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大蓝海， 蚂蚁金服如何“出海造船”

殷洁

“我要请你们与我们分享创新的思想，让马来西亚也可以从当代科技当中获益。”8月18日，93岁的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的访华之旅从杭州阿里巴巴开始。当马哈蒂尔对马云说出这番话时，坐在他们背后的Nizam会心一笑，事实上，马来西亚人已经开始获益于中国蓝色二维码的技术输出。

Nizam是马来西亚Touch‘n Go Digital（简称TnGD）公司的CEO，而TnGD正是支付宝母公司蚂蚁金服与马来西亚最大的预付费卡公司Touch‘n Go（简称TNG）的合资企业。和蚂蚁金服的合作，让Nizam成为两国“连接器”，他在本次出访团中也是马哈蒂尔比较看重的新兴企业家代表。

“两年半前我加入TNG时，我对董事会说，如果要进一步推动我们业务往前走的话，那么我们未来就需要与中国的蚂蚁金服或阿里巴巴这样的公司来进行合作。”8月初，在马来西亚吉隆坡的TnGD办公室，Nizam对《财经》记者表示，“TNG目前是马来西亚头号的交通场景提供者，把我们的业务电子化，从而为吉隆坡以及整个马来西亚提供数字化解决方案，这是我们的一个大的目标。”

TnGD只是蚂蚁金服“国际化”战略成就的一个缩影。作为“中国移动支付名片”走出去，支付宝践行“一带一路”倡议，目前支付宝和它的小伙伴们已经服务到全球8.7亿活跃用户。这其中，既有服务中国人境外线下支付的“支付宝蓝”，已经覆盖到全球超过40多个国家和地区;亦有诞生于“一带一路”建设国家和地区上的9个服务本地人的“支付宝”，它们面向的是超30亿人（将近全球近一半人口）的巨大市场。

蚂蚁金服将全球化视作其未来十年最重要的战略。“未来十年愿和合作伙伴一起服务全球20亿人。”这是蚂蚁金服董事长兼CEO井贤栋定下的目标，以蚂蚁金服目前的全球化效率来看，这一目标很可能超 额完成。

在“一带一路”建设国家和地区

合造9个“支付宝”

“在中国，你们出门是不是都只带手机不带钱包的？”年轻的马来西亚第三代华人Patrick饶有兴趣地反问我。作为移动互联一代，他们对于中国金融科技带来的社会便捷充满好奇，但似乎依然难以想象无现金社会的全貌，金融科技在生活中渗透究竟有多深。

Patrick是目前TnGD邀请参与公测的试用者。在吉隆坡格灵芝地铁站（Kerinchi LRT Station），他向记者展示了TnGD APP扫码进出站的功能。马来西亚吉隆坡成为中国之外第一个可以使用二维码支付解决交通场景、地铁解决方案的地方。

与中国毗邻而居、包括马来西来在内的东南亚国家已成为金融科技的热土，亦是蚂蚁金服拓展全球化版图的桥头堡。

自2015年2月与印度电子钱包Paytm达成战略合作以来，蚂蚁金服已在9个国家和地区落地本地钱包，截至目前已完成“1+9”的全球化布局，让移动支付领域的“一带一路”格局率先成形。

三年来支付宝的9个本地钱包都已落地生根，虽然起步形态不尽相同，但已经各自因地制宜“接地气”发展，打破了当地原本少数人才能被银行等金融业服务到的旧格局，让“一带一路”沿线上的众多小微用户和商家，也开始能像中国消费者和中国“码商”一样，逐渐享受到数字普惠带来的时代红利。

“支付宝对当地十几年的经验，怎么去做成功一个全球8.7亿人都在用的全球第一大电子钱包的专业知识和经验，这些赋能输出对于本地合作伙伴来说非常重要。”菲律宾Mynt公司CEO Anthony Thomas说。

“蚂蚁金服在菲律宾大概有30人-40人的团队，他们几乎每周都在这边待3天-5天的频率，最近从上海飞往马尼拉的航班多了一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蚂蚁金服全球本地化菲律宾负责人沈奕飞笑称。沈奕飞在支付宝工龄八年，是蚂蚁全球化最早的“拓荒一代”。

