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轩
摘 要: 海德格尔深入研究并继承和发展了胡塞尔的现象学。他的技术分析中体现的现象学精神,源头蕴含于现象学背景当中。早期的海德格尔通过回归古希腊,形成了对现象学的独特认识。在后期哲学中,他秉承现象学的态度,运用“面向实事本身”的现象学方法对技术进行追问,探寻技术的本质,追寻技术的源头,揭示为技术所遮蔽的东西,澄清现代技术与现代科学的区别,达到存在真理的显现。
关键词: 海德格尔 现象学 技术追问
19世纪末以来,哲学家们开始关注技术问题,形成了形形色色关于技术的认识和看法。技术问题变得越来越复杂。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1886—1976)作为20世纪最具创造力的哲学家,弘扬和发展了胡塞尔的现象学,通过回归古希腊找到了现象学的源头,形成了具有自身特色的现象学方法论。他运用现象学“面向实事本身”的方法,揭示现代技术的本质和被其所遮蔽的东西,通过对存在真理的探索,引领人类走上诗与思的拯救之路。海德格尔的技术观和现象学是密不可分的。他运用现象学方法对技术进行研究和分析,正如唐·伊德所说:“只有很少几个哲学家对于技术问题给与严肃的思考,很明显,海德格尔是此领域的一个先锋。”[1]277
一、现象学背景下的技术关注
德国哲学家胡塞尔(Edmund Husserl,1859—1938)创立了现象学,随之兴起了20世纪西方哲学的一个规模宏大的哲学运动——现象学运动。海德格尔在胡塞尔的影响下步入现象学的殿堂,并开创了现象学运动的新方向。
1909年,海德格尔在弗莱堡大学学习时,就开始阅读胡塞尔的《逻辑研究》,在现象学的“运思”程序及特点等方面产生了更多的困惑。胡塞尔的《纯粹现象学和现象学哲学的观念》出版后,海德格尔对作为一门哲学的现象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但是同时他也认识到仅仅通过阅读哲学文献,不能实现所谓“现象学”的思维方式。1916年,胡塞尔转到弗莱堡大学任教。作为他的助手,海德格尔直接向胡塞尔学习,思想逐渐走向成熟。正如他回顾的那样:“由于我日益精通的现象学的‘看越来越明确地促进了我对亚里士多德作品的解释,我也就越来越不能把我同亚里士多德及其他希腊思想家分开,虽然我不能立即看到重新关注亚里士多德会产生什么样的决定性后果。”[2]94从这时候开始,海德格尔在讨论班上就运用现象学的“看”分析亚里士多德。在1921年—1922年,他连续几学期专门开设了对亚里士多德进行现象学解释的讲座。
在论述现象学的有关讲座和随后对亚里士多德进行的现象学解释中,海德格尔没有像胡塞尔那样从意识意向性结构理解现象,而是采取回到古希腊的方法,让现象学超越胡塞尔。他曾与珀格勒谈起,在1922年到1923年之间,有过一次精神上的“闪光”,通过现象学的“看”,意识到在古希腊人哪里,存在意味着“不断地在场”[3]230。在涉猎、研究胡塞尔的过程中,海德格尔意识到现象学的历史其实比胡塞尔更悠久,现象学“基本上是一种希腊人的思维模式”[4]252。在存在历史意义上,海德格尔对现象学做了崭新的理解,认为现象学重新发现的结果,其实就是找到了希腊思想的基本特征。他认为:“使存在从存在者中崭露出来,解说存在本身,这是存在论的任务。”[5]32海德格尔提出,现象学所谓的“实事本身”,不应该是胡塞尔的“意识及意识的对象性”,而是要被解蔽和展现的“在无蔽与遮蔽中的存在者之存在”。把存在从存在者那里呈现出来,这一方法就是现象学方法,即所谓“面向实事本身”。什么是“实事本身”呢?实事本身就是存在。从此,海德格尔走上了探索和追问存在的道路。
1922年,海德格尔完成《对亚里士多德的现象学阐释》。这个报告不仅预示了《存在与时间》的基本思想,而且基本确立了海德格尔对西方哲学史的基本看法和思路,已经包含着如“技术”这样在“转向”之后才讨论的主要问题。加达默尔在年轻时看到这份报告,他突然好像是“被电棍击中了一样”。对于亚里士多德以制作为基础的存在论,海德格尔进行积极评价和肯定。“存在指的是被制作存在,而且,作为被制作者,存在指的是与一种交道趋向相关的意蕴之物、可动用的存在”[6]139-140。亚里士多德对人类制作行为的重视给了海德格尔非常有益的启发,不仅在《存在与时间》中对此的分析已经借用亚里士多德的概念,而且为他后期转向技术讨论打下了基础。
