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丝绸之路”从亚马尔起航

□ 文/田野

7月19日，中国石油江苏如东LNG接收站阳光明媚，4座大型LNG储罐像巨人一般守望大海，不远处的海鸥在蓝天白云下自由飞翔，加上临泊船只鸣响的汽笛声，让这幅美丽的景色悦动起来。这一天，中俄能源合作重大项目—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向中国供应的首船液化天然气（LNG），通过北极东北航道运抵这里，这不仅为中国清洁能源供应带来新气源、开启了亚马尔项目向中国供应LNG的新篇章，同时也标志着中俄共建“冰上丝绸之路”取得新进展。

正是集多重意义于一身，所以当这艘满载7.5万吨液化天然气、名为弗拉基米尔·鲁萨诺夫号破冰LNG油轮到港后，中方组织了一个高规格的入港迎接仪式：国家能源局局长努尔·白克力、俄罗斯能源部部长诺瓦克到场致辞；项目相关各方中国石油总经理章建华、俄罗斯诺瓦泰克公司总裁米赫尔松，及江苏省领导、丝路基金、国家开发银行、中远海运等公司领导悉数出席。

“去年底月项目建成，克服了北极地区极寒的作业条件，严格遵守了环境保护的要求，体现了高超的管理水平和运作能力。”努尔·白克力在致辞中表示，“如今在如东见证首船LNG抵达中国，标志着中俄双方在‘冰上丝绸之路’的合作迈出了重要一步”。

北极航线将深刻影响地缘经济格局

通过遥感卫星和AIS应答系统跟踪弗拉基米尔·鲁萨诺夫号破冰LNG油轮这次重要的“破冰之旅”：6月23日抵达亚马尔项目的萨贝塔港，开始装货。经过3天的准备，6月26日弗拉基米尔·鲁萨诺夫号离开萨贝塔港，开始这次有重要意义的新航程。在完成在中国的首秀之后，它将调头北行，穿越白令海峡和北冰洋，返回自额尔齐斯河流入北冰洋的入海口，那里坐落着中俄史上最大的能源合作项目—亚马尔项目。

北极东北航道从俄罗斯萨贝塔港出发，向东经过喀拉海、拉普捷夫海、东西伯利亚海、楚科奇海直到白令海峡。航程约10700千米，比常规苏伊士运河航线节约了约13400千米，平均用时20天，比通过苏伊士运河的传统航线节省20天以上。这次鲁萨诺夫号6月26日从俄罗斯亚马尔半岛出发，7月17日到达中国江苏如东，用时21天，符合预期。2015年以来，亚马尔项目超过60%的模块经过白令海峡、通过北极东北航道运输，平均用时20-25天，比通过苏伊士运河的传统航道减少30天航程，大幅降低了物流成本。

“冰上丝绸之路”概念形成的主要背景是，随着地球环境变化，北冰洋的夏季海冰覆盖面积迅速缩小，使得穿越北冰洋的航线逐渐成为可能，而北冰洋沿岸地区丰富的资源开发与合作也进入了新的阶段。理论上，穿越北冰洋的海上航线是连接东北亚和西欧北美地区最快捷的捷径，而这些地区是当前世界经济最为发达、最具活力的地区。北极航线将使东北亚沿海诸港至欧洲西部及美国东北部沿岸港口的航程大幅缩短，节约航运成本。

中国是当今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第一大贸易国，其中大部分贸易是与西欧和北美国家进行的。传统上中国与欧洲的贸易穿过马六甲海峡经印度洋和苏伊士运河进入大西洋，与北美的贸易很大部分则是经太平洋穿过巴拿马运河到达北美东部港口，而穿越北冰洋的北极航线将使中国到西欧和北美洲东岸的海运里程大大缩短。例如从上海到欧洲的德国汉堡航线，经由北极东北航线的航程为7198海里，而经由苏伊士运河和马六甲海峡的航程则达11479海里，前者比后者缩短了几乎1/3；从上海到北美的纽约，经由北极西北航道的航程为8632海里，而经由巴拿马运河的航程则为10567海里，前者比后者缩短了将近20%。