支付宝的崛起，是中国金融科技发展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天然的人口红利，由于传统金融设施与服务覆盖不足产生的巨大需求缺口，千禧一代或“数字原生一代”的人口占比越来越大，是中国金融科技赖以发展的机会。

“中国独特的快速城市化进程、大规模（和服务不足的）市场、电子商务的增长、网络在线和手机渗透率的激增以及客户采纳意愿，都为更广泛的商业、银行和金融服务的创新创造了沃土。”安永亚太区金融科技主管James Lloyd曾经这样说道。

而现在的东南亚，几乎是2013年以前的中国，这里人口密集，更有崛起的千禧一代，以及巨大的金融基础服务供给缺口。据第三方机构粗略统计，目前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尚有20亿人没有银行账户，仅10%的人持有信用卡，有贷款需求的人中仅有21%可以通过正规金融机构获取。

菲律宾本地钱包GCash的运营者、菲律宾Mynt公司CEO Anthony Thomas给了我们一组数据：菲律宾国家GDP在过去五年的年复合增长率达6%-7%;在1.05亿人口中，23岁以下的占60%，人口红利巨大。但在66%的菲律宾人没有（任何）银行账户;34%的城市居民甚至在附近找不到一个银行网点;90%的菲律宾人没有信用记录，更不要谈信用卡。

这些东南亚国家大多处于发展数字经济的窗口期。无论是印度的激进废钞运动、“大众金融計划”，印尼跨越村村通电话，直接在全国铺设基站，还是泰国的国家级战略“泰国4.0”，都寄希望于凭数字经济弯道超车，来一场时间的赛跑……在这样的历史节点下，包括小米、华为、支付宝等中国民企的集体走出去，正逢其时，客观上已经形成合力。

支付宝以两条路线同时走出去：一是支付宝出境游;一是本地钱包。目前支付宝和它的小伙伴们已经服务到全球8.7亿活跃用户。

中国企业走出去到了3.0时代：

“出海造船”模式新

拓荒东南亚市场，某种意义上说是在其他市场上复制在中国的成功，但还得看能不能“水土相服”？毕竟，不同国家的监管和市场环境仍有很大差距，用户教育刚刚开始，本地用户是否买单仍需要时间验证。

“从改革开放40年整体看，中国企业‘走出去可以简单概括为三个阶段：从借船出海，到买船出海，再到出海造船。”被称为支付宝走出去的“技术拓荒总队长”的熊务真表示。他是蚂蚁全球本地化钱包技术负责人、同时也兼任马来西亚TnGD公司CTO。

在熊务真看来，中国企业“走出去”，1.0时代是“借船出海”，即以贴牌代工为主，以成衣和家电行业为主;2.0时代是“买船出海”，即在全球投资并购，买入国外公司;到了3.0时代，以支付宝等的全球化道路为代表，可以归纳为“出海造船”，即通过“本地合作伙伴+技术输出”的赋能模式，在本地寻找愿景一致、且最熟悉当地情况的合作伙伴，再把支付宝在中国试验下的成熟技术和商业模式带到当地。

作为数学家熊庆来的后人，熊务真认可蚂蚁想要“给世界带来更多平等的机会”的愿景，与马云所说“今天全球化不是去征服世界，而是服务世界”的判断一致。而9个本地钱包，正是蚂蚁金服联手当地小伙伴来“出海造船”的体现。

熊务真说，从目前走过的历程看，蚂蚁与每个国家的团队合作方式都不一样，“一地一策”，怎么能够体验到或寻找到本地用户的需求痛点是最重要的事情。蚂蚁深刻意识到，尽管支付宝已经成为中国人的国民应用，但是如果把国内的很多东西直接照搬过来也不合适，因为不同地方的市场需求存在差异。在当地也要做深度调研，是蚂蚁全球化团队最看重的事情之一。

在选择合作伙伴上，蚂蚁金服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据熊务真和沈奕飞介绍，主要是三大原则，首先是用科技服务个人和小微企业的愿景一致;其次是深耕当地，了解当地的痛点和文化;第三是具有资本优势、或者场景优势的团队，有牌照能合规经营。

