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新国防授权法案的愿景与危险

胡欣

8月13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了“2019财年国防授权法案”。该法案涵盖时间从今年10月1日到明年9月30日，规定国防预算总开支高达7160亿美元，比去年增加160亿美元，涨幅2.3%，为九年来最高，总数比排在美国后面的九個国家之和还要多。

这份法案强化了特朗普“美国优先”理念下的战略愿景：确保美国持续享有战略优势，比任何其它国家都要强大。

这份法案为去年以来出台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美国国防战略报告》等一连串政策性文件提供了财政支撑，也是拼搭美国新的战略版图的重要举措。根据法案，美军将增加15600名军人、77架F-35战机、包括1艘航母在内的13艘新战舰，加强在高超音速武器、更新核武库、“欧洲威慑倡议”等领域的投资。为建立“太空军”，要求五角大楼在2019年底前出台太空军事斗争政策文件。还为军人提供2.6%的加薪，系2010年以来涨幅最大的一次。

这份法案渗透着“鹰派”战略思维、冷战价值观和军事冲动，让国际社会深感忧虑。法案进一步强化了战略转向的趋势，即，要把美国的战略关注点从打击恐怖主义转到应对大国战略竞争上来。

这份法案对中俄的敌视色彩十分明显，震慑对手的意图跃然纸上，规定的具体的措施包括禁止政府部门采购中兴、华为等中国公司产品，禁止中国参加“环太平洋军演”等。同样的基调，自然也延续到随后发布的《中国军力报告》中，所谓“中国军事威胁”被大肆渲染。

为配合“印太战略”，特朗普还继续拉拢印度。比如，年初生效的《以制裁反击美国敌人法案》规定，美国不会出售武器给从俄罗斯购买武器的国家。但授权法案则表示，如果情报部门认定该国与俄情报安全部门间没有重要合作，并正试图减少对俄式装备的依赖，且在攸关美国战略利益的问题上同美国开展合作，那就可以向其出售装备。这无疑是为印度“开后门”。

不难发现，法案释放出强烈的军事对抗信号，可能加剧关键战略地带的军事竞争。按照特朗普的说法，美国要拥有“最强威力、最多资金、最大规模、最强大、最聪明”的军队，以确保在美军面前“谁都是不堪一击的”。美国寻求绝对军事优势，是霸权思维惯性使然，也是为其继续在全球进行利益争夺提供工具。特朗普自诩正是军事背景的高压政策才促使朝鲜半岛局势转变，并试图如法炮制对付伊朗之策，还公开踩踏台海问题“红线”。这些带有浓厚战略投机和军事冒险主义色彩的举措将逼迫其他国家提升军事能力甚至增强核能力，对世界上维护战略稳定、建立战略互信的普遍诉求显然不是福音。

比起要花多少钱而言，更令人担忧的是背后蕴含的政治共识和民意基础。今年法案递交总统签署的时间是近20多年里最早的，这是因为在5月和6月，国会众议院和参议院分别以351∶66、85∶10的显著优势通过了法案，表明维持军事优势是两党共识。同时，大力推动军备扩张也为特朗普赢得军政精英和军工复合体利益集团的更多支持。即便对民众而言，法案的目标与他们脑海里最简单朴素的“自由世界灯塔”等传统理念并行不悖，且易激发起在全球化中失落感强烈人群的民族情感。特朗普签署该法案时表示，“我们的军队每天为我们而战，现在该我们为你们而战了”，这话颇具煽动性，赢得了很多军人的认同。

可以说，新法案追求军事领先优势的内涵，并非特朗普一时兴起，而是具有超越政治制度局限、代表相当民意的特点，未来有持续发展的可能。

美国恢复全球领导力的战略愿景十分宏大，然而过度膨胀也易陷入悖论和怪圈。一方面，特朗普试图将美国从过度战略透支中拉回来，压迫其他国家进行贸易让步，逼迫盟友更多分担安全成本。另一方面，维持庞大军力会造成更多财政赤字，且军事高压易恶化与其他国家间的关系。这种逆流而动的“美国优先”，虽能让美国军事实力继续独步全球，但也将与一些大国的关系偏执地定性为战略竞争，把武力威慑当作最惯用的方式，只会让“美国独行”越走越远，加剧世界的不安全感。

有一个小细节，新国防授权法案被国会命名为“2019财年约翰·麦凯恩国防授权法”，以致敬对美国国防政策贡献较多、正与脑癌做斗争的资深参议员麦凯恩，这个人曾与特朗普缠斗不休。特朗普的讲话中，感谢了很多人，却没有提到麦凯恩，恰好折射出他的政治胸襟有多狭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