除了航行距离的缩短以外，北极航线还可以提供地缘政治上相对安全的海上通道。从东北亚穿越马六甲—印度洋—苏伊士到达欧洲的航线沿线地区大多是当今世界地缘政治动荡最为激烈的地区，各种冲突、恐怖主义袭击、海盗犯罪和局部战争连绵不断，对沿线海上通道安全构成严峻挑战。而北极航线经沿线地区大都为较发达国家，其政治经济安全局势相对比较稳定，北冰洋的自然环境也使得海盗等跨国犯罪现象甚为罕见。因此，在未来北极航线具有商业价值后，可以为世界航运和贸易提供一条安全、便捷的海上通道。

北极地区蕴藏着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和其他矿藏，北冰洋及其附属海域还拥有丰富的海洋生物资源，合理开发和利用北极地区的资源，也是北极各国未来经济发展的重点，例如，亚马尔地区天然气资源的开采已经获得了重大成就。北极航线一旦成为现实，将大大有利于北极地区资源的流通与输出，为北极地区的资源开发与合作提供扎实的支撑。

对北极丰富的油气资源及其航道便利的预期，促使俄罗斯将北极列入其21世纪油气资源战略发展的核心区域，先后制定了一系列规划指导北极油气开发。《俄联邦2020年前北极政策及远景规划》明确界定了俄在北极的各种利益，是指导俄在北极行动的指南；《2030年前俄罗斯能源战略》《2035年前俄罗斯能源战略》确定了未来北极油气开发的目标；《俄罗斯北极大陆架油气勘探开发战略规划》，计划在2035年前将北极大陆架在俄石油开采总量中的比例提至5%，天然气比例提至10%。在这些远景规划指导下，俄北极油气开发不断提速。世界石油理事会预测，到2030年俄在北极大陆架的石油开采量将增长2.6倍，从目前的每天80万桶油气当量增至260万桶油气当量。

随着北极油气资源在全球能源格局中的战略地位凸显，对北极航线的关注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目光。从世界历史发展看，海上航运和贸易重心的发展和转移会对世界经济的发展发生重大影响。15世纪新航路的开辟使得世界经济的重心转移到了大西洋沿岸地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世界经济重心逐渐转移到太平洋沿岸地区，北极航线在未来如果成为现实，也将极大地影响到地缘经济格局，大大带动沿线地区国家的经济和贸易发展，使得沿北冰洋地区成为世界经济的新兴发展地区。

在上述背景下，很多相关国家看到在“一带一路”框架下，积极开展广泛的经济合作，推动沿线地区的基础设施、金融信息、航运物流、资源开发等领域的广泛合作，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冰上丝绸之路”将为沿线各国的经济社会发展提供巨大的机遇，也将为沿线各国的经济合作和世界海上航运和贸易的便利与安全提供广阔的前景。

这条“北极航道”无疑开辟了中国与欧洲的新航线，大大缩短了运输距离和海运天数（通常欧洲至中国海运时间超过1个月），也显著降低了中国和欧洲之间物流成本。据测算，“北极航道”成熟后，每年来往的船只预计可节约物流成本合计超过1000亿美元。

“一带一路”倡议最佳实践和佐证

亚马尔半岛上的萨贝塔港，原本只是北极圈内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只有少数原住居民和北极熊、北极狐等野生动物。但这里是俄罗斯最丰富的天然气储藏区，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开工后，地壳下沉睡了亿万年的油气资源被唤醒。

亚马尔项目是中国在俄罗斯最大的投资项目，中国石油全价值链参与该项目运作。亚马尔项目还是一个多方合作的项目，中国石油参股20%，丝路基金参股9.9%，法国道达尔参股20%，俄罗斯诺瓦泰克公司控股50.1%。该项目是集天然气和凝析油开采、天然气处理、LNG制造和销售、海运于一体的大型上游投资开发项目，于2014年1月正式收购交割，对中国海外能源合作，提升中国在世界能源市场话语权具有重要意义。同时，该项目还能丰富我国清洁能源供应，加快推进我国能源结构的优化。根据购销协议，在项目三条LNG生产线投产后，中国石油将从2019年起，每年进口亚马尔项目400万吨LNG，届时会有大批的亚马尔LNG通过北极航道向中国供应。

