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大冷

2018-09-14 10:51朱桥
少年文艺(1953) 2018年7期
关键词:鸡翅爸爸妈妈

朱桥

“你爸周末去摸大冷,你也跟着,他年龄一年大一年了。”妈妈说。

李小力埋头吃饭,没吭声,那盘烤得里嫩外焦涂着香喷喷作料的鸡翅,他一眼都不看。

李小力才懒得关心什么摸大冷呢,他只关心爸爸在哪条街。他不明白,一个男人哪样事不能做,搬运货物、送快递、到工地搬砖,可他非得干那行。

“你去不去?”妈妈的语气在变硬。

“不去!”这两天因为耐克鞋的事儿跟妈妈杠上了,两人现在都是带引线的炸药包,一点火星就能炸。

“不去你就别想买耐克鞋!”妈妈的话锤子般击倒了他。但他并不示弱,嗖地站起身,冲进房间,砰!门摔得一忽闪。

桌子边上放着一双新的运动鞋,猫的两只冷眼一样。他真想一甩手把它们从窗子里扔出去。他要双耐克,妈妈却买了双杂牌子的。

前几天,他们猛士队的几个篮球队员一起走着,他随手抛起篮球,球滴溜溜在空中转一圈,漂亮的一道弧线,又回到手里,洒脱得很。

“喂,我们能不能统一一下,都买一款的耐克,那跑起来才叫亮瞎!”王全说。

“中。”

“中。”

李小力没回答,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他爸爸的身影,瘦小,微勾着脖子,站在街的一角。

一个细窄脸的女人举着一串鸡翅正对手机吼着,仿佛要一嗓子把电话那边的人撂倒。她气势汹汹地一挂电话,转眼看见手里的鸡翅,见了虫子一般。

“谁让你涂辣酱的?不要辣的!孩子不能吃辣的!”她对爸爸吼。

“你儿子要辣酱的。”爸爸一手拿着刷辣酱的刷子,小心地赔着笑。

“妈妈,我要吃辣的。”一边的小男孩怯怯地看着她央求,铤而走险。

“辣的!辣的!吃了又拉肚子!”女人“啪”地把鸡翅往摊子上一掼:“换!”

鸡翅重重地摔在一排豆干上,豆干作多米诺骨牌,呼啦一下全倒了。

爸爸一愣,接着又谦卑地,不,卑微地笑笑,说:“好,好,我给你换,我给你换。”

以李小力的性子,就马上跑上去,一脚踹飞那女人,再踹翻那辆小车,对他喊:奴性!你不能干点别的!

可他强忍着,一收篮球,迅速闪到另一条岔街上。

“去哪儿?”王全问。

“那儿,那儿。”他慌慌张张地说。

他没法直面这样的爸爸,更不能让同学们知道,特别是王全,他认识爸爸。

一座小小的城,统共那么几条街,爸爸推着辆小车,用粗大男性的手,女人一般,一根一根地穿韭菜,穿鱿鱼,腌鸡翅,细细地抹作料,谦卑地笑着,不,是卑微地笑着递给买的人。哪儿人多他去哪儿。现在他竟跑到学校的这条街上来了。李小力真觉得自己要被逼得逃无可逃,遁地才好。

“周一,记得啊,耐克!”星期五放学的时候,王全跟他们几个打招呼,趾高气扬地踩着那双才买的橘红色耐克鞋,走得像踩着风火轮。

唉!没办法,为了那双耐克,李小力只好跟着爸爸一起到了乡下,去摸大冷。

临出门,妈妈还一直叮嘱爸爸:“你小心点哈,别逞能,不行了就上来,命比钱重要哈。小力,你看着你爸,看不行了,就要他上来。火一定不能灭了,灭了不得了。”