2017年2月，蚂蚁金服入股菲律宾数字金融公司Mynt。Mynt是从菲律宾第一大电信公司Globe内部孵化而来的Fintech创业机构。从股权关系上来看，蚂蚁金服和Globe各持股45%，Ayala集团占比10%。Ayala是菲律宾第二大企业集团，也是Globe的大股东，其旗下还经营着菲律宾排名第二的商业地产Ayala Land，也涵盖银行等金融机构。截至目前，Mynt旗下拥有菲律宾最大的电子钱包GCash以及网贷平台FUSE。

蚂蚁金服在马来西亚的合作者TNG是全马来西亚头号的交通场景提供者与规模第一的预付卡公司。其场景包括公交、铁路、地铁、高速等的预付卡收费，并拥有2000万的活跃实体卡用户。而TNG的大股东还包括马来西亚联昌国际银行，这是马来西亚第二大银行。

根据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环境和市场痛点，蚂蚁金服的合作方式、赋能进度，以及产品设计等方面也均选择“一地一策”。

在Anthony Thomas看来，蚂蚁金服对GCash的模式赋能是多维度的，愿意把经验全方位地输出，这点非常不容易。菲律宾人的身份证明多达十几种，图书证、海员证都可以使用，这将给身份验证带来很大难度。蚂蚁金服的风控等核心技术恰好填补了本地支付公司在这一领域的空白，数据平台及阿里云的基础底层设施也为其创造出新的活力。

菲律宾还有一个特色，是有1200万散布全球的在外务工人员，这些人往往来自偏远地区，在汇款接收及外汇二次中转上有需求，GCash目前在菲律宾已经有800万用户，已经是不少菲律宾人的工资卡，所以还能解决当地汇款的“最后一公里”问题。今年6月，基于全球区块链专利最多的蚂蚁金服区块链技术基础上，在支付宝的9个本地钱包里，从香港本地钱包AlipayHK到菲律宾本地钱包GCash，实现了全球首次的区块链跨境实时汇款，第一笔汇款由在港工作22年的菲律宾人Grace现场完成，耗时仅3秒。

在马来西亚，得益于TNG在交通领域近乎垄断式的场景优势，TnGD电子钱包让马来西亚成为了中国以外全球第一个可以扫码乘地铁的地方，目前在吉隆坡已有七个地铁站可以扫码进出。此外，还逐步实现了支付、转账、缴纳水电费、手机充值等功能。Nizam说：以小额、高频的多种交通支付场景为切入点，未来“为吉隆坡以及整个马来西亚提供数字化解决方案”，是TnGD要做的事情。

当然，与菲律宾GCash目前在菲律宾一家独大不同，在马来西亚的钱包市场，出生才四个多月的“新生儿”TnGD还面临着Boots、Grab等实力竞争者。但在当地行业人士看来，掌握国民场景，又有蚂蚁金服这一强力合作者的TnGD，潜在竞争力巨大。

对外经贸大学全球化研究所所长王志民指出，支付宝“走出去”是通过独特的“出海造船”模式，与当地企业合作输出自身技术来打造本地钱包品牌。这种方式很独特，在实践中证明了其合理性。“不同以往的靠贸易输出、靠出口拉动经济成长”，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曾刚认为，支付宝出海模式的核心，在于原创技术和核心能力的输出。

中国人出境游和移动支付走出去

一齐助力人民币国际化

“要在金融保障上下功夫，加快形成金融支持共建‘一带一路的政策体系，有序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引导社会资金共同投入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资源开发等项目……”8月27日，习近平主席在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工作5周年座谈会上发表讲话时，對“一带一路”与人民币国际化提出了要求。

人民币国际化，即货币从国内使用扩展到国际使用。跨境电子支付作为信用货币流通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强化了人民币的国际结算支付货币功能，对人民币国际化具有重要作用。而支付宝作为跨境非现金结算的领头羊，在助力人民币国际化方面，起着排头兵作用。

“你好，谢谢，支付宝”，这三个词汇，已成为东南亚旅行中最常听到的中文。吉隆坡的机场、沙巴的榴莲摊、新加坡的特产店……支付宝（AliPay）在中国人的出境游中的使用场景愈来愈丰富，中国游客的使用便捷性也越来越高，国际码商的响应度越来越高，支付宝也在“一站式出境游”服务上越来越完善。

