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茶花女》对中国近现代文艺创作的影响

2018-09-20 10:35陈瑜
戏剧之家 2018年20期
关键词:茶花女文艺

陈瑜

【摘 要】《茶花女》也是对中国近现代文学和文化影响最大的艺术译介作品之一。它镌刻着中国人在小说、话剧、歌剧等艺术领域开拓的足迹,中国第一部最具影响力的翻译小说、中国最早的话剧演出以及第一部由中國人演唱的歌剧都是《茶花女》。从某种程度上说,《茶花女》引领着中国文学与艺术的现代化进程。

【关键词】《茶花女》;文艺;现代化进程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20-0004-03

《茶花女》是对中国近现代文学和文化影响最大的艺术译介作品之一。它镌刻着中国人在小说、话剧、歌剧等艺术领域开拓的足迹,中国第一部最具影响力的翻译小说、中国最早的话剧演出以及第一部由中国人演唱的歌剧都是《茶花女》。从某种程度上说,《茶花女》引领着中国近现代文学与艺术的现代化进程。以下,本文便对该作在中国的小说、戏剧和歌剧等方面的发展和影响做一概述。

小说方面,林纾于1898年与王寿昌合译小仲马的《茶花女》小说,取名《茶花女遗事》(商务印书馆1981年所印版本名为《巴黎茶花女遗事》)。王无为在《中国小说大纲·序文》中提出:“《茶花女遗事》一书,是为西方小说化输入吾国之始,亦启长篇小说用文言之端;”[1]215暂不论《茶花女遗事》是否确为西方小说输入吾国之始,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它是中国近代第一部较有影响力的译介小说,它在中国小说的现代化进程中具有不可取代的地位。

首先,它受到众多读者的追捧,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时人对域外小说的印象。陈平原指出:“域外小说出版后影响甚大,其中尤以林译《茶花女遗事》大受欢迎,一时文人学士争说‘茶花女成风。‘可怜一卷茶花女,断尽支那荡子魂《茶花女遗事》等翻译小说的独特魅力,迅速改变了国人心目中域外小说的形象。”[2]28张静庐的说法与此相似:“林琴南译《茶花女遗事》以来,方引起国人译西洋小说之兴味,此为世人所公认者;不过进化如积薪,后来居上而已。(《中国小说史大纲》)”[1]216在此,值得关注的是,中国新文学运动的许多大将都曾一度追捧过林纾的《茶花女遗事》。按周启明讲,鲁迅对林纾的翻译小说非常追捧,“对于鲁迅有很大影响的第三个人,不得不举出林琴南来了。鲁迅还在南京学堂的时候,林琴南已经用冷红生的笔名译出了小仲马的《茶花女遗事》,很是有名,鲁迅买了这书……(《鲁迅与清末文坛》)”[3]375,周作人讲:“因了林译才知道有外国小说(《林琴南与罗振玉》1924年12月1日《语丝》第三期)”[1]217还说:“从《茶花女》起,到《黑太子南征录》,这其间的小说几乎没有一册不买来读过。这一方面引我到西洋文学里去,一方面又使我渐渐觉得文言的趣味……(《知堂文集·我学国文的经验》)”[4]264胡适十八岁就已三次购此书,并在阅读时对林纾笔法做了细细批点。[5]不管这些文学大将们日后是否倒戈横批林纾的守旧,但起码林纾的《茶花女遗事》等小说曾为他们打开了西洋文学的一扇大门,让他们开眼看世界,这其中的作用不可低估。

其次,《茶花女》在中国言情小说史上意义甚大,仿作众多。陈平原举出:“(林译)小仲马的《茶花女》则迅速成为中国读者和新小说家所接受和模仿,明显的例子可以举出钟心青的《新茶花》、何诹的《碎琴记》,林纾的《柳亭亭》、苏曼殊的《碎簪记》和徐枕亚的《玉梨魂》等。就实际影响而言,孤零零一部《茶花女》,就远远超过了哈葛德所有的32种小说译本(清末民初25种,加上五四时代6种,三十年代1种)。”[2]55。张静庐提出《茶花女遗事》带来中国言情小说形式上的启发,认为:“辟小说未有之蹊径,打破才子佳人团圆式之结局;”[1]216《中国近代文学史》(复旦大学中文系1956级编写组)则认为:“自《茶花女》开言情小说之滥觞,发展到这一时期这一类小说已成了滥调公式,它们的风行为辛亥革命后的鸳鸯蝴蝶派开了先河。”[6]246相比以上论者,陈建华的说法更具点睛意义,“(如果把‘言情小说看作一种历史形成的类型)夏至清先生就把林译《茶花女》看作中国源远流长的‘言情文学的接绪。更确切地说,起始于《茶花女》的林译言情小说,不仅促成了这一文类的现代兴起,并促成了它的现代转换。”[7]285。