李小力跟着爸爸搭个摇摇晃晃的农班车到了乡下。

凡是临大河的圩埂转弯处外侧,都会用坚硬的山石自下而上,层层叠叠地垒着,护住外埂的泥土,以防河水的冲刷。这就是水尖头,他们要摸大冷的地方。

爸爸到埂边,用随身带的刀子砍下杂草枯枝,捆成一大捆,让李小力背到水尖头上。

水尖头上的山石犬齿交错,斑驳凹凸。在离河面很近的地方,爸爸找了块稍微平整的地方,生了堆火。

大河边的杨柳落尽了叶子,河水无声地流淌着,岸边结了薄薄的浮冰。水尖头没有其他人,连一艘驶过的船也没有,格外冷清。

父子俩埋头干活,都不说什么话。爸爸话本来少。李小力这两年不爱跟爸妈说话,在他们面前总是闷着。

李小力脚上还是那双旧的运动鞋。他犯了倔脾气,就是光脚板子,也不穿那双杂牌子鞋。他都答应王全他们了,要跟他们统一鞋子。十六岁男孩的面子,哪里不是大似天?

“今天摸到了,就去买双吧。”爸爸说。

李小力把根树棍扔进火堆,不出声。他很久没这么跟爸爸面对面地说话了,别扭地低着头。

要是摸不到呢?就不买了?李小力有些担心。

爸爸脱得只剩一条短裤,趿拉着鞋,只将件棉衣披在身上,凑近火堆烤着。火堆熊熊地灼烧着,烈焰招摇着舌头,舔舐着周围的空气。

爸爸皱着眉,长久地忍受着面前极烫的烈火,身上开始发热。

李小力一声不出地在一边看着,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中,我下去了。”爸爸看着他认真地说,“你看着火,不要下水,千万不要下水。”

“嗯。”李小力一点头,心里一紧。

天阴下来,一丝风没有,空气好像捂了一床厚厚的棉被,重重的,稠稠的,却又分明凛冽地冷着。天上极零星地掉下细细的雪花,落在地上,一会儿不见了。妈妈说,这是老天在捂雪,捂着捂着就是一场好雪。

爸爸脱下棉衣,走到河边,脱了鞋,一步一步走进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李小力仿佛能听见滚烫的铁块入水的滋滋声,这极热和极冷的碰撞,会怎样地拉扯撕裂一个人呢?

爸爸很快没入水下,水面只有微微的波纹漾着,撞击到岸边的浮冰上。

李小力立在岸边的石头上,双眼一下不敢多眨地盯着水面。时间像冰一样,凝滞不动,水面冷若冰霜地肃着脸,纹丝不动。

天寒地冻,鳜鱼、鲶鱼、昂刺鱼、大块头鲫鱼会在水尖头的石头里,找个可心的缝隙,长久地蛰伏在里面,不食也不动。

有潛水的高手憋上一口气,潜到水里,摸入石缝,轻轻地、一下一下地触碰它,鱼感到人手上的暖气,自然地往这边靠过来,还以为这不过是另外一条鱼要与它挤个堆,好取暖。摸鱼的人趁它脑子迷糊,一把抓住,任它如何挣扎扑腾,只是不放。这就是摸大冷,身体,水性,勇气,都要一顶一地好,还要扛得住冷。

哗!水面一破,爸爸冒出来。

李小力长出一口气。

爸爸双手各抓一条鳜鱼,走向岸边。

李小力赶紧把网笼伸过去,接过鱼。两条鳜鱼鼓着眼睛,张大嘴,气愤地挺着身体,跳着。都是上把子的,一条能有好几十块。

爸爸的脸跟平常不一样,平板的,没有表情,嘴唇因为太冷颤抖着,太阳穴的两块肉鼓胀出来,一突一突地跳着。看得出,他在用极大的意志力对抗着冰冷刺骨的水和更冷的空气,忍耐着这种蚀人肌骨的奇寒。

爸爸一句话没说,转身又没入水中。

两分多钟了,水面上依旧没有动静。人的潜水时间极限是多少?三分?四分?爸爸难道是卡在石缝里了?