以海德格尔的观点,存在问题和真理问题是同一的。在对《尼科马可伦理学》第六卷的研究中,海德格尔对“去蔽”的诠释就来自亚里士多德对真理的描述,只有通过揭示真理,才能达到对存在的理解。亚里士多德针对不同的事物,采取不同的方式揭示其内在的真理。海德格尔以现象学的观点认为,把真理呈现出来的过程就是揭示出“实事自身”,也就是“去蔽”的过程。知识和技术是达到存在真理的重要方式,都是一种去蔽。这里就已经蕴涵着后来把技术看成真理展现方式的思想。
在《现象学的基本问题》中,海德格尔认为存在作为一种具有更原初意义的、先于存在者的“先天知识”,是从未被澄清的。他明确提出存在是哲学的正确和唯一的主题,哲学不是关于存在者而是关于存在的科学,就是存在论。因而,存在论的方法是与任何其他科学的方法不同的。其他科学面对的是存在者,是寻求确定性的科学。现象学这一表述就是对存在论方法的“命名”。这样他把现象学理解为关于一种方法的概念,就是作为方法应用于存在论当中的;存在可以通过现象学的方法被把握和理解。在海德格尔看来,现象学所要做的,西方哲学在其开端处就已做了充分的寻求。“我们称现象学方法的这一基本部分为——从自然理解的存在到存在回归或还原的研究方法——现象学还原”[7]21。因此,海德格尔的现象学方法不是一种工具而是一种过程和原则,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达到研究主题。现象学还原意味着我们的视域的深入:由对一个存在物的理解回到对存在物的存在的理解中。
1927年《存在与时间》正式出版。在此前,胡塞尔常常说:“现象学,那就是我和海德格尔,此外别无他人。”[8]345-346但事实上,在对现象学的理解方面,《存在与时间》这部著作内在隐含了海德格尔与胡塞尔的差别。胡塞尔将现象学的研究领域限制在意识的范围内,认为现象学就是关于纯粹意识或意识本身的科学。海德格尔则认为,“纯粹”的直观是不可能的,任何直观都包含着对事物的领会。他说:“现象学的‘本质直观也植根于存在论的领会。”[5]172我们的研究对象应该深入更广泛的具体存在之中。对现象学概念,海德格尔进行了希腊语的词源分析。现象意味着显现者、公开者、自显者。现象所构成的整体,指的是现实当中展现的一切存在物,也就是能够显示在光明之中的全部东西的总和。亚里士多德非常重视“现象”,并揭示现象所展示的真理。希腊人有时甚至把现象与存在者看作一回事。逻各斯的含义是话语,是把言语谈到的东西全部公开出来,也就是一种展示和显现。现象学关心的“面向实事本身”,也就是:“让人从显现的东西本身那里如它从其本身所显现的那样来看它。”[5]41因此,海德格尔所谓现象学的现象指的就是存在者的存在,至此,先验现象学转变成存在论现象学。在他看来,现象学不是一种先验哲学,是处理存在意义问题的基本方式;从一开始,现象学就與对存在的追问联系在一起,只有存在与存在结构才能够成为现象学意义上的现象,而且往往是被遮蔽着的;只有揭开那被遮蔽着的东西,才能让人们如其所显现地去看。
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对操劳活动中的用具进行了现象学分析,“对用具的分析可以被当作早期的技术思想的基础和源泉”[9]273-274。他认为人与世界是一种操作的关系。现象学就是追问这种在操劳中照面的存在者的存在,也就是各种最直接接触的“用具”或“器物”。器物是通过操劳着的制作而产生的,技术则是通过器物和制作活动才得以显现。正是在与各种器物打交道之中,才能揭示存在者的内在本质。
20世纪30年代以后,海德格尔已经不再直接提出和运用现象学方法,但是这并不意味明他离开了现象学,只不过是将现象学的“看”和“指明”付诸具体实践中。同时,对晚年的海德格尔而言,现象学精神已经隐含于他的整个思想体系之中。与其说他是把现象学当作一门独特的方法,还不如说是当作一种思维的基本模式。他把前期对此在的现象学分析转变为对技术、物、语言和艺术的分析,形成了现象学的技术观。事实上,他关于存在之真理(aletheia)的思想主题,对技术和语言的分析,直接承接了前期借现象学方法对存在之真理的发现,集中体现了后期思想中的现象学特质。所以比梅尔说:“‘后期海德格尔并不比前期海德格尔更少现象学意味;只是这一时期他的研究范围已超出了我们通常理解的现象学。”[10]122
不仅一些研究者认为海德格尔没有离开现象学,事实上,海德格尔本人也一直没有否认现象学在后期哲学中的重要影响。尤其到了六十年代,现象学大量出现在他的著作和论述当中。海德格尔依靠现象学的精神继续追问着存在,追问作为存在的技术。他运用现象学的方法进行技术的分析、追问技术的真正内涵,还原技术的本来面目,揭示存在的真理。胡塞尔所创立的现象学,经过海德格尔的探索,被赋予了全新的含义:“现象学的真谛在于看出为现代科学技术倾向所遮蔽着的那个思想维度。他希望,运用现象学方法来研究古希腊人,特别是亚里士多德,会使思想重获生机,克服20世纪的精神危机。”[11]6