最后,《茶花女遗事》在小说的叙述技巧上做了突出的学习、开拓,为中国古典小说叙事的现代转型留下铺垫。最明显的是采用了第一人称和日记体的叙述方式。郝岚在《林译小说与中国文学的现代性》中指出:“林译小说对中国小说的叙事产生的影响主要是为中国第一人称小说和日记体小说的出现树立了域外榜样;……林纾的《巴黎茶花女遗事》是首先影响中国小说第一人称的外国作品,这部作品以三个人物的视角为中心:作者小仲马、亚猛、茶花女,其中最后一部分以茶花女的视角叙述便使用的是日记体。从第一人称和日记体两点来说,林纾的这部译作对中国小说影响深远。”[8]其实在郝岚之前,胡适1908年前后在他购买的光绪辛丑秋玉情瑶怨馆校本《巴黎茶花女遗事》上对此进行了手书点评,只不过评价得没有郝岚那样精到而已。胡适评道:“此书凡分四人语气,始以小仲马之言,则处处皆以旁观者之地位写马克(女主人公名,今通译为玛克丽特·戈蒂埃)之容行,亚猛(男主人公,今通译为阿尔芒)之深情……次以亚猛语气述二人交谊,注全力以写二人合离……继以马克日记述割爱之故,复以‘病与‘思亚猛二事错综夹写,遂为全书精彩。……此,则吾国数千年来小说界未曾有之大观也。”[5]

除了叙事方式外,《茶花女遗事》还为中国现代小说写作语言的转型做了铺垫。无论是胡适还是钱钟书,都关注到林纾在《茶花女遗事》中所使用的古文并不如传统古文那样章法森严,胡适说:“……林纾译小仲马的《茶花女》、用古文叙事写情,也可以算是一种尝试。自有古文以来,从不曾有这样长篇的叙事写情的文章。《茶花女》的成绩,遂替古文开辟了一个新殖民地。”[1]222钱钟书对此的感悟更细致:“林纾译文所使用的文体是他心目中认为较通俗,较随便,富于弹性的文言,它虽然保留若干‘古文成分,但比‘古文自由得多;在词汇和句法上,规矩不严密,收容量很宽大。”[9]311中国新文学运动的改革矛头首指写作语言的更新,林纾的《茶花女遗事》从这点上看,其实无意中促成了“古文”写作“堡垒”的松动。

《茶花女》不仅在中国小说方面影响深远,而且在中国话剧、歌剧等艺术领域也是功绩斐然。

话剧方面,最早由中国人演的、影响最大的、也最像话剧的剧目是1907年由春柳社的留日学生在日本东京编演的《茶花女》(第三幕)[10]1。該剧演出时,茶花女一角是由李叔同反串扮演的。按周慧玲说,《茶花女》是当时“新剧”最常被搬演的剧目之一[11]。中国现代话剧发展的重要社团进化团、春柳社等社团也曾多次排演《茶花女》,欧阳予倩还把它改为八幕剧上演、取名《巴黎茶花女》。1926年刘半农译出《茶花女》剧本全文并公演。根据刘半农的《甘苦之言》一文还可获知1932年11月20日,余上沅导演的《茶花女》在北京公演[12]269;夏岚的《中国三十年代舞台翻译剧现象之我见》一文还谈到,1935年前后,“中国旅行演出剧团”(五四后中国第一个职业话剧团)将《茶花女》作为重要演出剧目上演(中法大学教授陈绵任导演)[13]。解放后,1962年9月22日,沈阳话剧团在北京民族文化宫上演《茶花女》,还受到了周恩来总理的接见[14]16。……对中国来说,话剧是“舶来品”,《茶花女》话剧在中国的发展轨迹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话剧的成长历程,对中国话剧艺术发展的影响不可低估。

