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纯英 朱伊革
摘 要:本文旨在以非典型性“把”字句——“把/将NP一V”句为切入点,以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以及霍克斯和杨宪益的两个英译本为语料,借助平行语料库对《红楼梦》中“把/将NP一V”句的英译文进行对比研究,从而找出两位译者的翻译异同以及此类句式的翻译规律,为这类句式的英译提供借鉴。本文最终得出以下结论:“把/将NP一V”句多译为SVO结构;在“A把/将B+C一V”句式的英译上,两位译者的译文大致趋同。表示方位意义的C多通过介词来表示,或都译为具有隐性方位意义的动词。不同之处在于,在句式的选择上,霍克斯的译文更加灵活多样,霍译文中将NP作为句子的主语就是一个很好的体现;翻译策略上霍译文多处采用适当增译,使得译文生动具体、情感饱满;最后霍译文也借用“a”将这一句式中的“一”一定程度上再现了出来。
关键词:“把/将NP一V”句 《红楼梦》 对比研究
一、引言
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大背景下,翻译作为一种跨文化的交流活动,对中国文化在世界舞臺的传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红楼梦》作为中国文学的集大成者,是世界文学殿堂中一颗璀璨的明珠,由于其举世瞩目的文化价值,已经被译成数十种语言。自杨宪益和戴乃迭夫妇合译的A Dream of Red Mansions(简称杨译)以及大卫·霍克斯与约翰·福闵德翁婿所译的The Story of the Stone(简称霍译)两个译本问世以来,国内《红楼梦》的英译研究热潮开始了,所关注的焦点也比比皆是,例如诗词的翻译,修辞格的翻译,俗语谚语,人名书名的翻译等等不胜枚举。本文借助绍兴文理学院《红楼梦》汉英平行语料库,旨在对《红楼梦》中的“把/将NP一V”句进行对比研究,为此类句式的翻译提供借鉴。
二、“把/将NP一V”句
汉语中最常见的“把”字句类型可以公式化为“(A)把/将B+VP”,其中“VP”指的是述补结构或是包含述补结构的谓词性结构。A是施事者(agent),B是受事者(patient),例如“晴雯把扇子撕破了(第97回)”。本文所研究的“把/将NP一V”句式是一种非典型性的“把”字句,或者,按照崔希亮(1995:12-20)的划分,属于矢量类“把”字句中的一种。他认为,“把/将NP一V”是一种即时态,“一”所表达的是一种动作或者变化的突然性和及时性。他从语义角度将“把”字句划分为两种:矢量类“把”字句和结果类“把”字句。其中结果类“把”字句的语义焦点总在“VP”中的“R”(结果补语)上,也就是说上例中的语义焦点在“撕破了”上;而矢量类“把”字句的语义焦点在整个(B)+VP上,也就是“扇子撕破了”。施春宏(2015:53-66)将“把/将NP-V”句式归于述语凸显式“把”字句。柯飞(2003:1-5)指出,“把”字句不仅仅突出宾语,还同时突出动作和结果。至于“把NP一V”的英译,张春燕(2009)认为,这里的“一”作状语修饰动词,在英译的过程,“一”的副词意义不易保留。“把/将NP一V”这一类句中,“把”字后面多是表示人体器官的词,句中的谓语是表达这些器官的变化和状态的。这些句子可以去掉“把”字变成施事主语句,如“把脸一红”,可以去掉“把”字变成“脸一红”。徐峰(2014:46-54)则总结了“把NP一V”句式的三个主要特点,即:固定为“一”的数量成分置于动词前,其他数量词如“二”“三”等都没有这一用法;这一结构后的动词只能是单音节动词;最后,由于“把NP一V”句式极强的粘着性,通常需要紧跟另一个小句构成完整的语义关系。笔者在语料库中共收集了83句这类结构的句子(包括“将NP一V”),其中的动词均为单音节动词,加上含有动词意义的形容词,共43个,包括:抬,梗,放,松,捻,扭,伸,缩,皱,回,拍,撇,努,抖,拧,摔,退,跳,溜,推,撂,甩,摔,躲,拉,晃,抄,抬,瞧,闭,歪,丢,瞪,睁,藏,看,照,纵,拨,跺,撒,静,红。并且,这一结构中的动词都有瞬间动作或短时动作的特征。