二、技术本质的现象学分析
在海德格尔看来,技术是什么的问题要从技术的本质当中来解答。为了寻找技术的真正含义,海德格尔直面技术本身,采取了现象学的方法去找寻技术的本源意义,揭示技术当中所体现的人和人所置身其中的世界之间的关系。正如他所说:“无论什么东西成为存在论的课题,现象学总是通达这种东西的方式,总是以指示方式来规定这种东西的方式。”[5]42
希腊人常用“技术”(techne)这个词来称呼技艺和艺术,是与自身原因无关的一种去蔽方式和产出方式。亚里士多德认为:“一切技术都和生成有关……凡是由于必然而存在或生成的东西都与技术无关,那些顺乎自然的东西也是这样。”[12]133就其本质而言,技术并非简单地作为工具和手段出现,不是科学的一种实际应用。因此,在技术中,工具的使用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东西,当然制作和操纵不是决定性的。就存在而言,它是一种解蔽,是存在者得以显露的方式,是从遮蔽状态进入无蔽状态的澄明。就自然而言,它是一种展现的方式,是对那些隐含的潜能和限度的揭示,并根据这些潜能和限度,对人类意志进行调节。对此在而言,只有作为“存在的牧人”期待存在之真理时,才能期待存在之天命的到达,最终回归“大道”,显现其本质和命运。就人而言,是以现有技术产物为生存条件的,生来受到技术产物的控制和支配。
在海德格尔看来,技术是一种解蔽方式。这种解蔽在古代技术那里表现为产出和展现,在现代技术当中则表现为一种解蔽或展现的方式,这种解蔽通过促逼和摆置体现出来的,被称之为“座架”。现代技术的本质是由“座架”决定的,并显示于“座架”之中。“座架”既遮蔽了真理的本质,也伪装成了产出和制作。作为现代最典型的现象,技术是起到支配、摆置和揭示作用的重要因素。人处于作为技术本质的“座架”逼索之中,在向技术的本质开启自身的同时被“座架”所限定,技术也毋庸置疑地成为人的命运。
一般都认为,现代技术的成就来源于现代科学的发展和应用。科学的进步,无论是深度还是广度上,都促使现代技术远远超过了传统手工技术所能够达到的水平。而海德格尔则认为,技术是一种独立的时间方式。现代科学的本质就是现代技术,现代技术独自支配着现代科学的展开。虽然以哥白尼“日心说”为标志的科学革命带来现代科学的产生,但是直到18世纪,以蒸汽机、电动机为标志的现代技术才真正兴起。在海德格尔看来,“从历史学上看,这是正确的。而从历史上考虑,这并不是真实的”[13]21。这表明具有本质性作用的现代技术,早已先行支配着现代科学的产生。希腊思想家们早已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海德格尔认为:“原初性的早先最后才向人显示出自己。”[13]21
在海德格尔看来,近现代的根本现象是技术而不是科学。他提出:“近现代科学的根本地位是技术的地位。”[14]97科学本身亦只是技术众多方面中的一种。通过逼索着物质的自然,近现代科学显示为多种力量的复合体,受技术的本质所支配。因此,从本质上看,现代科学只能归属于技术的领域,而不能把技术错误地看成是现代自然科学在实践中的具体应用。海德格尔认为现代技术完全涵盖了现代科学,对科学危机的批判完全可以被技术的批判所代替。
由于现代技术的座架本质规定、支配了现代科学,现代科学的本质也变成“企业活动(Betrieb)”。科学研究变成技術活动和经营活动,在策划、布置、安排之中得到发展。技术通过科学并与科学联合在一起统治着世界。“学者消失了,他被不断从事研究活动的研究者取而代之了”[15]81。人由此失去存在的本真意义。
海德格尔对现代性的本质提出了看法。他通过对现代技术进行现象学的分析,认为现代性的本质是与主体性形而上学和世界图像化这两者密切联系在一起的。所谓现代性(Modernity),从语源学角度看,卡利内斯库认为17世纪就已经在英语中通用。贝斯特和凯尔纳认为现代性指的是自文艺复兴以来的各种经济的、政治的、社会的及文化的转型由于科学发展和人文精神的兴起,宗教神学思想受到批判,人类理性和主体性意识得以弘扬,推崇人性的改良和完善,相信通过科学知识的力量可以不断地改造世界和社会,坚持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在吉登斯看来:“现代性大略地等同于工业化的世界。”[16]16就其最简单的形式而言:“现代性是现代社会或工业文明的缩略语。”[17]69现代性既意味着某种系统的世界观,也是整套的制度、组织和话语。在市场化、现代化的过程中,现代性逐步渗透、扩展到全世界范围,成为现代社会的基本特征;并且通过新生产方式、新传播方式和新消费社会不断深入人心。