他听妈妈说过,有摸大冷的人体力不支,脚踩到石缝里拔不出来,就此丢了性命。

三分钟过去了,李小力觉得身上的血开始发冷。要下去救他吗?要喊人救命吗?他不要我下水是什么意思?李小力的脑子里野蜂乱舞,乱作一团。

哗,爸爸露出个头,一甩水,大口吸着气。

这一回,他一条鱼都没摸到,可脸上并无失望或沮丧,只是喘息着,两穴突突地跳着。

“把火拨旺。”爸爸挤出这句话,声音冷得变了形。

李小力回头一看,火矮下去不少,他心里一惊,想起妈妈的话。火要是灭了,真是不得了。他赶紧跑回火堆边,将树棍子往火堆里放,把火架空,烧旺,接着把爸爸的棉袄凑到火边,烤热,好让他一上来就能有暖和的衣服穿。

爸爸出了水面,这次大丰收,一下摸了四条,嘴里衔着一条鲶鱼,右手一条鳜鱼,左手一条鳜鱼、一条鲫鱼。

李小力跳起来,拿着烘热的棉衣跑到爸爸身边。

爸爸浑身上下,一片通红,煮熟的虾子一般,紧咬着牙,全身颤抖著。李小力慌手慌脚地将棉衣披在爸爸的肩上,又慌忙捧了一把草垫在地上,让爸爸坐。

他学着爸爸的样子,不断地加着新柴,不断地拨空火堆,保持火够旺。

“爸,你喝。”李小力又急忙拧开妈妈灌在保温瓶里的红糖姜水。

爸爸嘴唇乌紫,颤颤地双手接过保温瓶,凑了好几下,才把杯子凑到嘴边。

火的热力和滚热的姜糖水流进爸爸的身体,补偿了他的生命能量。他渐渐不再颤抖,太阳穴也不再跳动。

“给我按按。”爸爸痛楚地按着后腰,皱着眉。

李小力趴在后面,慌慌地给爸爸按着。

“这里,这里,不对,左一点,嗳,嗳,对,就是这里,啊,丝丝——”爸爸痛苦又享受地闭着眼。

李小力小心地给爸爸揉着、捶着。他想起小时候他们在澡堂里互相搓澡的样子,你一下,我一下,爸爸还哈他的痒痒,嘿。

“好了,不疼了,行了。”爸爸高兴了,话多起来,“这里石缝最多,鱼一向多,都是大鱼、好鱼。”爸爸微笑地看着儿子,满意得很,就像回到以前父子俩亲密的时候。

“爸,我们回去吧,太冷了。”李小力低头瓮声瓮气地说,忍着心里的难过。

“不要紧,烘热了就行,我再下一回。”火焰跳跃在他的眼睛里,闪着热烈的光。

爸爸的额头又开始流汗,全身的血好像被火烘热了,流动起来,皮肤依旧发红,但活泛起来。他脱下棉衣,再次走下水去。

这一次,李小力没有跟到水边。他不忍心再看到爸爸极度忍耐、突突跳起的双穴,不忍心看他冻得红紫的皮肤。他害怕那无限延长、让人窒息的三分钟。

李小力把火堆烧得旺旺的,举着棉衣,烤着。

“三分钟——五分钟——快了,马上,马上就行了。”他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他侧耳听着水面的声音,等着爸爸最后一次出水。

耐克,滚蛋!面子,滚蛋!他在心里痛骂着自己。

第二天一早,李小力就帮爸爸把鱼送到菜市场去卖。

因为是周末,菜市场的人格外多。自家种的、批发来的各色果品,鸡鸭关在竹编的笼子里伸着脖子,最多的还是房前屋后种的蔬菜,也有野生的小鱼小虾,这样上等成色的野生大鱼,却是独门生意。

爸爸一去,就有人围上来。

“多少钱一斤?”“太贵了,野生的?”“真的?那也太贵,便宜点吧。”

“不贵,是野的,真是野生的,我跟我儿子摸大冷摸的。便宜了真不好卖了。”爸爸耐心地跟人说着,脸上永远是一成不变的谦卑的笑。

李小力在一旁看着,心里反感那些还价的人。不说三十五十,三百五百都值,这鱼是怎么抓上来的!

