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红文(西北大学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000)
山西临汾古县位于山西省的南部,临汾市的东北部。《山西方言调查研究报告》、《山西方言分区》、《中国语言地图集》都将古县方言划为中原官话的汾河片平阳小片。虚词“的”在山西临汾(古县)话中使用频率高,具有多种用法,且其中有的用法是普通话所不具有的。目前还没有人针对山西临汾古县话中虚词“的”进行过研究,有关山西临汾其它方言点中虚词“的”的研究也只有张亚婷(2013)一篇论文,这篇论文研究对象为山西临汾市尧都区方言中的虚词“的”。通读全文发现以下几个方面问题:
第一,结构助词内部各成分粘在一起,没有分开,且只做了简单的论述,没有从内部展开、深入考究结构助词实际所包括的语法成分。第二,文中作者论述表语气的“的”时所举的例子实际为结构助词的,而论述表示能愿、强调的“的”时所举的例子实际上才是与焦点标记“是”共同表示强调语气的语气词。第三,虽然文中一系列诸如上述所列问题都有待重新分析,重新考证、分类。但不可否认文章所举实例丰富,介绍虚词“的”比较全面,包括了“的”的多种用法,临汾市尧都区方言又与古县话同属于山西方言中汾河片中的平阳小片。文中一些观点为本文的写作提供了新思路。
朱德熙(1961)中把通常所说的结构助词“的”分析为三个不同的语素:“的1”为副词性语法单位的后附成分,“的2”为形容词性语法单位的后附成分,“的3”为名词性语法单位的后附成分。文中分法实质是把带“的”格式的异同归结为“的”的异同。这里试着采取上述方法分析古县方言中共时层面方言中的结构助词“的”。
朱先生的文章通过副词来确定“的1”,相应地,我们尝试用副词来离析古县方言中的“的”。朱先生(1982:192)对副词做了明确的定义:“只能充任状语的虚词。”这就锁定了副词的纯状语性。副词根据音节的多少可以分为单音节副词(如还,老,都等)和双音节副词(如马上,恰好,赶快,稍微,单单,统共,一向等)。单音节副词后都不能带“的”。如:
(1)我还坐那个位置。 *我还的坐那个位置。
(2)我老梦到你。 *我老的梦到你。
(3)他们都走了。 *他们的都走了。
双音节副词一类后不能带“的”,一类可带可不带。如:
(4)你说话太快,稍微慢一点儿。 你说话太快,稍微的慢一点儿。 (程度)
(5)你简直没一成。(特别不听话的意思) 你简直的没一成。(表方式 情态)
(6)你四处寻啥哩呢? ?你四处的寻啥哩呢? (处所)
(7)单单就和她搁不来(相处不好)。 ?单单的就和她搁不来。(范围)
(8)我马上就到。 *我马上的就到。 (时间)
(9)我恰好碰见他 *我恰好的碰见他。 (语气)
(10)门忽然开了。(表方式 情态) 门呼的一下就开了。 (拟声词+[ ti。]代替)
(11)暗暗怜悯 (表方式 情态) 偷偷儿的可怜他 (AA重叠+[ ti。]代替)
通过例句观察我们发现:表程度和表方式、情态的副词后一般可带“的”,而表时间、语气的副词后要么不能加“的”,要么用相同功能的其它格式代替。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猜测:跟副词加“的”所形成的结构对其后动作的“描写”程度有关。上面所举的例子中“门忽然开了。”为“门呼地一下开了。”所代替的情况或可为上述陈述提供一个佐证。因古县方言中不用“忽然”这个词语,这个词在动词前出现描写动作情态的功能的缺失便用“拟声词+的”弥补。因拟声词这一情况更生动,更形象且描写性不会减损。若上述猜想正确,则以上例子中“副词”按“副词+的”所形成结构“描写”程度的高低大致可以排序为:表程度和表情态、方式的副词〉表范围和表处所的副词〉表时间、语气的副词。所以便出现了依次可后带“的”,带“的”的说法不常说,不可带“的”的状况。
因为可带“的”的双音节副词带上“的”后只能修饰动词、形容词,若放其它位置上就不成句,所以整个结构是具有纯状语性的。根据离析所采用的方法——把带“的”格式的异同归结为“的”的异同,我们把这一类“的”称为纯状语的“的”。
古县话中单音节形容词(大,小,快,好)A带上“的”后的状况为:
(12)我要大的 我要大的苹果 宾语
(13)大的好吃 大的苹果好吃 主语
(14)这大的,兀儿(远指)小的。 这是大的苹果,兀儿是小的苹果。谓语
仔细观察我们发现:这些句子省略了真正的做主宾语中心语的成分和真正的谓语“是”,我们可以还原或者可以补出真正的做主宾语中心语的成分和谓语“是”,省略并不代表不存在。
庄会彬在(2014)中试着以一个例子否定省略说。就“呵呵,无酒不成席!我们喝点什么?白的还是啤的?”(《幸福来敲门》第五章)这个例子而言,庄会彬认为“啤酒是一个外来词,采用的是‘音译加类名’的译法,而绝不是由‘啤的酒’缩合而成的”。因为‘啤’和‘酒’之间根本不存在一个‘的’字,所以例子不存在省略?”从借词角度看“啤酒”一词,确实如上所说,它来自beer的音译加类名酒,不是缩合而成。我们在承认这一事实时不可忽略另一事实,“啤酒”以“啤的”形式出现时基本是与表示“白酒”的“白的”或表示“红酒”的“红的”共现的,此时的“啤的”、“白的”、“红的”更像是一组区别词。“啤的”、“白的”、“红的”高频共现使的它们在一定语境的支撑下可以以省略中心语区别词加“的”的形式代替“啤酒”、“白酒”、“红酒”,“省略说”依然成立。
省略说成立,那么在补出中心语后的格式中,A+底的作用更像是定语。我们试着用两组例句,每组中三句分别是A+N,A+底,A+底+N的格式(其中的N相同)进行对比,验证一下:
(15)大苹果好吃,小苹果不好吃。 你要几个大袋子,几个小袋子呢?