主体性的确立过程就是主体性形而上学形成的过程,也是现代性的本质和进程的形成过程。现代性的本质,就是被存在遗忘所决定的人与人及人与物的关系;存在的遗忘和遮蔽,构成了现代形而上学的基础。作为真理的一种形态,技术植根于形而上学的历史当中。因此“现代技术之本质是与现代形而上学之本质相同一的”[15]72。现代性的根源就包含在现代技术的本质当中。现代性的确立过程也是世界的图像化的过程。世界图像化并不是指一幅关于世界的图像,而是“座架”在促逼地支配着自然,使世界被把握为图像,一切都成为计算、利用的对象。因此,“根本上世界变成图像,这样一回事情标志着现代之本质”[15]86。因此,现代性的根源就在于存在的遗忘和遮蔽,在技术的促逼中,人类自身和世界都处于越来越严峻的生存危机之中,存在也因此日益沉沦。
三、技术危机与解救之道
当海德格尔从存在的意义转向直接地把握存在或存在的真理时,实质上就是对存在的现象学揭示。对技术和技术时代危机的关注和追问,成为海德格尔后期思想的重要内容。
海德格尔认为,当今最大的危险就是科学-技术的思維方式扩展到人类社会生活的一切领域中。技术的统治已经达到全球化的境地。他强调,这是一个贫困而黑暗的时代,从本质上看,人靠自身力量是控制不了技术这种东西的,在现代技术的作用下,人类正在被“连根拔起”。技术就是今天的形而上学,涵盖我们全部的生产、生活和社会关系,一切都打上了技术的烙印,都已经被“座架”所摆置。“座架”占统治之处,便有最高意义上的危险。
存在遗忘是技术统治的根本原因。西方现代技术正是遗忘存在的形而上学合乎逻辑的发展。存在以多种方式、多种途径展现出来,达到无蔽状态。自然的涌现和显露是一种方式,人工的制作和产出是另一种方式。这种制作和产出就是现代技术的雏形,在古希腊通常是被称作技艺。在存在遗忘基础上,海德格尔的现象学方法成为技术分析的基本方法和思维方式。他力求在现象学的视域里,通过对技术的追问来达到对存在的把握;在现代技术的源头即技艺和艺术中,找到办法拯救现代技术本质所带来的危机与威胁,从而体现对现代性的超越。从这个意义上,“其实海德格尔可以说始终都是一位现象学家,他一生的努力不外促使思考所欲思考的事物如实显现出来”[18]407。
面对危险与遮蔽,在海德格尔看来:“在危险的本质中,在它作为危险而存在的地方,有向守护的转向,有这种守护本身,有存在之救渡。”[19]115技术在给人类带来危险的同时,自身也孕育和呈现出拯救的力量。超越现代性之路就要在克服现代技术带来的危机中去寻找。他从现象学的角度出发,认为拯救之途就隐藏在对于技术的“座架”本质之“思”中。“行动本身将改变不了世界,只有思想能够为技术的超越准备条件”[15]111。这种“思”是存在之思而不是逻辑性的和对象性的。“思”表明了人与存在的真实关系,是人对那些呈现在他面前的东西的最基本的响应方式。只有通过“思”对作为解蔽之命运的座架本质进行充分洞察,只有当技术回归其本源之义——产出与解蔽,回归其本真之态——艺术与诗,思与诗的救渡之路才能真正显现出来,被遮蔽的技术才能被找回,存在的真理才能被找回,危机才能被消除,人才能“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
总之,海德格尔不是简单地继承和发展胡塞尔的现象学,更重要的是创新和超越了胡塞尔的现象学,形成了对现象学的独特理解,用“实事”的现象学取代“意识”的现象学,并开辟现象学发展的新境界。他的现象学方法不仅运用在《存在与时间》当中,在后期哲学中也是一以贯之体现了现象学的精神和思维。现象学给海德格尔提供了强大的方法论工具,使其逐步走上通过技术分析探求存在命运之路。他认为技术问题是与存在问题是不可分割的,特别强调技术也是一种现象,是一种彰显和揭示存在的方式,是现代性中最本质的构成部分,成为我们理解一切存在着的东西的基本框架。现象学的哲学背景给了海德格尔技术观以方法论和思维模式上的支持,他不仅开创了现象学研究的新方向,而且通过现象学的方法形成了自己的存在论技术观,为技术哲学研究开辟了新方向和新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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