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有中国特色的教育理论创新与发展之路

徐靖程 王晓波

改革开放40年来，我国在各个方面的发展和变化显而易见。从确立教育优先发展战略，到把实施科教兴国作为基本国策，再到人才强国战略，中国教育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特别是伴随着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出现和发展，教育信息化从1.0进入2.0时代，向着教育现代化全力迈进。作为中国教育技术学科的奠基者和开创者之一，何克抗教授一直扎根于教学和科研一线，努力探索信息时代的创新教育理论，为中国教育创新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值此改革开放40周年和杂志创刊200期之际，我们有幸对何教授进行了专访，探讨具有中国特色教育理论的创新和发展。

记 者：教育信息化是当前教育改革发展中的一个重要领域和突破口。作为我国最早研究教育信息化的专家之一，能否谈谈您是如何理解“教育信息化”这一概念的？

何克抗：按我的理解，教育信息化的本质就是利用信息技术手段优化教育教学过程，从而达到提高教学效果、效率与效益（三效）的目标。这样的目标也是各级各类教育管理部门、学校校长所关注的。教育信息化之所以可以支持实现以上目标，我认为它具有以下几方面特征和优势。

一是它能够提供信息化、智慧化的教育资源，而且资源丰富，获取方便快捷；二是能创设数字化、智慧化学习环境，便于学生开展自主学习、协作探究等新型学习方式，尤其是VR、AR等先进技术的出现，为学生的学习提供了更加便利的条件；三是信息化环境为实现教育思想、教学观念和教学方式的变革提供了有效支撑。

记 者：随着教育信息化的不断发展，您也一直在探索信息时代的教育创新理论，结合我国教育实际，对国外教育思想和观念进行了批判性继承，可以说创立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教学理论，请您为我们介绍一下。

何克抗：西方有些先进的教育思想和教育观念的确值得我们学习，但是我国情况与西方国情有所不同，所以我们不能盲目照搬，而是要取其优点，避其缺陷，与我国教育发展实际相结合，真正促进我国教育的变革与创新。

20世纪90年代，国外教育领域大力倡导的建构主义片面地强调以学生为中心，将教师的主导作用与学生的认知主体地位对立起来。尽管我们传统的以教师为中心的课堂面授有很多局限，但是优秀教师的人格魅力、言传身教、课堂中的师生互动等，这些给学生学习带来的收获和体验是网络在线学习无法代替的。所以，我在向国内引进和介绍建构主义时，在摒弃其原有缺陷的基础上，创新地提出了“学教并重”的教学设计理念和方法，并成为信息化环境下最有效的教学设计理论，深受广大教师的欢迎。

再看语文教学。对于我国语文教学乃至世界各国的母语教学存在的“少、慢、差、费”的状况，我认为主要根源是来自皮亚杰“儿童认知发展阶段论”的错误指导。于是，我在其基础上，结合自己多年在中小学教改中的实践经验，提出了“儿童思维发展新论”，并在此理论指引下设计出全新的语文教学模式和方法；然后大力培训小学语文教师掌握这一教学模式与方法，并开发出适合该模式与方法的丰富教学资源，从而使该理论得以尽快应用于实际。《儿童思维发展新论》一书已于2015年10月由国际著名出版商斯普林格（Springer）翻译成英文在全球出版发行，并于2016年11月被ISCI所在的全球最具影响力的文献数据库全文收录。

我国中小学英语教育效果一直也是很不理想，很多是“聋子英语、哑巴英语”。于是，我在全面总结并批判继承原有各种儿童语言发展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全新的儿童语言发展理论——“语觉论”（儿童语言发展新论）。我们根据“语觉论”设计出了全新的英语教学模式和方法，可以大幅度提升小学生的英语听说能力（“语觉论”目前也正在翻译成英文，下半年也将由Springer在全球出版发行）。