有评论指出，亚马尔L NG项目开创了中国企业独立完成国际L NG核心工艺模块建造的先河，也为人类在北极圈内建设大型L N G工厂提供了参考范本。

“这个项目启动的时候，萨贝塔施工现场完全没有任何基础设施，还是一片荒原，经过合作方的共同努力，项目快速推进，在建设高峰期现场有超过3万人施工作业。”俄罗斯诺瓦泰克公司总裁米赫尔松说，这是在“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最大的项目之一，是“一带一路”倡议一个非常好的实践和佐证。

亚马尔LNG项目作为我国“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中国石油参与的规模最大的海外油气合作项目，因高标准、高质量、高效率推进，被合作方誉为中俄能源合作的典范；因其对国内相关制造业巨大的示范拉动效应，成为“一带一路”建设特别是“冰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支点。不论是1650万吨LNG和100万吨凝析油的年产规模，还是其对全球能源供应格局带来的改变，毫无疑问都将使这一全球最大极地液化天然气超级工程在世界油气工业发展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其建设模式和建设经验必将深刻影响未来全球油气行业发展的方向。

亚马尔天然气及LNG一体化项目战略意义重大，它不仅是在俄罗斯这“一带一路”核心合作区首个建成的超大型单体工程，还是在后全球经济和金融危机的大时代、大格局背景下，两国深化经贸合作、打造全方位战略伙伴关系重要载体。该项目还是金融与能源一体化的旗舰型标杆项目，支撑了“丝路基金”，拓展了人民币国际化空间。“丝路基金”伴随着“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应运而生，如何发现、筛选、评估和参与“一带一路”大型的、高质量的合作项目，如何使国有资本保值增值，是该基金核心目标和职责。在“丝路基金”启动运作的关键时刻，有亚马尔这种超大型能源合作项目做支撑，无疑使得该基金挂靠上了一只稳定的“锚”。而且，数十亿美元的项目融资，其背后还换来了带动中国海洋工程装备及相关制造业领域的产能出口，且实质性拓展了人民币的国际化空间。

此外，该项目实质性拓展了中国石油的生产经营地理领域，从陆地到海洋，从沙漠到高山，再到极地。一直以来，中国石油的运营管理优势领域在陆上常规油气田业务。而亚马尔项目的投产实质性拓展了中国石油的业务领域，使得中国石油成为一家主营业务遍及陆上平原（典型如大庆油田）、海上（典型如中国石油在巴西、缅甸的深水项目）、沙漠（典型如新疆塔里木油田）、高山（典型如四川和长庆油气区）和极地的综合性跨国能源企业。极地属于超低温和超高环保要求的特殊环境，考验着中国石油的运营管理能力和技术支持能力，当然，也会实质性提升中国石油的跨国经营能力。

善合作者赢天下。除每年400万吨的液化天然气可加速中国清洁能源进程外，大量引入中国企业全方位参与项目建设，整体提升海工企业建造水平，实现本土企业向国际一流承包商的转变，则是亚马尔LNG项目给中国带来的最大惊喜，是中国石油带领中国企业走出去的又一硕果。有评论指出，亚马尔LNG项目开创了中国企业独立完成国际LNG核心工艺模块建造的先河，也为人类在北极圈内建设大型LNG工厂提供了参考范本。

中企首次承揽LNG核心工艺模块建造项目

亚马尔半岛，位于俄罗斯西伯利亚平原西北部，最低温度零下52度。在当地涅涅茨语里，亚马尔的意思是“天涯尽头”。

来自美国地质勘探局评估报告显示，北极地区拥有待发现天然气技术可采储量超过47万亿立方米，占全球未开采天然气储量的30%。这里的天然气储量大、埋藏深度浅，几乎不含硫化氢的气体纯净度高，但大自然并不会轻易地把这些能源宝藏交到人类手上，极度严寒时时刻刻考验着开发者。

亚马尔项目是世界上单套装置和整厂规模最大的天然气液化项目，核心工艺装置区技术含量最高，建设难度最大，工艺最复杂，代表了目前全球LNG液化工艺最主流、最先进的技术。