因为在支付宝境外线下支付过程中，中国出境游消费者支付的是人民币，当地商家收单收到的则是本国货币。支付宝的全球化，更大的作用是在于中国人移动生活方式（即人民币生活方式）的品牌输出，这将有助于打开中国消费者和国际商家的心智。对于中国消费者来说，出国不用换外币了，将提高人民币作为世界货币的通用感;对于国际商家来说，通过支付宝直接收外币结账的同时，也开始希望用人民币直接到中国进货，甚至未来能直接收人民币——这是一个有关国际货币生态系统工程。

过去，在全球范围内，零售支付交易大量依赖VISA、万事达卡等国际卡組织和贝宝等国际支付机构来完成，背后需要通过人民币到美元、美元到当地货币的二次购汇，不仅提高汇兑成本，还进一步抬高美元在国际支付结算体系中的地位。现在，蚂蚁金服已经支持27种货币之间的结算汇兑，从长期看，这将让越来越多的境内外消费者和商家在交易中使用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

以马来西亚为例，从2017年4月开始，支付宝在马来西亚逐步上线扫码支付服务，为中国游客在马来西亚的旅游体验提供和国内同样便利的支付方式。目前线下商户已有数万家并持续快速增长，囊括便利店、免税店、餐馆、酒店、零售店、景点等各大业态。中国游客支付人民币，马来西亚商家收到林吉特。

“我们跟支付宝合作有五年之久，从满足马来西亚人的淘宝线上购物，到最新支付宝在马来西亚的跨境线下支付，这两块业务目前在公司整体业务比重中已经到60%。”第三方收单机构代表黄志雄表示。支付宝在马来西亚的收单合作伙伴覆盖了有资质的所有银行及第三方收单机构，包括马来西亚三大银行：马来亚银行、联昌国际银行和大众银行，以及GHL、Revenue、MOL、Mobile88、Sinopay等第三方收单机构。

“对于马来西亚人来说，扫码支付还是一个新兴的支付方式。但我意外的是，支付宝整个进驻过程还蛮顺利的，从跟马来西亚央行的沟通，到跟收单机构的合作，以及与商户的洽谈。”蚂蚁金服马来西亚跨境业务拓展负责人吴巧霓表示。在吴巧霓看来，这一方面得益于马云本人和阿里巴巴在当地拥有众多粉丝：2017年11月，阿里巴巴首个海外eWTP试验区——马来西亚数字自由贸易区在吉隆坡全面启动运营;eWTP位于吉隆坡机场的中国境外首个超级物流枢纽（eHub）也在同一天正式奠基，迄今菜鸟凭借全球智能物流骨干网，已帮助2651家马来西亚小企业出口商品到全球，半年为小企业节省通关时间超3000万个小时。而另一方面，同为阿里系，蚂蚁金服旗下支付宝本身对于马来西亚商家与中国游客产生的心理连接性，以及让商家终于能根据平台数据来随时调整经营策略，也都成为吸引众多马来西亚中小商家成为国际码商的重要因素。值得一提的是，伴随中国成为仅次于新加坡和印尼的马来西亚第三大游客国，中国游客如今几乎可以一部手机游遍大马，而中国游客用支付宝“扫一扫”用得越多，也会刺激当地用户更多开始使用TnGD本地钱包，由此形成了基于同一类技术的两个钱包的叠加效应。

早在今年4月底，中国支付清算协会发布《中国支付清算行业运行报告（2018）》，支付清算协会副秘书长潘松就表示：2017年中国人的移动支付占比已逾73%，其中互联网支付的跨境发展成为年度亮点，占比已经高达64%;从支付机构和银行机构所服务的境外客户看，大部分还都是在亚洲，其次是在欧洲，支付系统能够走出去服务于全球，服务“一带一路”，成为非常重要的国家重要市场基础设施。未来，在以零售支付为代表引领世界的潮流里，当包括人民币跨境支付、银行卡、支付宝等成为中国支付清算行业很有影响力的国际品牌时，中国的支付服务市场将会借着潮流趋势走到世界舞台中央，形成我们中国的标准，中国的声音，中国的引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