笔者将所收集的语料分为两类,第一类是A把/将B一V;第二类是A把/将B+C一V,此处的C指的是B运动的方向或者终点,或者是动词的修饰语。崔希亮(1995:12-20)提到“把”字句有时会涉及到三个语义论元,将C解释为动词前后由某些介词如“往”“朝”“向”等连接的成分,通常为事件发生的场所,B运动的方向或者运动的终点。笔者通过语料分析发现,C还可以是V的修饰语,如“凤姐把岫烟内外一瞧(第90回)”,很明显,这里的“内外”看似具有方位意义,但并不是岫烟运动的方向或终点,而是用来刻画描写“一瞧”这个动作。注意到这一点,对于英译此类结构也很重要。
三、A把/将B一V的英译对比
在第一类——“A把/将B一V”句式的英译中,笔者注意到了两位译者的相同点和不同点。相同点在于:首先都译成SVO形式,如“贾琏也过来一瞧,把脚一跺(第113回)”译为“stamp his foot”。此类例子不缀举。其次,都译为不带宾语的动词(单个动词),例如:“薛蟠闻言,把眉一皱(第67回)”都译为“Xue Pan frowned and sighed”。
不同之处有以下几点:
(一)霍译文倾向于采用SVOA句式,即常添加副词或with引导的介词短语做状语来起到修饰动词的作用,而杨译文常处理为SVO句。如:
1.添加副词
(1)凤姐将手一拍,笑道:“妙极了,这和我的主意一样。”(第50回)
杨译:Xifeng clapped her hands.“Excellent!Just what I was thinking.”
凤姐将手一拍,笑道:“妙极!”(第50回)
霍译:Xi-feng clapped her hands delightedly.“What a wonderful idea!”
两个底本虽有出入,但是大致意义趋同。在处理方式上,霍克斯用了一个“delightedly”来修饰“clap”,将王熙凤内心的“欣喜”之情生动地表露了出来。而杨译文没有传达出这一层意义,只是单纯地把“拍手”这一动作表现出来。此例出自第五十回,薛姨妈意图请贾母赏雪吃酒,便有了贾母与王熙凤你来我往地这段凑趣,气氛十分活跃。王熙凤这一巧舌如簧,聪明伶俐的孙媳妇,于三言两语之中,将众人逗得喜笑颜开。“丹唇未启笑先闻”,王熙凤的笑态繁复见于《红楼梦》之中,也是王熙凤性格特点的一个经典写照。这“将手一拍”的后续动作“笑道”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欣喜亦或是取悦迎合贾母与薛姨妈的小心机,似乎后者更多一点。柯飞(2003:1-5)谈到,“把”字句适宜于表达复杂的、细微的意思。笔者以为,霍译文中“delightedly”,一词也借凤姐之拍手这一动作映射众人闲聊中的其乐融融,将和谐温暖场面跃然纸上。
(2)宝钗也忍不住笑着,把黛玉腮上一拧,说道……(第8回)
杨译:Even Baochai couldn't suppress a smile.She pinched Daiyus cheek and cried...
宝钗也忍不住笑着把黛玉腮上一拧,说道……(第8回)
霍译:Bao-chai could not suppress a giggle.She pinched Dai-yus cheek playfully.
此例中,显而易见,霍译文中增译了一个“playfully”,实乃妙哉!《红楼梦》中,宝钗曾先后两次欲拧黛玉的脸。这第八回中所描述的则是第一次。宝钗为何禁不住想拧一下黛玉呢?原是宝钗反击李嬷嬷好心劝宝玉莫要多吃酒的一席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惹得宝钗禁不住对这牙尖嘴利的林妹妹由衷地喜爱,这一喜爱之情便化作“一拧”这一玩笑似地又带些许宠溺性的动作了。宝钗宛似“小姐姐”一般,对林妹妹的一席话爱恨交织,“管束”小妹妹一般去拧她的腮帮子,似“教训”她怎得如此一张令人恼不得,喜不得的巧嘴。霍译文中“playfully”兼具“friendly”以及“humorous”两层含义,生动形象地将这一戏谑又不失友好的动作完美地诠释了出来。
(3)只见宝玉把眉一皱,把脚一跺,道:“我想这个人生他做什么!……(第91回)
杨译:After a while Baoyu frowned and stamped his foot.“Why was I born?”he exclaimed.