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走过来,探头看看,凑耳听听。

“摸大冷啊,现在很少有人敢啦。”他鼓着腮帮来了精神,对周围的人吹牛,“我以前看过,啊,那是不得了,不得了,一般人是不敢下水的,这样冰冻嘎嘎的天气。”

大汉把摸大冷的过程描述成史诗般宏大,滤过了苦难,只剩下精彩。

人们愣眼看看他,再看看鱼,再看看爸爸,似乎鱼跟爸爸都一下子熠熠生出光来。

李小力也热血沸腾起来,忘了那一刻的痛快,仿佛他的爸爸是非洲猎狮的了不起的猎手,是个魁伟的汉子,很man,很有气魄,面对任何人任何事,眼都不眨一下地有血性。

爸爸呢,却并没多少的自得,只是脸上闪着快活的光,依旧谦卑地微笑着,跟人说价,提着杆秤,钩着鱼称,放入袋子里递给人家。李小力高兴地收钱找钱。

人们带着新奇和叹服,你一条他一条的,很快卖得只剩一条大鲤鱼。这鱼是爸爸最后一次下水,费了好大气力抓起来的,太大,一般人不愿买。

一个高个子穿着皮大衣的男人转悠过来。他转了好几趟了,嫌贵,耸着两个山洞似的大鼻孔走了,这会儿又回转来。

“哼!野生的!哪个晓得是不是野生的,现在的人,哼!”他晃悠着下巴,不屑地嘀咕。

“是野生的,你看鱼划水。”爸爸指指鱼的尾鳍和侧鳍,“长得很,鱼鳞发黄,是真的野生鱼。”爸爸笑着向他解释,一点不生气。

这人不过是想找个茬,好压低鱼的价格,小家子气!爸爸还傻傻地跟他说个什么劲!

“爸,别理他。”李小力在爸爸耳边轻轻说。

“野生的,谁能保证?现在的人。”大个子继续奚落着,“我前回买个老太太的土鸡蛋,回家打开一看,都是洋鸡蛋,选小个头的,他妈的,现在的人。”

“是,是,是有这样的人。”爸爸竟然还赔着笑,跟他搭话。

“哼!野生的有这么大,一看就是骗人的。”那人倒越发说得起劲了,还憎恨地哼着鼻子,仿佛他真受了大骗,有了大损失。

李小力站在后面,眼珠子瞪得要爆裂出来,恨不得要上去一拳,把他的大鼻洞揍塌方。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只为了讨点便宜,你还像个男人?

爸爸呢,却一个劲地向他解释,谦卑,不,卑微地笑着。李小力真气了,爸爸怎就这么怂?就不能像个男人,挺起腰杆说句狠话?

李小力斜眼瞪了爸爸一眼。

怎回事?他的脸上还是卑微地笑着,跟人好声好气地说着话,但是你看他的太阳穴,竟然像在摸大冷那会儿一样,鼓胀起来,突突地跳着,似乎在忍耐,在对抗什么巨大的痛苦。

李小力突然明白了,爸爸不是怂,不是没有气性,他是一直在坚韧地忍着,忍着人家对他的轻慢、刁难,甚至羞辱,现在也是,那女人掼东西时也是,只是为了安安稳稳地挣回一块一块并不多的钱,安安稳稳地带回家,让他的家人安安稳稳地过生活。

“不买算了!”李小力再也不想忍了,朝着那个男人大叫一声。

那人受了一击,吓了一跳,缓过神来骂道,你个狗崽子,叫什么叫!