在极地气候下钻井，有不少特有关键技术。在亚马尔项目的南坦姆贝凝析气田共有4台极地低温钻机，其中一台钻机由我国生产，填补了国内生产低温极地钻机的空白；如此大型气田共钻井208口，分布于19个井场，高度集成；工厂采用全新的、现代化的建厂模式，由142块模块构成，模块由全球多个国家建造，现场组装，大大解决了现场大规模施工难题；为保护极地环境，稳定地基，冻土带施工中打入深度50米以上钢柱10万多根、热稳定装置10万多支。

中国企业承揽了全部模块建造的85%，6艘运输船的建造、15艘LNG运输船中14艘船的运营等，工程建设合同额达78亿美元，船运合同额达85亿美元。既赢得效益，又大大带动模块建造和造船等产业升级。

2014年，海洋石油工程股份有限公司（COOEC）签下其核心工艺模块这个逾百亿元的超级订单，这是中国企业首次承揽液化天然气（LNG）核心工艺模块建造项目。海油工程此次承揽的工艺模块，总涂装面积达180万平方米，其中仅防火涂层面积就达21万平方米。这对习惯了传统喷涂的海油工程来说压力山大。防低温飞溅涂层（CSP）是LNG和FLNG（浮式液化天然气生产储卸装置）核心工艺模块特有的涂层系统，主要功能是防止-196的液化天然气飞溅到钢结构上，引发钢结构脆性断裂。该涂层施工工艺复杂，施工难度极高。目前，世界上只有韩国等少数国家掌握该涂层的施工技术。项目还未开工时，项目组人员对每道施工工序反复进行推敲，实验、失败、再实验……短短半年时间内，他们先后攻克了涂层超低温施工、CSP机械化喷涂等10多项关键技术。

零下50摄氏度对于不少碳钢材料而言是一个门槛，低温下钢铁会变成“纸片”。经过反复实验，海油工程焊接团队从全球上千种焊材中遴选出十几种材料并进行反复试验，最终成功解决焊缝-50摄氏度低温冲击韧性难题。深冷保温技术也是技术人员面前的拦路虎。为了适应极寒天气，所有关键装备和管线都要穿上特制的保温服—泡沫玻璃。当时这一特殊材料切割技术被一家新加坡公司长期垄断，项目所需泡沫玻璃总量超过3万立方米，相当于一座10层普通住宅楼的体积，如果在新加坡切割的话，加工和运输费将是一个天价数字，过程也难以控制。为此，海油工程决心自主研发泡沫玻璃切割技术。5个月后，世界上第一台泡沫玻璃半自动切割设备诞生了，相比手动切割，效率提升了3倍。同时，课题组还研发了一整套泡沫玻璃排版技术，将材料切割损耗由50%降到28%。

亚马尔项目拥有九大亮点：一是成功的巨额国际化融资。在欧美对俄制裁大背景下，经中方大力推动、帮助，项目获得190亿美元国际融资，其中中方融资120亿美元，占63%。二是极地钻机与极地钻井。南坦姆贝凝析气田共4台极地低温钻机中，有一台为我国生产，填补了国内此项空白；如此大型气田共钻井208口，分布于19个井场，高度集成；在极地气候下钻井，有诸多特有关键技术。三是LNG工厂模块化建厂。工厂由142块模块构成，模块由全球多个国家建造，现场组装，大大解决了现场大规模施工难题，大大节约了建设成本。四是处处体现中国元素。中国企业承揽了全部模块建造的85%，6艘运输船的建造、15艘LNG运输船中14艘船的运营等，工程建设合同额达78亿美元，船运合同额达85亿美元。既赢得效益，又大大带动模块建造和造船等产业升级。五是冻土带施工与极地环境保护。6到9月苔原地表，一片泥泞；其余时间冰雪覆盖；永冻土厚度300-500米，需要克服巨大难度施工。为保护环境，稳定地基，打入深度50米以上钢柱10万多根、热稳定装置10万多支。六是原子能破冰船与带破冰功能的LNG运输船。运输船只多数都需要带极地最高级破冰功能，具备了顶级科技含量。七是开辟北极航道。沿北极东北航道运输，航行时间和成本都节省了近50%，同时为中俄两国、远东和欧洲国家开辟了崭新航道。八是北冰洋边建码头。萨贝塔港防冰和保温功能，使其科技含量独树一帜。九是北极地带建机场。萨贝塔机场防冻、除冰、防暴风雪功能同样体现了高科技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