赃物

杨鹏杰

李五从小在大山深处的一个偏僻小山村长大。父亲靠着没日没夜给人背石头赚钱，供他上了大学。李五毕业后顺利考上了县委某机关的公务员。几年打拼下来，李五不仅工作方面业务精通，待人接物上也历练得谦虚得体，深得领导赏识。他很快就由科员、副主任……一路提升为县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县长。

李五自当了领导，为官低调谦恭，和同事也总是笑呵呵地打成一片。他每天骑自行车和普通干部们一起上下班，每月的工资除了维持正常生活开销，总会按时给村里的父母亲寄回去一些，时不时地还会资助一下贫困村民或学生，在家乡人眼里，李五就是一个难得的没有忘本的清廉好官。

这一年，李五准备结婚，需要在县城买房，可仅靠积攒的工资连个首付都不够。父亲听说了，很快就汇来十五万元。

李五问父亲：“钱是哪来的？”

父亲说：“结婚是人生大事，你只管拿去买房用，别的不用管。”

李五很纳闷，父亲一辈子在山里背石头，一年辛苦下来也攒不下几个钱，哪来的这么大一笔钱啊。不过父亲执意不说，又急着筹备婚事，李五也就没有再细问。

李五娶了媳妇，住进新房，工作上更是风生水起。几年功夫，他就通过招商引资给县里建起了高新技术产業园区，开发了大型玉石矿场，完善了教育、医疗、社保机构。李五的业务、应酬自然也越来越频繁，不时地就有人刻意登门拜访，李五为此还多次叮嘱媳妇要守好家里这道后门，除了自家亲戚，对来访的人要来者都是客，热诚接待，但绝不许收礼。

几年下来，李五政绩突出，深得群众和上级认可。他的心境也越来越宽。李五除了认真工作、不断学习外，闲暇时，他把自小喜欢收藏奇石的爱好也拾了起来，得空儿就到处收集，与人交流鉴赏。

这天，李五回家，无意间瞅见客厅展示柜里多出几件石头摆件。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他，对此并不陌生，这种原生态的水晶石正是家乡的特产，随着县里这些年搞开发建设才得以走出深山，给县里的父老乡亲带来不菲的收益。盯着眼前这几块石头，其中一块形似黄牛犁田的水晶石看着分外眼熟，怎么那么像小时候，爷爷从山里捡回来的那块石头呢？自己工作之前，父亲还曾摸着那块石头对他说：“娃儿，看这石头多好看、多晶亮啊，就像一头老黄牛在耕田，这也算是咱家唯一一件值钱的传家宝了。记住，出去了一定要做个好人，为人做事要本分，要像这块石头一样踏踏实实、透透亮亮的……”

“哎，想什么呢？”媳妇拍着李五的肩膀说。

李五回过神来，忙问媳妇：“这几块石头是哪里来的？”

媳妇说：“是娘家一远方亲戚听说你喜欢收集石头，进县城时就顺便把家里觉得好看的石头送来了。”

李五一听是娘家亲戚送的，又想那么大的山里面，赶巧遇到一两块形状相似的石头也很正常，起初疑虑不安的念头也就一闪而过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县里的矿场出了安全事故，惊动了市里安监、公安和纪检部门，矿场投资人王某被有关部门控制，李五因分管此项业务，也被追究问责。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后续的调查中，李五竟然因涉嫌受贿被移送司法机关，赃物就是李五客厅里多出的那几块石头。

宣判那天，早早从山里赶来的老父亲一眼就认出了在李五收受贿赂的石头里，竟有自家的那块“黄牛犁田”，一时惊呆了。

事后李五才知晓，父亲当年为了给他筹钱买婚房，忍痛割爱把自家的那块“黄牛犁田”卖给了石头贩子，几经流转后到了矿场投资人王某手里，王某为了拿下矿场开采权，瞒着李五，送给了他媳妇。而今，这件昔日的传家宝又变成“赃物”，把追悔莫及的李五送进了班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