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生菌对健康者无益？

大多数关于益生菌补充剂对健康益处的科学研究似乎都是在有健康问题的人身上进行的。在健康的人群中，支持益生菌对健康有益的证据是非常有限的。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祝叶华

显微镜下的细菌会造成感染，使我们生病，并经常杀死我们。但同时细菌也能帮助我们保持健康，不让我们生病。人的身体是一个充满细菌的完整生态系统，其中大部分都存在于我们的皮肤和肠道内。它们帮助消化食物，保持我们的肠道进行运动。像乳酸菌和双歧杆菌这样在发酵食品中发现的细菌，被认为能使我们的肠道更健康，这是益生菌最初的概念。

随便走进一家超市或者便利店，你可能会在货架上发现“益生菌”产品的存在，除了传统使用活细菌“培养”的食物（如酸奶和其他发酵乳制品），我们现在也可以购买到益生菌胶囊或药片、果汁、谷物、香肠、饼干、糖果等食品。它们被认为可以治疗便秘、腹泻、肥胖甚至是抑郁症的各类病症。在有健康意识的消费者中，购买益生菌补充剂可能是一个日益增长的趋势。但在我们食用这些产品时，似乎总会存在一些关于益生菌到底有多有益的迷茫。

“好的”细菌

益生菌被科学地定义为活的微生物，当它被适当地管理时，会给宿主带来健康益处。我们的消化系统中包含了数以万亿计的微生物，其中有“好”的和“坏”的细菌，通常它们之间会和平共处，但有时它们之间的平衡会变得不正常。疾病、不良的生活方式和衰老都会破坏这种平衡。

许多人认为，益生菌可以改善“好”的肠道细菌的数量和多样性，从而帮助我们的消化系统保持健康和高效工作。因此，人们有时会依靠服用益生菌来减少与胃肠道疾病相关的症状，如便秘、腹泻和肠易激综合征；提高血液胆固醇水平；降低血压以及改善血糖耐量和控制糖尿病。在过去的10年里，随着科学家开发出深入研究微生物组的工具，对益生菌的研究也在加速。

新生儿败血症病菌是通过各种途径（如脐部、消化道、呼吸道等）侵入新生儿血液，造成新生儿全身性感染的一种疾病。这是一种可能发生在3个月龄以下婴儿的血液感染疾病。在全球范围内，由于败血症导致的新生儿死亡人数每年约为100 万人，目前还没有有效的防治方法。2017年，美国内布拉斯加大学研究人员选取婴儿的死亡率和传染病发生率都较高的印度农村，通过给该地区的新生儿服用合生素，让益生菌能够在其肠道中“安家落户”，从而建立一种最佳的免疫系统，更好地保护新生儿。他们发表在《自然》（Nature）上的文章称，通过口服几种益生菌的合成剂（包括乳酸菌、乳杆菌和低聚果糖等）可以有效预防新生儿败血症的发生。

作用一种现代疾病，糖尿病困扰着许多家庭。2018年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研究人员发现了能够改善小鼠血糖平衡的新型益生菌。一般而言，小肠上段的脂肪酸-ACSL3感受途径能够影响血糖代谢平衡。研究人员通过将脂肪乳剂、油酸或者亚油酸灌注到小鼠的小肠上段，增加了葡萄糖耐受性并降低葡萄糖的合成，同时将加氏乳杆菌移植到高脂饮食小鼠体内也能够恢复小肠上段脂肪酸-ACSL3的表达以及对脂肪酸的感应。该研究成果发表在《细胞-代谢》（Cell Metabolism）上。

与此同时，上海交通大学研究团队也在《科学》（Science）上发文称，膳食纤维有助于促进肠道内的益生菌生长，从而能够有效控制糖尿病。他们招募了43名糖尿病志愿者，其中16名患者被划为正常饮食组；另外27名患者是高膳食纤维饮食组。几个月对比下来，高膳食纤维组的糖化血红蛋白有着更为明显的下降。对肠道菌群的分析后发现，在高膳食纤维的作用下，肠道中有15个菌株明显增多。这15个菌株都能产生乙酸，其中5个还能同时产生丁酸。此前的研究发现，乙酸和丁酸可以增加肠道中胰高血糖素样肽和YY肽的分泌，这有助于促进胰岛素分泌，改善糖尿病的症状。研究人员在这些菌株中，选取了合成短链脂肪酸最为积极的假链状双歧杆菌进行验证。结果发现，当这款菌株被引入高脂饮食的小鼠体内后，小鼠的体重、体脂、空腹血糖以及胰岛素耐受等指标明显改善了。

