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华山女》主旨探析

2018-09-17 07:25李丹伟
青年文学家 2018年20期
关键词:时间主旨

摘 要:《华山女》作为韩愈反宗教(主要是反道)作品的代表,在前人的研究中并不多见,大部分学者是将其归在反佛道作品中来研究韩愈的反佛道思想,但由于韩愈的反佛之作关注度极高,这首反道作品反而不被重视。本文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对其文本主旨作进一步的探析。

关键词:《华山女》;时间;主旨

作者简介:李丹伟(1993.6-),女,汉,山东烟台人,青岛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硕士。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20-0-02

唐代社会,宗教的势力很大。唐初统治者为了抬高自己的出身,将老子作为祖先加以祠祀,并且将《老子》、《道德经》定为科举考试的内容,大大提高了道教的地位,使道教成为唐代的国教。而佛教作为外传之教,其佛教学说在与中国本土文化相融合的过程中走向成熟,通过“广张罪福”的因果报应之说招致了大批信徒,再加上武后时期通过提倡佛教来抗衡李氏王朝的道教,都使佛教迅速发展。以“继承儒家道统”自居的韩愈为了捍卫儒家的正统地位,维护统治,坚决反佛排道。

对于作品的写作时间,学界主要出现两种不同的说法。方世举认为“当为元和十一、十二年间作”,钱仲联根据韩愈元和十四年《谏佛骨表》中的记载:“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御楼以观,升入大内。”以及《旧唐书·韩愈传》中的:“是年正月丁亥,上令中使押宫人持香花迎佛骨,留禁中三日。”推断:“‘撞钟吹螺闹宫庭正是十四年正月宪宗迎佛骨时事”,所以将此诗定为元和十四年。笔者认为钱仲联所说与时事相合,据《旧唐书·宪宗本纪》的记载唐宪宗信佛,打破法门寺护国真身塔三十年一开的先例,派专使押宫人三十持香花将佛骨迎入大内。“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宪宗的喜好直接带起了全国性的供佛信佛热潮。由于韩愈憎恶佛教,面对这种情况,身为刑部侍郎的韩愈上《论佛骨表》极谏,触怒了宪宗,要处韩愈以死刑,经裴度等重臣救援,才改贬为潮州刺史。韩愈这次被贬使身体和心里都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所以韩愈到了潮州后立即上表求其宽恕。韩愈的《谏佛骨表》是在元和十四年春所作,接着便遭到了贬谪,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韩愈不可能再写这样一首讽刺诗来惹怒宪宗,这与他当时的处境和心情不符,所以笔者认为这首诗的创作时间既在宪宗迎佛骨前后,又在韩愈上《谏佛骨表》被贬潮州之前,应当作于元和十三年末或元和十四年初。由于对作品创作时间的不同把握,导致该诗主旨出现多种解释,笔者通过对前人观点的梳理,结合作品,给出自己的一些理解。

关于该诗的主旨,宋人许顗提出“假借说”。他在《彦周诗话》中说:“退之此诗,颇用假借”,朱熹认为许顗的“假借”是:韩愈在这首诗里并不像在《谢自然诗》与《谁氏子》中批道批的那么彻底,而是对道教采取一种宽容的态度,主要是想借道教来批判佛教。施蛰存也基本采用朱熹的解释,他认为“许顗‘假借的意思是说韩愈想借道教之手来批判佛教,认为韩愈虽然对佛道二教都不喜欢,但在二教间,他更反对的是佛教。施蛰存虽然没有给出进一步的解释,笔者推测原因大体在以下几点:首先,佛教是外传之教,而道教产生于本土且为唐代的国教,相比于道教,佛教确确实实是“异教”。其次,佛道二教虽然都在唐代走向繁盛,但当时佛教的规模和人数远大于道教,造成的危害自然也就更大一些。既然佛教风头太盛,那么韩愈作为儒家的捍卫者,想巩固儒家的地位就必然会先将矛头指向大盛的佛教,道教自然就被放在了第二位置;最后,当时正处在皇帝迎佛骨之时,在这种儒佛矛盾极为尖锐的时刻,他的矛头也应该首先指在佛教上,所以对这位“华山女”打垮佛教,他是赞扬的。而对于最后十句的理解是:“豪家少年”向“华山女”表达爱慕之情,但由于“华山女”的私生活是外人看不透的,所以“豪家少年”被拒绝了。但是从她最后并未接受“豪家少年”来看,韩愈虽然没从正面来肯定“华山女”,但也没有刻意贬低她,韩愈只是借用“华山女”之手来批佛。

