篇，其中期刊论文6篇，专著、书中章节、评论文章各1篇。Jones，Francis R.是纽卡斯尔大学的诗歌翻译家，也是《翻译研究》（Translation Studies）的审稿人⑤。他的专著《诗歌翻译是专家行为》（Poetry Translating as Expert Action）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第一部从微观认知和宏观社会角度研究诗歌翻译的著作⑥，他强调诗歌翻译的复杂性，不仅涉及面广，而且难度较大，是一种“专家行为”（Jones 2011：4），翻译诗歌除了生成新的诗歌外，还要传播源语文化的意象。通过调查发现，诗歌译者在出版者、合作译者、源语文化研究者、读者、评论家等组成的网络中与他人合作。通过这样的合作，能提高翻译作品出版的效率，而在这个网络中，译者的权力一般不如编辑和在世的原诗作者（Jones 2009：301－325）。 在这些作者中，有许多著名的翻译研究学者，如 Theo Hermans，AndréLefevere，Lawrence Venuti等。

3.4 文献来源出版物分析

经统计，本研究分析的数据记录共来自351种文献，其中有10条记录以上的文献来源共17种，它们的文献记录数共305条。文献记录数较多的期刊如表2所示。 可以看到，Babel，Meta，Per⁃spectives，Target等翻译研究权威期刊的文献数量较多。这些期刊的主办单位主要集中在欧洲，如英国、西班牙等，南美洲的巴西也比较突出。2008年创刊的Translation Studies也有12篇相关文献，说明该期刊在诗歌翻译研究方面有所侧重。

下面简要介绍其中两种非英语的期刊。Ca⁃dernos de Tradução（葡萄牙语，译为《翻译笔记本》）是巴西圣卡塔琳娜联邦大学的教师于1996年创办的翻译研究季刊，主要刊发翻译方面的论文、访谈、评论和研究生课程内容等，主要语言是葡萄牙语⑦。Quaderns（加泰隆语，译为《笔记本》）1998年在西班牙巴塞罗那自治大学创刊，主要刊登有关口笔译方面的研究论文、译者访谈、译文和书评等，旨在为新老翻译研究学者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该期刊主要关注欧盟、地中海和拉丁美洲地区的翻译活动⑧。

表1 TSB数据库作者文献数排序（前21名）

表2 TSB数据库诗歌翻译研究文献主要来源期刊简表

3.5 文献语种分析

如表3所示，本研究分析的文献所涉及语种共19种，须要说明的是，来自国（境）内出版物的中文文献有34条，因不属于本研究的范围，已提前排除。文献数最多的是英语，共681条记录，占总数的59%，远远超过其他语种。随后是西班牙语文献144条，法语文献113条，葡萄牙语文献62条，德语文献41条，荷兰语文献38条等。这些语言多为欧美各国的母语，其中的加泰隆语（Cata⁃lan）、加利西亚语（Galician）是西班牙的官方语言。相比之下，日语、韩语等亚洲国家的母语没有相应的文献。

表3 TSB数据库诗歌翻译研究文献语种分布表

3.6 关键词和研究热点分析

关键词通常是对一篇文章核心内容的高度概括，反映文章的主题。对文献关键词进行聚类分析，可以反映某一研究领域的研究热点。利用CiteSpace软件对TSB数据库诗歌翻译文献进行关键词聚类分析，可以生成图3所示的知识图谱。图中每个节点代表一个关键词，节点的大小与关键词出现的频次成正相关，节点间的连线表示关键词的贡献关系。这种图示鲜明地展示出少数的关键点，有助于我们识别研究热点。

同时，也可利用软件导出相关数据，表4是频次为30次以上的关键词列表。出现频次最多的词是poem和poetry，分别达到881次。须要说明的是，在TSB数据库中，当一个关键词有同义词或近义词时，会将该关键词及其同义词或近义词都保留，并且在二者之间标记等号，例如“poem＝poetry”，因此，poem与poetry的频次相同。此外，由于poem和poetry对于诗歌翻译来说并不是能够起到标志性作用的关键词，因此在图3中隐藏这两个词的节点。