近年来，创客教育在国内外如火如荼地开展。西方学术界的主流观点认为，创客教育的目标就是要把青少年培养成能利用互联网、3D打印和各种设备与工具将自身的创意转变为实际产品的创造者。它的优点是强调创作实体作品，但是只注重了创新人才应当具备的素质中的创新能力的培养，而忽视了创新意识和创新思维的培养。所以，我于2016年第一次在《教育研究》杂志上发文批判了西方创客教育理念，提出了其两大弊病。我认为要想将我国广大青少年培养成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创新人才，除了要借鉴西方实施创客教育的措施与经验以外，更要大力倡导与推行具有中国特色的创客教育体系，即要高度重视创新意识的统领意义与作用，充分认识创新思维的奠基意义，密切关注创新能力的实际意义与价值。

除了以上的创新探索，我还在创造性思维理论、信息技术与课程深层次整合理论等方面进行了深入研究，形成了一套具有中国特色的信息化教学创新理论，真正推动了中国教育创新式发展，提升了我国基础教育的质量（“创造性思维理论”一书，2017年7月已被Springer作为最新的心理学专著，由5位国际著名心理学家审定认可后在全球出版发行）。创新人才培养的关键与核心是“创新思维（即创造性思维）”培养，但迄今为止，全球（包括西方发达国家）都还没有一套科学有效的“创造性思维理论”。我这本书之所以能被翻译成英文出版，是被确认为这是该领域的最新专著。本书的正标题是“创造性思维理论”，副标题是“——DC模型的建构与论证”；DC模型，即内外双循环模型，是运用90年代以来最新的脑神经生理解剖的成果阐明“灵感”与“顿悟”的心理加工机制、加工环节与加工过程，即创造性思维的具体形成过程。这在人类历史上还是前所未有的，也正因为如此，该书才能获得国际一流心理学家的认可，被著名出版商翻译成英文出版。

记 者：根据您对以上教育理论的创新，在教育实践中有哪些探索和应用，取得了哪些效果？

何克抗：21世纪初，在我国加速教育信息化进程以及实施新一轮课程改革的宏观背景下，在以上提出的创造性思维理论、儿童思维发展新论、儿童语言发展新论（语觉论）、信息技术与课程深层次整合理论及“学教并重”教学设计理论的指导下，我们开始了“基础教育跨越式发展创新实验研究”（以下简称“跨越式实验研究”）。我们试图把以计算机及网络为核心的信息技术作为促进学生自主学习的认知工具、协作交流工具和情感体验与内化工具，改革传统的以教师为中心的课堂教学结构，构建“主体—主导”相结合的课堂教学结构，改变教育信息化进程中“大投入没有大产出，高投资没有高效益”的不正常現象，以促进基础教育的深化改革。

以儿童思维发展新论为基础，我们提出了语文“跨越式教学”的“211模式”，注重对学生阅读能力的训练以及对写作能力的训练；此外，我们为学生提供的都是精选优质的扩展阅读材料，是学生宝贵的“精神食粮”，能够真正实现对学生“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的良好培育。以语觉论（儿童语言发展新论）为基础，我们提出了英语“跨越式教学”的“111模式”，在小学阶段特别强调听、说能力的训练，为学生创设良好的学习外语的语言环境，从而有效培养学生的外语听说能力。

跨越式实验被老师们称为“中国式翻转课堂”，我们在继承西方翻转课堂优点的同时，也避免了它的全部缺陷，为边远地区和农村地区提高基础教育质量，促进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解决了技术难题，使越来越多的农村孩子受益。

记 者：您如何看待我国教育信息化的未来发展趋势，对此有何建议和意见？

教育改革的关键在于教育思想、教学观念、教学模式的转变。现在很多人过分地从技术的角度关注教育的发展与变革，而忽视了对教育思想、教学观念、教学模式的关注，从而未能实现教育信息化应有的效果。

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教育变革已经从量变到了质变的时代。教育信息化2.0行动计划提出要推动我国教育信息化整体水平走在世界前列，真正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教育信息化发展路子，我觉得这是完全符合我国教育发展实际的。西方的先进理念及优秀经验我们要虚心学习，但是绝不能唯西方马首是瞻，我们要进行批判式地继承和发展，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创新发展之路。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四个自信”，走中国特色的教育创新发展之路正是“文化自信”的具体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