歌剧方面,第一部由中国人自己演唱的西洋歌剧是《茶花女》[15],此后,更成为中国歌剧艺术史上最重要的演出剧目之一。在这些演出中,报章杂志谈得较多、演出具有一定影响的包括:1956年中央歌剧院上演《茶花女》,这是中央歌剧院推出的第一部西洋歌剧,由著名歌唱家张权、李光羲担任剧中男女主人公,用中文演唱[16];1979年中央歌剧院复排苏联版《茶花女》,“演出时的轰动至今令很多人记忆犹新”[15];此后,1993年,在原有版本的基础上,中央歌剧院又一次排演了《茶花女》[15];1994年上海艺术节,江苏省歌剧院与上海音乐学院周小燕歌剧中心联袂推出歌剧《茶花女》,导演:张远文,主角:雷岩、殷桂兰;2001年是茶花女歌剧演出较多的一年,1月10日-13日,18-21日,中央歌剧院将它与《蝴蝶夫人》一起共演出8场,主要演员包括马梅、柳红玲、幺红、王丰(特邀)等[15];2001年7月27-30日,中央歌剧院与意大利艺术家一起推出了新版歌剧《茶花女》,该剧在北京保利剧院上演,中意合作是此次演出的特色,歌剧的指挥和导演都是意大利艺术家,分别为卡多·卡帕素和德·波西奥,有两组主要演员,分别是幺红、戴玉强和黄丽莉、丁毅,用意大利原文演唱,歌剧再创辉煌[17];2005年1月3日前后,香港歌剧院演出《茶花女》5场,此次演出总导演是意大利舞台导演狄·马蒂亚(M.di.Mattia),被赞为“21世纪的茶花女”的格鲁吉亚女高音拉莫丽丝(E.Lamoris)饰唱薇奥列塔,群众演员由本港业余歌者担纲[18];2005年12月16日、17日晚,广州交响乐团在广东星海音乐厅献演了音乐会版歌剧《茶花女》,指挥:克劳斯·威泽,男高音:莫华伦,女高音:奈拉·阿布拉汉扬[19]。除了以上之外,茶花女歌剧在中国的演出还有很多,无法一一罗列。歌剧,作为一种高层次的西洋艺术,对中国人来说,需要有一个接受普及的过程。而《茶花女》这一媒介,很好地推动了这一艺术在中国的移植、扎根。

除小说、话剧、歌剧外,《茶花女》在中国还有电影、芭蕾舞剧以及越剧茶花女等艺术作品。国人对《茶花女》电影进行了改编,拍摄了不少作品,包括:中国大陆出品了《新茶花女》(导演:岳枫 主演:李丽华 张翠英 郑重 严化 范雪朋);1950年10月13日中国香港联合影业出品了《新茶花女》(New Camille)(导演:尹海清 演员:张活游,紫罗莲,梅珍,容玉意 制片:张达权);1955年6月3日中国香港拍摄上演了《茶花女》(导演:张善琨 易文主演:唐若青 张瑛 陈厚 贺宾 李丽华);此外,还有广东音像出版社2005年出版发行的《东方茶花女》(导演:廖宝振 陈小莎 主演:叶璇 蔡兴麟 对白 :国语),这些改编的作品,都将人物换成了本土的,故事情节也进行了改编,但不变的是女主角通过牺牲奉献以成就俩人的爱情。这或多或少折射出国人对“茶花女”接受的一种集体无意识。

芭蕾舞剧方面,目前笔者看到的信息只有《舞蹈》杂志介绍的1999年5月15日至6月12日香港芭蕾舞团在北京和东三省巡演,至于这次演出的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查证。地方戏曲方面,越剧《茶花女——为爱弃爱》是中西艺术融合的一次最大的尝试。《中国文化报》(2002年08月27日第002版)上介绍,浙江越剧团将小仲马的《茶花女》改编成折子戏《为爱弃爱》,是实验中西合璧的“先锋越剧”,演员们在舞台上着洋装,跳快三演绎越剧。据说,这次演出还非常成功,无论导演还是演员都表现出色,成为越剧历史上很突出的一次实验。

以上便是《茶花女》在中国小说、话剧、歌剧等艺术领域的传播与发展情况。由上可见《茶花女》对中国近现代文艺的发展所起的作用不容忽视。《茶花女》的成功,不仅印证了其经典的价值,更为重要的是,在这部作品身上还深藏着许多中国小说、话剧、歌剧、电影的现代发展历程中的各种“遗传密码”,这些都亟待我们一一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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