图3 TSB数据库诗歌翻译文献关键词知识图谱

表4 TSB数据库诗歌翻译文献关键词统计表（30次以上）

如表4所示，除poem和poetry外，可按照其他关键词的内容进行分类，限于篇幅，本研究仅对出现频次较高的几类关键词进行分析。

第一类与文学相关，如literary discourse，lite⁃rary approach，literature，literary translation，其中 li⁃terary discourse，literary approach和 literature在TSB数据库中被视为同义词（下文论述的几类关键词情况类似，不再特别说明）。这一类关键词的频次合计786次，TSB数据库中共有这方面文献记录309条，形成诗歌翻译研究的一大热点。文本通常可分为文学文本和非文学文本，而诗歌是三大“核心文学”（core literature）体裁之一（Baker 2009：152），因此，从文学角度研究诗歌翻译顺理成章。例如，Al⁃Jabri在Babel上发表的论文“Intercultural Literary Exchange： Translation of Poetry Between the ‘Self’ and the ‘Other’”指出，在文学翻译中，特别是在诗歌翻译中，必须面对语言与文化的差异，在后现代主义理论中有一个重要的“他者”概念，在诗歌翻译中可能会被同化或异化（Al⁃Jabri 2013：445 － 459）。 该文通过对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不同版本阿拉伯语译文的比较，认为文学翻译有助于理解语言和文化的差异，诗歌翻译不仅是文学作品的交流，而且也是文化的传播。因此，诗歌翻译在保留原诗美感的同时，也要保留“他者”。

第二类与比较相关，如comparative research，contrastive research，这一类关键词的频次共204次，TSB数据库中共有这方面文献记录95条。翻译离不开比较，因此比较性研究也成为诗歌翻译研究的一个热点。例如，朱志瑜（Chu 1998：79－104）的文章“Lord Byron's The Isles of Greece：First Translations”比较诗人拜伦的“The Isles of Greece”的4个不同中文译本，即梁启超、马君武、苏曼殊和胡适的译本，主要探讨各译本的优缺点、诗歌的形式、历史文化典故翻译、翻译时的各种取舍等。

第三类与历史相关，如 historical approach，history，historiography，这一类关键词的频次共252次，TSB数据库中文献记录共76条。文学作品特别是经典著作，一般都会经过多次翻译，因此从历史的角度研究诗歌翻译很有必要。例如，美国著名诗人Richard Wilbur同时也是一名法语翻译家，翻译过大量法语诗歌，在语言上和文学上都非常成功。 Waldinger（1999：295 －311）对他的翻译生涯进行研究，分析他的翻译策略，强调民族、多元文化、双语视野的重要性。

第四类与文化相关，如cultural approach，cul⁃ture，这一类关键词的频次共146次，TSB数据库中文献记录共118条。文化差异是影响翻译的一个重要因素，从文化视角进行诗歌翻译研究也是一个热点。例如，杨柳（音）（Yang 2010：168－185）从文化翻译的基本概念和中诗英译的困难切入，重点探讨诗歌翻译的策略以及翻译时损失的元素。他认为，由于中外文化的差异，中诗英译必然遇到一些问题，会带来一些损失，主要包括时间损失、宗教内涵损失、措辞损失等。他提出通过自由翻译、添加注释等策略来解决这些问题。

第五类与翻译理论相关，如interpreting theory，theory，translation theory，这一类关键词的频次共183次，TSB数据库中文献记录共102条。翻译理论是对翻译实践的总结和归纳，反过来也可以指导翻译实践。因此，从理论视角研究诗歌翻译也有较大的应用价值。例如，De Beaugrande的专著Fac⁃tors in a Theory of Poetic Translating（1978）研究翻译过程，针对形式和内容、文学翻译和自由翻译、标准和对等这些问题提出一些新的见解。

3.7 研究前沿分析

对研究前沿的分析可以帮助研究者进一步把握某一领域的发展趋势，以及预测未来发展方向。利用CiteSpace的突变词发现（burst detection）功能，可以从文献的题目、摘要、关键词以及描述词中提取突变术语（burst terms），即使用频次突然增多或是在较短时间内突然出现的术语（李红满2014：21－26，127）。 与高频关键词反映出来的研究热点相比，突变术语更清晰地反映出研究前沿和发展趋势。

图4为CiteSpace基于TSB数据库记录生成的诗歌翻译文献突变词图谱，最大的10个节点分别是 literary⁃translation，poetry⁃translation，poetic⁃trans⁃lation，poet⁃translator，Spanish⁃translations，19th⁃cen⁃tury， Chinese⁃poetry， English⁃translation， German⁃translations，Edgar⁃Allan.

