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跃(南京艺术学院文化产业学院艺术管理专业硕士研究生,江苏 南京 210000)
电影《楢山节考》改编自泽七郎的同名小说,由今村昌平执导兼编剧,1983年上映,荣获美国康城电影展最佳影片奖,又在第36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荣获金棕榈奖。导演今村昌平虽师从电影大师小津安二郎,并且担任过其电影《麦秋》、《东京物语》等的助理导演但是其电影画风和主题语言却颠覆了当时以被偶像化的小津安二郎为代表的工匠般的艺术家的正统和雅致,更多的是表现贪婪、欺诈、堕落、邪恶、粗俗、滑稽可笑而又常常使人感动的角色。所谓“楢山节考”,“楢山”既指地名,也是人类最基本的生活状态;“节”既指规则、规矩,也指仪式、风俗“考”则是考问、推断也指考证、记录。那么“楢山节考”显而易见,讲的是对一个叫楢山的地方的一些生活方式和风俗的记录。影片讲述了近代在日本一个叫楢山下贫瘠的小山村老人到70岁就必须要被家里的长子送上楢山的故事,不仅向观众阐释了生存与死亡的意义还阐释了性的意义。生、死与性是电影《楢山节考》的主题,也是人类社会的永恒主题。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想要生存,必先有食物才能维系生命。婴儿是食物的消耗者,可由成人进行有选择的存活。这就解释了冬雪融化后田埂上会出现死了的男婴用来灌溉土地,而女婴可留下来卖给有钱人家换取食物的原因。女性是村落生命的传递者并可用身体可获得食物。影片中阿玲婆教会刚过门的阿玉的第一件事便是抓老鼠,避免粮食被偷吃。又在上山前教会了阿玉捕鱼,鱼作为一家人食物的主要来源之一,教会了阿玉捕鱼即相当于一个家庭主管的交接。男性是粮食的生产者,无论是天地里的农耕还是山上的狩猎,均是用劳力来养活家人,因而拥有用食物来换取性交的权利。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给“生”让步。日本国自然环境恶劣,生存资源稀缺,但是其发展却不合常理的快,这与日本民族的生死观有密切的关系。习俗和民族大统的观念会对民族的未来产生直接的影响和引导作用。日本不能改变的的自然环境若想要持续发展,这就决定了为“生”让步的民族观念。极端的地理环境使得日本的习俗和制度朝着凝练又快捷的方向发展。类似于“精兵简政”的政策,将个人的潜能发挥到极致,又极力的消除不必要的社会累赘以减少国家发展压力。“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民族对人口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可谓是让民族迅速茁壮发展的唯一渠道。
影片中导演今村昌平对于“楢山节”均只是呈现到观众面前,并没有批判或是褒扬,让影片格局变得更大。对于一切为“生”让步的行为,无论“死”或是“性”均是自然规律所促成的,只不过放在楢山这个极端的情况下。因而人的动物性又展现的淋漓尽致。
楢山关于死的第一“节”:冬雪融化后出现在田野中的死婴。由于小村的物资匮乏,没有任何节制性爱,毫无避孕措施的村落,初生的婴儿也就成了村落成年人的动物性的牺牲品。在这里,出生是第一场劫难,成人一念之间可能又要进入无数个轮回中辗转,能存活可谓不可思议。第一声啼哭带来的不是欣喜而是焦虑与漠视,几乎每个人在还没出生前就已经被决定了是生存还是灭亡。对于无法节制的性欲和无法负荷的人口对食物的消耗,为保证自身的食物充足,对于刚出生的婴儿可以将其直接抛弃并不足为奇,这是楢山约定俗成的一“节”。
楢山关于死的第二“节”:因为偷食物而被活埋的阿松一家。即便你安全的度过了出生那一关,但是依然时刻要接受死亡的问候。物资极度匮乏的时候阿松一家即应证了“他人为我之地狱”这个存在主义观点。影片中夜晚阿松偷拿了土豆和玉米画面给了一只黄鼠狼在偷吃鸡,喻意了阿松的偷窃行为。当村民们发现阿松一家的偷窃行为时义愤填膺的冲进阿松家洗劫一空又怕阿松家再次偷窃而直接来个了断——活埋了这一家。画面又给了一只老鹰在觅食,蛇吞食老鼠,村民刚打到的兔子被老鹰调走等大量的动物镜头也寓意了大自然的最基本的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对于威胁到他人生存的人,不论数量最终的结局都是“死”。于是阿松一家被活埋在楢山也不足为奇,甚至变成了一条守则即“楢山节”。
楢山关于死的第三“节”:也是电影最浓墨重彩的一“节”即是青年人不得不把家中年过七旬的老者无论身体是否健康都要背往楢山祭山。在匮乏的资源条件下,“上山”被美化成一个庄重的圣洁的仪式。强大的信念:神对生命的恩赐,使得像阿灵婆这样的老人宁愿死在山上也不愿意病死在家中。影片中的阿玲婆是个坚忍的母亲,她能够包容世间的一切,以她的慈悲,庇于儿孙。
“他人为我之地狱”,于是,“楢山节”周而复始的杀戮,周而复始的宁静。
性欲是人类发展的原动力之一,也是人类最本能的欲望,在物欲得不到满足时,人类必将重新将“性”置于灵魂首位。在这里,女人是珍贵的,既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又是稀缺的性爱对象。没有抒情的成分,有的只是来自身体本能的食物和繁衍的欲望,女人用身体换取食物,男人用食物换取施欲的工具。情爱均是奢侈品,遥不可及。身为次子又满身臭味的利助,没有像样的床铺,并由于规定的只能长子配偶而被剥夺了性爱的权利,就连为了赎罪每晚献身于不同男人的寡妇都不愿意同他睡一次,不得已与动物交配。人在极度的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便会丧失理智。最终得力于即将上山的母亲一再说服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失去嗅觉的老寡妇,次子利助才能得以释放压抑已久的性欲。
今村昌平的作品中总是在构筑一种残酷之美,作品中常用动物来描绘人类最原始的动物性。片中大量的动物镜头暗喻了最本能的需求,暗示了楢山的村民和这里的动物如青蛙、蛇、昆虫一样,过着只觅食和寻找交配对象的生活。影片中萨吉在与阿松性交时,紧接着是两条蛇交缠在一起的画面,辰平和阿玉做爱时交融的蛇再一次出现在镜头里。蛇本身就是一种性欲和欲望的象征,在两组性爱镜头的组接中人的动物性表现的淋漓尽致,被压制的原始欲望如惊蛰后的蛇一般在人们身体内躁动不安。
不同于许多日本电影大师用诸多出位的性行为表现人性的本身,今村昌平在影片中表现人基于繁衍后代最本能的性。在这里,性和生与死一样,是一种神圣的仪式,也是一种常态。可以光明正大,不分白天夜晚,不分场合的进行,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种道德沦丧。影片中的性爱并不是为了表现享受和快乐,而是暗喻了这个部落的生命力的延续和对生命的渴望与敬畏。
“食色,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