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营养餐

王丽

20年前，我刚出师范校门，就被分配到了偏远的小山村当老师，时值阴雨绵绵的8月，我坐在一天一趟的班车上，就像坐在船上。车窗外是泥泞坑洼的土路，车在路上行驶，犹如泥鳅在筛子里，又滑又颠簸，风一吹，雨滴打在脸上，直凉到心里。

我所工作的小山村名叫“石头地”，顾名思义，石头多得数不清，孩子们就像这村里的石头，坚硬顽强地成长着。上学之路崎岖而漫长，每个孩子的书包里必得有一样东西——铝制饭盒，饭盒里装着中午饭。因为路远，孩子们中午都不回家吃饭。孩子們不论大小，每天早早起来抓把柴做饭，因为学校没地方给饭菜加热，大多是白饭加一点自家腌制的豆腐乳、腌菜、酸辣椒，好一点的炒个油炒饭、鸡蛋饭或加了几片肉的饭，盛在饭盒里带着出门。孩子们大都不吃早餐，早餐在那个年代的小山村尚属奢侈品。

每天上午放学铃声响后，孩子们从书包里拿出早已冰冷的饭盒直接就吃早饭了，在教室、校园里或蹲或站，就着金属勺碰撞金属饭盒的噼啪声大口吃饭，不一会儿，冷菜冷饭就一扫而光，那情景至今令我难忘。吃完饭后，有的孩子俯下身去，面朝天空把嘴搭在水龙头上，大口大口喝着从山上引到学校里的山泉，一不小心，会被水呛成个“红萝卜”，惹得旁边的同学捧腹大笑。看着孩子们每天吃冷饭，喝冷水，我心疼孩子们却无能为力。夏天还好一些，冬天北风呼呼，孩子们都是长个子的年纪，饿得很快，放学是等不及了，课间就把饭塞嘴里，风卷残云般吃完就玩去了。冷冰冰的饭咽下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我那小小的平房宿舍前上演，看着孩子们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笑脸，我有一种心酸又无奈的忧伤。

20年前，这样的情况在村完小并非个例，有住校生的才有食堂，受条件所限，伙食也不是很好，仅能填饱肚子而已，一周能吃一顿肉就不错了。读书这么辛苦，能成才的孩子凤毛麟角。那时的我总在想，下课后孩子们能吃上热饭，喝上热水该多好啊！

随着国家“全国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的实施，我曾经的梦想变成了现实：我所在学校的孩子们都吃上了国家免费提供的营养餐。每天清晨一进校，营养餐就准时发放到孩子们的手里，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有一盒牛奶，甜牛奶、红枣牛奶、纯牛奶换着吃，鸡蛋、小蛋糕、不同口味的面包每天不重样，孩子们吃得很开心。两种组合早餐保证了孩子们进校就有精力学习，杜绝了饿着肚子上课的现象。一份营养餐，解决了多少孩子的营养问题，刚工作时课堂上经常发生的因饥饿导致晕倒的现象已鲜见，小时候听说“一盒牛奶强壮一个民族”，没想到这么快变成了现实。

营养餐只是改变的开始，随着“农村义务教育薄弱学校改造”项目的启动，学校新建了宽敞明亮的食堂，孩子们下课后直奔食堂，“冷嘴就热饭”——多么幸福啊！有了“寄宿生生活补助”，食堂伙食越来越好，每天的菜都新鲜，每天的食谱各不相同，顿顿有肉吃，每逢运动会开幕式或六一儿童节等重大活动，食堂还特意为孩子们准备了炸鸡腿，食堂工作人员每天变着花样做有营养而又好吃的菜，渐渐地，孩子们的嘴都吃叼了，开始嫌家里的饭不好吃。吃完饭，去学校安装的饮水机上拿杯子接一杯温水喝下去，再去崭新的图书室看一会儿书，孩子们今天的读书条件，让我羡慕不已，曾经人人必备的铝制饭盒已难觅踪迹，成为记忆。

从事教育工作20年，我见证了教育发展的沧桑巨变，孩子们从不吃早餐到今天的天天有营养餐吃，一盒牛奶，承载的是国家和民族的希望；一个面包、一块蛋糕蕴含着满满的爱意、殷切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