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道锋
我一直欠老家那把老茶壶一篇文章。
从我记事起,家里简朴的餐桌上就有一把粗瓷的老茶壶,壶把手早就从竹篾变成了两根细铁条,但茶壶腹部的四个大字一直没有黯淡过:可以清心。
我一直试图念成“心清以可”,觉得这样更能显示汉语的博大精深。终于,当我喝茶成瘾,才悟到,”可以清心”这四个字原来这么懂喝茶的人:这是功能表述,更是意境升华。清心,已是奢望;可以,更是妙不可言。
于是,在必须的学习过程中、在必须的工作时光里,我一直没有放下对“可以”二字的念想。像是命中注定,在今年这个夏天的一个周末,我对这个”可以”又有了一次清凉体验。奉命主持沈光伟先生的中国画小品新作展,主题竟然是沈先生亲题的“可以纳凉”四个大字。字写得很顽皮,画更是清新自如,日常风物信手成画,确实惬意清凉,生动表达了生生之美。谈起创作体验,沈先生说:画画,你不能想太多,你想要这个想要那个,就不自然了,也就没有味道了。这段话让我再次对“可以”这个词肃然起敬:万物,看一眼就满心欢喜,这大概是最自在的状态了。我们的日常,有些是必需的,但更多的是“可以的”。“可以”不能包治百病,但能和一切达成了和解。奇妙的是,沈先生一开始想把展览的主题定为“可以清心”,这和我多年的心事真是一种默契。
必须或必需,貌似已经成为我们当下最熟悉的心跳。你我太着急、太急切。我们常向往的“快節奏、慢生活”,其实就是在探讨更多“可以”的可能性:没考上北大,考上个一本,也是可以的;没成为大腕,但你演了自己喜欢的戏,唱了自己喜欢的歌,也是可以的;创业没成为独角兽,但你一直在进步,也是可以的。“不是必需品!”这是一本主流杂志的推广语,让我过目不忘。在纸质媒体衰落的大背景下,我赞叹并佩服同行的淡定。不那么必须地强调自己是“必需品”,恰恰是内容生产者的一种自信,这种自信,如同美文,读起来很舒服!
行文至此,我终于可以饱满而清凉地领悟一下老茶壶上的“可以清心”了:生活,本来就是各种念想的集合,我们习惯了必须或必需,却怠慢了很多“可以”。原来,灵魂一旦跟上脚步,我们是可以定义很多“可以”的。懂得了更多“可以”,是可以过好这一生的。但愿这篇于炎炎夏日“熬”出来的、不是必需品的“鸡汤”小文,也可以纳凉、可以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