霍译:After a minute or two Bao-yu frowned and stamped his foot fretfully.“Whats the point in my being alive?”
例(3)源自第91回中的林贾谈禅。宝玉欲探宝钗不得见,薛姨妈对他淡淡的态度也让宝玉甚是纳闷,故前来黛玉处诉说。一番言语过后,黛玉自顾看书,不理会宝玉。宝玉见此光景,心中甚是苦恼烦躁,便才有了“皱眉”“跺脚”这番连续动作。此外,不可忽视的是,宝黛参禅是《红楼梦》后四十回中叙写黛玉之死的经过和情节之一。前八十回里,宝玉看见了许多的死亡,有身边美丽的女子,如秦可卿、尤二姐等,也不乏一些了无美感的人物之死,如贾瑞等。耳闻目睹了众多生命,尤其是美好生命的凋零之后,宝玉越受管束,越不能自主。成敏(2008:146-156)提到,在经历了众多生命的陨落之后,宝玉日渐感受到生命与生活愈加严重的制约,愈发对生命以及自己的出路产生思考,可以说宝玉的性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宝玉追求爱情的自由被束缚,“金玉良缘”秘密确定,欲探宝钗不成,薛姨妈又冷淡相对,而此番黛玉这里心迹未明,心中自然甚是苦闷,对生命的意义由生思考。因此,笔者认为,“fretfully”更能贴切自然地表现宝玉内心的烦闷与苦恼,将“把脚一跺”一简单短暂的动作上升到了反应人物内心世界的高度。
2.用“with”引导的介词短语作状语
(4)翠缕把脸一扭,说道:“我不信这话。”(第31回)
杨译:“I don't believe it.” Cuilu shook her head.
霍译:“I don't believe that,”said Kingfisher with a toss of her head.
(5)金桂将脖项一扭,嘴唇一撇……(第80回)
杨译:Jingui turned away her head,pursed her lips…
话说金桂听了,将脖项一扭,嘴唇一撇……(第80回)
霍译:Jin-gui reacted to Caltrop's defence of Bao-chai's intelligence with a toss of the head.
这两例中,“把脸一扭”与“将脖颈一扭”,霍克斯都译为介词短语“with a toss of head”,而杨译文则都译为SVO结构,“shake ones head”以及“turn away ones head”。笔者以为,与下文例(6)相同,霍译文“with a toss of the head”这一伴随状语中的“a”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再现原文中的“一”,见例(6)。由此,笔者认为霍译文更好。
(二)霍译为SVOO句,杨译为SVO句。
(6)宝玉红涨了脸,把他的手一捻(第6回)
杨译:Rushing crimson,Baoyu simply squeezed her hand.
宝玉红了脸,把他的手一捻(第6回)
霍译:Instead of answering,he merely reddened and gave the hand a squeeze.
陈宏薇(1998:239)在其著作中简要谈论了“把……一……”的译法。她认为,这类“把”字句的英译可以在基于英语动词习惯用法的基础上,去选择恰当的动词。上例中“把脸一扭”和“将脖颈一扭”,霍克斯都翻译成介词短语“with a toss of the/her head ”。笔者以为霍译文的译法更好。徐峰(2014:46-54)认为,“把/将NP一V”中的“一”作为一个副词,表达的并不是数量,而是情态。柯飞(2003:1-5)提到“一”的副词意义不易保留,因而在英译的过程中往往省略掉。徐世华(1996:143-148)指出英语中的不定冠词A/An与数词“one”同源,相当于汉语中的“一”,但是不强调数目概念。徐峰(2014:46-54)认为,“把NP一V”的语法意义显然并不是为了表达“V一次”。也就是说,这里的“一”不是表达数目概念。徐世华还指出,不定冠词与抽象名词连用时,可以表示动作的结果以及一次动作等等。例如:“The little boy got a cut in his hand when peeling an apple”。若强调动作结果,可以译为“在削苹果的时候,小男孩的手划破了”;但也未尝不可以译为含有“一”加量词的正确汉语:“在削苹果的时候,小男孩的手划了一道口子”。前文分析了“把”字句的语义重心。柯飞(2003:1-5)指出,“把”字句不仅突出宾语,还突出动作和结果。“把他的手一捻”翻译为双宾结构的“gave the hand a squeeze”,就将“把”字句的作用完美地发挥出来了,突出宾语“the hand”,同时突出“squeeze”这个动作。若把“gave the hand a squeeze”逐词翻译为汉语,就是“给手一个捻”,不符合汉语的说话习惯。如果翻译为“把手一捻”符合汉语“把”字句,“一”通过英语不定冠词“a”表现了出来。用“a”来表现“一”所传达出的动作的突然性以及及时性。又如“金钏儿睁开眼,将宝玉一推(第30回)”翻译为“Golden opened her eyes wide and gave him a little push(霍译)”比翻譯为“Golden pushed him”更恰当。
(三)选词差异
(7)凤姐将桌子一拍,说道:“好罗唆……(第54回)
杨译:“What a question to ask!”cried Xifeng,banging the table.