一直笑着的爸爸突然敛了笑容,“腾”地站起来,一挺胸,拦到儿子面前,不大的双眼睚眦尽裂般怒睁着。

“你再敢骂一句!再敢骂一句!”爸爸往前直冲,直顶到那人面前,凶神恶煞一般,脸涨得通红,额头筋脉暴出,狂奔的马儿一样血脉偾张,完全看不出他会那么谦卑地笑。

这是他的爸爸?那个低声下气,只求和气生财的人?李小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我还怕了你?”那人话虽这么说,气焰却被爸爸骇人的气势吓矮了一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吵,别吵,生意不成仁义在,吵个什么架?”旁边的人都出来劝架。

“他骂我儿子。”爸爸嚷道,眼珠子还凸凸地紧瞪着那人,双手紧攥得几乎要冒出火花。

“不买就算了,骂人干什么!人家摸大冷的也不容易。”边上的人都眼明呢,知道这种嘴坏,又爱贪便宜的人多讨厌。

“不买就不买,我有钱还怕买不到东西?真是,我有钱还怕买不到东西?”那人咕哝着,转过身悻悻地走了。

爸爸走回来,气愤地紧板着个脸,不说话。

“不卖了,我们带回家自己吃!”爸爸一拎鱼,拿着秤杆,气呼呼地走了。

周一放学,李小力一群人抱着篮球到操场上去了,橘红色耐克鞋中,只有李小力的鞋子是白色的,鸡在鹤群一般。李小力别别扭扭的,有些跑不开。可同学们跑着、跳着,谁也不说一句,不看一眼,就像压根儿没这回事。李小力一跺脚,跑开去,一场球赛下来,心思都在球上,忘记了别扭。

其实,有些事就是心理上作怪,他想。于是他又有了别的想法。

“等会儿我请你们去吃烤鸡翅,我爸爸烤的,味道一顶一的。”李小力装着无所谓,拍着篮球,来个漂亮的转身带球,对他们说。

“好。”王全答道,一点不惊讶。

“是你带我们去吃过的?”李钧烈问。

“嗯。”王全说着,眼睛看着别的地方,面无表情。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李小力看看王全,什么都沒说。

李小力带着几个人在街上找爸爸的小推车。李小力说起爸爸摸大冷,说着说着,就吹嘘起来,比络腮胡子大汉还能说。勇气、速度、精准度,最最重要的呢,是意志力,无与伦比的意志力!几个人看着李小力,一色崇拜地哈着嘴,瞪着眼。这哪里是李小力的爸爸,这分明是洛杉矶湖人队的科比嘛。

找了一大圈,几个人多的地段都去了,没有。爸爸收摊了?怎么这么早?以往无论刮风下雨,他都要到半夜才能回家的,除了那次阑尾炎手术。难道是摸大冷冻得生病了?李小力急急地往家赶。

他伸头往楼下的过道一看,空的,小推车不在。他“咚咚”跑回家,只有妈妈在。

“妈,我爸呢?”

“刚出去了。”她刚下班回来。

“干吗去了?”

“有个人要买我们的烧烤摊子,你爸给那人送去了。”妈妈说。

“为什么要卖?”李小力吃了一惊,大嚷起来。

“你不是不喜欢他卖烧烤嘛。”妈妈诧异地说。

“卖了爸爸干吗?”

“你爸说,他想去快递公司当搬运工,我就怕他的腰受不住。”妈妈忧虑地皱着眉心。

“手机!手机给我!”李小力急得双脚直跳。

“干吗?失火样的!”

李小力一把抢过妈妈的手机,拨通爸爸,嚷道:“爸,我跟你说,你千万别卖了推车,我同学都说好了,要照顾我们家生意,他们都说每天要一份鸡翅,是大份的,大份的。”

大雪漫天。

爸爸推着那辆小车,瘦瘦的身影走在漫天的大雪中,车流人流,在纷纷扬扬轻盈飞舞的白色雪花里,影影绰绰,一片空蒙。突然,这一切黑白水墨一样,空灵起来,有意境起来。

总有一天,他会一点都不在意爸爸的小摊子的。他想着,“爸——”喊了一声,向大雪深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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