图4 TSB数据库诗歌翻译文献突变词图谱

图5为前10个突变词出现的先后顺序列表，可以看出，从1991年到2016年，研究前沿在不断变化。研究者可以根据突变词的出现情况，进一步分析相关文献，总结研究趋势，发现新的方向。

图4的突变词揭示出研究的前沿方向，而图5则展示出研究前沿的变化情况。下面选取这两种图示共有的部分突变词进行举例说明。

图5 TSB数据库诗歌翻译文献突变词表（按出现时间前10名）

首先看 literary⁃translation，poetry⁃translation，poetic⁃translation，诗歌是一种文学体裁，从文学或诗歌本身的角度来研究诗歌翻译是最直接的方式。例如，Jaume认为，翻译是一种文学创作活动，文学翻译包括诗歌翻译和小说翻译（Jaume 1993：637－642）。 Hermans指出，文学翻译在 17世纪中期成为一种独立的翻译类型（Hermans 1993：93 －104）。 Bassnett认为，文学翻译与科技翻译的区别在于，前者受原文本的限制较多，会在忠实原文和迎合读者两种倾向之间进行取舍，然而，目的语文化对翻译的过程和翻译作品的传播起到决定性作用（Bassnett 1997／2012：87 －98）。可以预料，与之相关的从面上研究诗歌翻译仍将是永恒的主题。

再看 Spanish⁃translations， English⁃translation，German⁃translations，Chinese⁃poetry，这些词有明显的语种标志，反映出跨语种的诗歌翻译活动很活跃，基于此的研究自然也成为一个焦点。毕竟诗歌根植于民族语言，对诗歌翻译的研究除了宏观层面的探讨，结合具体语言的研究必不可少。如Chinese⁃poetry这个突变词出现的时间段为2006年至2010年，说明从2006年起，中诗外译研究引起国内外学者的关注，汉语诗歌与英语诗歌在形式、内容、格律等方面的差异，都值得关注和研究。加之近年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的推进，国外学者对中国诗歌翻译的研究或许还将形成一个新的高潮。因此，研究者可以对相关文献进行总结归纳，进而找到新的研究切入点。

4 结束语

本研究基于TSB数据库中的诗歌翻译研究相关文献，对文献出版年份、出版类型、作者及被引情况、来源出版物、文献语种、关键词和研究热点以及研究前沿进行可视化分析，从定量和定性的角度揭示出国外诗歌翻译研究的发展态势。从文献出版年看，1991年之后在数量上有显著提升，因此也确定本研究分析的时间范围为1991年至2016年。从文献类型看，期刊文章所占比例最大。从发文量看，许多翻译家和翻译理论家都发表过多篇文献，推动诗歌翻译研究的发展。通过对文献来源出版物、语种的分析，我们发现国外诗歌翻译研究的主要阵地仍然在欧美，欧美语言发表的文献占据主要地位。通过关键词聚类分析，可以发现主要的研究热点，研究人员可借此深入挖掘。通过突变词的分析，可以确定研究前沿及发展趋势，进而找到未来研究合适的切入点。

注释

①参见 https：／／www.benjamins.com／online／tsb／introduc⁃tion.html， 2016 －12 －05.

②参见 https：／／www.benjamins.com／online／tsb， 2016 －12 －05.

③参见 https：／／benjamins.com／cgi－ bin／bbr＿tsb.cgi？ cmd ＝show＆publ＿id ＝3302，2016 －12 －15.

④参见 https：／／benjamins.com／cgi⁃bin／bbr＿tsb.cgi？ cmd ＝show＆publ＿id＝18036， 2016 －12 －15.

⑤参见 https：／／en.wikipedia.org／wiki／Francis＿R.＿Jones，2016－12－15.

⑥参见 https：／／www.benjamins.com／＃catalog／books／btl.93／main， 2016 －12 －16.

⑦ 参 见 https：／／periodicos.ufsc.br／index.php／traducao，2016－12－16.

⑧参见 http：／／ddd.uab.cat／record／40， 2016 －12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