凤姐将桌子一拍,道:“好罗唆!”(第54回)
霍译:“Oh how you do pester one!”said Xi-feng,thumping the table in pretended annoyance.
例(7)两个译文中都采用了现在分词短语作状语,不同的是动词“拍”分别译为“bang the table”和“thump the table”。在“把/将NP一V”句的翻译中,动词的选用至关重要。这里的“bang”和“thump”哪一个更贴切呢?笔者利用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查了一下“thump”一词的常用搭配,发现频率最高的是“thump”这个词本身,并且多出现在小说中,连用三个“thump”来表达脚步声、拳头声以及心跳的声音等。与之搭配的“table”一词出现在第21位,频率数值是6。经过对所给出例句筛选发现只有一句“thump their table in an outburst of conviviality”是符合“拍桌子”这一层意思的。而与“bang”的搭配中,“table”位于第25位。例句中直接表示“bang the table”的有6句,频率数值是13。此外,张培基《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三)》中,“拍桌子”被译为“strike the table”以及“slap the table”,不过笔者并未找到“strike”与“table”搭配,而“slap”中倒是找到了相符合的例句。笔者以为,杨译文和霍译文中的两个动词不分伯仲,霍译文中的增译部分“in pretended annoyance”这一状语,倒是点睛之笔。
(四)霍译文中“把/将NP一V”中的“NP”译为主语
(8)凤姐听了,把头一梗,把筷子一放。(第23回)
楊译:Xifeng threw back her head and laid down her chopsticks…
凤姐听说,把头一梗,把筷子一放(第23回)
霍译:Xi-feng's back stiffened.She laid down her chopsticks…
“梗”在《红楼梦语言词典》第285页中解释为“挺直”,所给出的对应两个英文解释分别为“stiffen”和“straighten”,举例正是此处引用的“把头一梗”。“throw back”在陆谷孙《英汉大辞典》中解释为“使(头、肩等)向后”。对比两个译文,在动词选用上,“stiffen”比“throw back”更为准确地传达了“挺直”这一层意思。再看“把头一梗”中的“头”,杨译文直接翻译为“head”,而霍译文翻译为“back”。为何霍译文不用“head”而选用“back”呢?笔者查阅了《红楼梦》的几本注评,未能有所收获,继而通过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检索“stiffen”所搭配的名词,发现排在第一位的是“body”,紧接着是“spine”。“back”排在第9位,“head”处于第31位。与“head”的搭配中,例句仅有3句。笔者查看例句后筛选发现,只有一句写到“to stiffen the head”。不过,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收录的是1990至2017年的语料,而霍克斯译作《红楼梦》翻译于1970至1980这十年间。虽然时间上无法对应,但是笔者猜测,当代英语中“stiffen”这一词几乎不与“head”搭配。在霍克斯翻译《红楼梦》那个时期,霍克斯作为母语为英语的汉学家,选用“back”而不是“head”,或许考虑到了英语中与“stiffen”的习惯搭配这一因素。再者,译为“Xi-feng's back stiffened”,含有“背一挺”这层意思,也尽显出王熙凤能干泼辣,自恃高贵且傲慢的姿态。本例出自第二十三回,凤姐主张把小和尚道士留在铁栏寺,差之即来,遣之则去,甚是方便,而贾琏应允芸儿将这些小和尚与他管管。饭桌上贾琏一句“你有本事你说去”,便激得凤姐“把头一梗,把筷子一放”了。最后,霍译文在翻译此句的时候,将“把”字去掉变成施事主语句,将“NP”作为主语,使得“把/将NP一V”的英译更加灵活多样。霍译文中将“NP”译为主语的其他例子还有“那贾芸一面走,一面拿眼把小红一溜(第26回)”译为“His eyes sought Crimsons”;“探春听说,一发动了气,将头一扭(第27回)”译为“Her chin went up defiantly”。
(五)其他不同
在“A把/将B一V”句式的翻译中,杨译文和霍译文还有其他的不同之处,此处不一一赘述,略举一例,以供读者思考。
(9)贾政把眼一瞪道:“胡说!”(第112回)
杨译:“Rubbish!”replied Jia Zheng sternly.