笔者认为许彦周的说法有失偏颇:首先,从韩愈的思想来说,他作为捍卫儒家道统的代表人物,对于佛道二教是一生都在坚决抵制的,即使在韩愈晚年与佛道人物有过交往,但他在元和十五年的《与孟尚书书》中明确提到:“有人传愈近少信奉释氏,此传之者妄也”,可见他的反佛道思想是始终如一的。虽然由于佛教大盛,他的反佛力度和影响要远大于反道,但不能作为他不反道或是对道教持宽容态度的依据。其次,单从文本来说,诗的开头“黄衣道士”显然处于弱势地位,为了扭转局面,经过一系列准备的“华山女”上场,而“华山女”之所以能反败为胜,必然有“黄衣道士”所不具备的某些特质。韩愈对“华山女”的这些特质进行大篇幅描写,分别从事前的着装准备“洗妆拭面着冠帔”,长相“白咽红颊长眉青”,套路“观门不许人开扃”等方面做出了解释。言外之意,道教靠女道士的装扮、长相和套路来反败为胜,而佛教的经义和高僧们的如簧巧舌,竟然败给了一个青年女道士的红颊长眉,更可见道教的虚伪和脆弱。从这两方面来看,韩愈是反佛的但同时对道教也是极为讽刺的,所以许彦周的“假借说”在对文本的把握方面有一些片面性。

另一种说法是沈德潜在《唐诗别裁集》中提出的“微刺说”,他指出:“《谢自然诗》,显斥之,《华山女》,微刺之。总见神仙之说惑人也。”,认为这是讽刺“神仙之说”的“惑人”。对于“微”字有两种解释:一种作“隐晦”之意讲;一种作“稍稍”之意讲,两种意思截然不同。施蛰存将其理解为第二种解释,认为《华山女》只是稍微刺了一下“神仙之说”的“惑人”。笔者认为这种说法有些牵强:首先,沈德潜并不单单指出“神仙之说”的“惑人”,他在“云窗雾阁”一句中批道“中藏亵慢之意”,可见他对诗中所描写的“华山女”的隐晦生活也是有所察觉的。其次,从沈德潜的评价中可以看出,他是将韩愈的两首反道作品联系起来看的,认为一个是“显斥之”,一个是“微刺之”,所以这里的“微”应该是作“隐晦”之意讲。

笔者赞同将沈德潜“《华山女》,微刺之”理解为“隐晦讥刺”的观点,但对他所说的刺“神仙之说惑人”则存在不同的看法。笔者认为,《华山女》虽然采用的是隐刺的方式,但所刺的并不单是“惑人”。“华山女”声名大振后,受到“玉皇”的召见,理由是“六宫”想要识“师颜形”。可以肯定的是“华山女”是凭借自己的“颜形”受到“六宫”的青睐,那“华山女”应该与“六宫”关系密切,但她离去的时候,却是“玉皇颔首”,这就不得不让我们怀疑“六宫”是否只是一个托词,实际上“愿识师颜形”的其实是“玉皇”呢,也正因为有了“玉皇”的撑腰,“华山女”才可以“乘龙驾鹤”、排场极大的来“青冥”。而“豪家少年”并不知道“华山女”与“玉皇”之间的隐晦事,也被“华山女”的美貌所吸引来“绕百匝”,看到她的闺阁住处是“云窗雾阁”、“重重翠幔”、“深金萍”。“华山女”的私生活并不清晰,反而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不能为外人所知。连“豪家少年”都看不明白的“恍惚事”,恐怕也就只有与“玉帝”之间的隐晦事了。

其次,从韩愈诗的结构上来看,“华山女”名声大振后,吸引的人依次是听众、“玉皇”(“六宫”)与“豪家少年”,这种人物的出场安排本身就值得引起我们的注意。理论上“玉皇”无论是从财富、地位还是识人方面都是应该被塑造成高出“豪家少年”的形象,如果是刺“神仙之說”的“惑人”或刺“玉皇”识人不明,那写到“玉皇”处就应该停止了,“玉皇”已是统治阶级最高的识人不明,实没有必要再写豪家少年,显然我们并不能简单的作“惑人”之说来理解。作者在此处塑造了“豪家少年”这一形象,很显然是想借他的视角和口来说出“华山女”私生活的“事恍惚”,而连“豪家少年”都因“俗缘重”入不了“华山女”的法眼,那入得了法眼的也就只有“玉皇”了,那这些“恍惚事”也自然与“玉皇”有关,从而将矛头直指“华山女”与“玉皇”之间的隐晦事。

参考文献:

[1](唐)韩愈著,钱仲联集释.韩昌黎诗系年集释[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

[2](清)沈德潜.唐诗别裁集[M].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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