虽然喜人的研究成果遍地开花，但大多数关于益生菌补充剂对健康益处的科学研究似乎都是在有健康问题的人身上进行的。在健康的人中，支持益生菌对健康有益的证据是非常有限的。

有益还是无益？

益生菌的研究热情空前高涨，益生菌的消费市场也火热异常，虽然有一些有趣的结果指出益生菌的有益作用，但在科学家将这些信息转化为临床建议之前，需要进行额外的研究。为了验证益生菌是否总是会对肠道菌群产生显著的影响，2016年一篇发表在《Genome Medicine》上的文章从检索自PubMed、Scopus和ISI Web of Science三大数据库的1287篇益生菌相关文献中严格筛选出了7篇随机对照试验，来评估益生菌（包括双歧杆菌、乳杆菌和芽孢杆菌等）对整体肠道菌群变化的影响，结果发现并没有显著差异。

最近，两项最新研究结果也表明，有些人尤其是健康人可能没有从这些所谓的好细菌中获益。

2018年9月，以色列魏茨曼科学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在《细胞》（Cell）上发表了两篇关于益生菌的相关研究成果。第一篇文章的研究结果发现，当食用益生菌细菌菌株后，不同人群会产生截然相反的结果，其中一部分人的肠道似乎对细菌产生了抗药性，益生菌的细菌或许无法成功地存活或寄生在肠道内。但另一些人的肠道中却欣然接受这些医生细菌。由此可见，虽然服用相同的益生菌进行治疗，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同样的好处。益生菌并不总是有益的。

不过这也为定制益生菌疗法打开了大门，研究人员认为，根据人体肠道内微生物的种类，以及其他因素，有可能为个人量身定制益生菌疗法，这样就能从益生菌中获得最大的益处。许多人在服用抗生素后，为了调节因抗生素造成的肠道菌群的受损，会选择使用益生菌来弥补“损失”。而在同一组研究人员的第二篇研究中表明，在服用抗生素后，益生菌的再次使用可能会对人体产生潜在的有害影响。然而，由于这两项研究都很小，因此需要更多的研究来证实这些发现。

此外，在此前的研究中，许多研究人员都借助粪便样品来检测肠道内的菌群，但对于这一检测手法的准确性，许多人一直持有怀疑的态度。这次的两篇文章，也试图搞清这个问题。在新研究中，研究人员选取了15名身体健康的志愿者连续四周服用含有11种细菌的益生菌产品，并在服用前后，分别请他们接受了肠镜检查和上消化道内镜检查（上消化道内镜检查了消化道的上部）。结果发现，仅在6名志愿者的肠道中发现了益生菌的存在，其余9名志愿者对于益生菌的“入驻”似乎均采用了抵抗政策，拒绝益生菌在他们的肠道中实行殖民主义，这些益生菌在他们的粪便中被剥离出来。所以，针对不同的个体而言，益生菌似乎并不总是能够成功地在我们的肠道中安营扎寨，在已经形成生态平衡的肠道系统内，“外来人员”的入侵，只能是匆匆的过客。

进一步分析了这些数据之后，研究人员发现，他们可以通过研究在研究开始时肠道内的微生物组和基因表达，来预测益生菌是否会在人们的肠道中扎根。然而，这种预测方法需要在未来的研究中得到证实。研究人员呼吁进行进一步的研究，以便更好地理解为什么有些人的肠道会抵制益生菌的殖民化。

理性对待

肠道菌群与益生菌的使用直接相关，目前研究人员已经阐明肠道微生物组和机体健康的关联，因此科学家和医生对“好”微生物的未来持乐观态度。希望益生菌的引入能调节肠道菌群，进而改善人体的健康情况。

2018年，一篇发表在《欧洲临床营养》（The European Journal of Clinical Nutrition）上的文章，综述了在健康成年人中使用益生菌补充剂相关的45篇原始研究的数据。结果发现，健康成人在服用活体益生菌后，可以为机体带来短期的健康益处：能够降低因肠道蠕动不规律造成的便秘和腹部不适；可以有助于抑制泌尿系统感染和相关炎症；可以帮助降低普通感冒的发生率、持续时间等。不过，益生菌带来的健康效益是短暂的，一旦停止益生菌的摄入，肠道菌群很有可能会在3周左右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许多益生菌和微生物的化合物正在进入研究和临床试验的下一个阶段。研究人员希望这能阐明肠道微生物如何与特定疾病和医疗条件相互作用，从而能够发现更有针对性和治疗性的益生菌。在此之前，人们猜测每天服用一剂“好的”细菌是否会对你有所帮助的心理将继续存在。目前益生菌所能做的，还远未达到人类的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