霍译:“Out of the question!”snapped Jia Zheng,glowering at Lian.
此例中,杨译文用一个副词“sternly”,来表现贾政当时的愤怒。“把眼一瞪”采取了省译。而霍译文用到了“glower at”,这一词组本身表示“怒视”,加上“snap”一词与之共现,语气更加凌厉,愤怒之情溢于字里行间。
四、“A把/将B+C一V”的英译对比
我们来看看“把/将NP一V”这类句型在带有动词修饰语或是由“往”“朝”等介词引导的连接成分时,两位译者的处理方式。
第一,选用含修饰语意义的特定动词
(10)贾政回问了甄老爷的好,便把他上下一瞧。(第93回)
杨译:Jia Zheng asked after Mr.Zhen's health and scrutinized Bao Yong as he stood there in an attitude of respect.
霍译:Jia Zheng inquired after Zhen Ying-jia,and surveyed Bao Yong.
这里的“上下”并不是“他”运动的方向,而是用来修饰“瞧”这个动作。两位译者都没有译为“look up and down”,而是分别选用“scrutinize”和“survey”这两个词,都具有“仔细查看,仔细检查”义,译出“上下一瞧”的隐含意义。
第二,用介词短语表示运动方向
(11)蒋玉函把眼往左右一溜,悄悄地笑道……(第93回)
杨译:Jiang pointing at himself murmured…
霍译:Jiang glanced quickly from left to right
例(11)在翻译“把眼往左右一溜”时,杨译文采用了“point at”这一动词短语,义为“指向,朝向某人某物”。“溜”见于《红楼梦语言词典》第536页,发音为第一声liū,义为“很快地斜眼一看”。可见,“point at”在传达“溜”这层意思上有些欠缺。而霍译文中的“glance”本身就有“look at something very quickly”的意思,且霍克斯还用了一个副词“quickly”来再次强调,更突显“溜”这一动作的瞬时性。霍译文中把“往左右”直译为介词短语“from right to left”,而杨译文则采取了省译。较之而言,霍译文将“溜”这一动作表现得更加传神形象,且方向义也很明确。
第三,译成具有隐含方位意义的动词
(12)凤姐猛吃一驚,将身往后一退(第11回)
霍译:Xi-feng gave a start of surprise and retreated a step…
此例中霍克斯单用一个“retreat”就将表示方向的“往后”以及“退”这两层含义都表现了出来,无需再借助介词来表示方向,也使译文更简洁,更加符合英语的语言使用习惯。
五、结语
“把NP一V”这类句子,杨译文多译为“SVO”句式,而霍译文多译为“SVOA”句式;霍译文中的状语,或一副词,或一介词短语,寥寥几笔,就能赋予原本看似简单而又短时的动作一种情感的流露,反应出动作发出者或欣喜,或怜爱,或焦虑的内心世界。杨译文中也有少量“SVOA”式句子,如“林黛玉将两个指头一伸(第31回)”翻译为“Daiyu held out two fingers with a smile.”加上“with a smile”就比单单一个“held out two fingers”要生动得多了。因此,笔者认为,在英译“把/将NP一V”时,需将原文语境以及动作发出者的性格特点等等因素考虑在内,可适当添加状语来使动作描写更加饱满丰富。
“一”在某些情况下可以通过不定冠词“a”表示出来。
在“A把/将B+C一V”句式的英译上,两位译者的译文大同小异。表示方位意义的C多通过介词来表示,或都译为具有隐性方位意义的动词。
在“把NP一V”句式的翻译上,动词的选用至关重要,如例文中的“溜”用哪个英语动词来对应,就非常值得译者考量一番了。另外,在英译过程此类句式上,译者也可在准确把握原文语义的基础上,将“NP”作为句子的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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