(16)大底好吃,小底不好吃。 我要三个大底,两个小底。
(17)大底苹果好吃,小底苹果不好吃。我要是三个大底袋子,两个小底袋子。
以上每组例句都成立且可以互换,那么通过验证直观地发现我们上述结论。
综上所述,单音节形容词后“的”的是纯定语性的。
试着用单音节形容词的重叠形式来带“的”。形容词有单纯的,有合成的。单纯的单音节形容词同样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如好,慢,快,远,早,细等。这一类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后可带“的”可不带“的”,我们称之为A类,如:
(18)好好说话 好好的说话
(19)慢慢走 慢慢的走
(20)快快走 快快儿的走
以上例句中的每组都可说可互换。朱先生在(1961)中说:“‘好好’只能修饰谓词性成分,加上‘的’后,‘好好的’除了修饰谓词性成分之外还可以修饰名词性成分(好好的东西,别糟蹋了。),可以作谓语(什么都好好的),补语(说得好好的,又变卦了。)”但我认为这几处的“好”只是同音同形词,它们的意义之间是存在差异的,它们并非同一个词。这可以从与上述句子相对应的方言中表达反义的句子中看出。如:
(21)你好好的说话。 你看他不好好说话,故意往错的说哩。(正确的)
(22)好好的东西,别糟蹋了。 这些坏了的就扔了吧。 (与“坏相对”)
(23)说得好好的,又变卦了。 本来就没说定,也不怪人家(别人)后悔。(商定某事)
也就是说这一类词同上所说的可带“的”的副词一样,后面所带的为纯定语性的“的”。
另一类单音节形容词如大,小,细,等。这一类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后不可单独存在,后必须加“的”,我们称之为B类。如:
(24)绿绿的一片草 涂得绿绿的 山上绿绿的 绿绿的长了一片
(25)热热的一碗水 烧得热热的 水热热的 热热的喝
(26)新新的家具 漆得新新的 家具新新的 ?新新的用
(27)瘦瘦的一个人 长得瘦瘦的 他瘦瘦的
(28)扁扁的一个袋子 压得扁扁的 袋子扁扁的
观察最右边B类带“的”做状语的例子,发现B类带“的”后部分可做状语,部分不可做状语,整个矩阵存在不对称关系。
为什么A类与可带“的”的双音节副词一样,后可带的“的”为纯定语性的“的”?为什么B类带“的”后部分可做状语,部分不可做状语?通过对所举例子的观察可发现:虽然它们都是描述动作状态的,即都可带“的”。但可带“的”的双音节副词和上述A类主要是描述动作状态的,是动态描述。B类主要是描述动词后名词事物状态的,是静态描述。其中具有描述动词后名词事物状态的作用的同时还可以用来描述动作伴随状貌的一部分词,如热热地,酸酸地,傻傻地等可充当谓、补、状语。相反不同时具有可以用来描述动作伴随状貌的一部分词便没有对应作状语的结构,如扁扁地,香香地,胖胖地。
B类带“的”后可单说,可以作补语、谓语,部分具有描述动词后名词事物状态同时还可以用来描述动作伴随状貌的词可以充当状语,与1、2中的结构助词“的”的分布形成了互补格局,我们称之为“其余位置的‘的’”。
小结上文中论述的古县方言中的结构助词“的”:根据把带“的”格式的异同归结为“的”的异同的方法共离析出三个“的”,我们分别概括为纯状语性的“的”,纯定语的“的”,其余位置的“的”。
本文主要讨论跟现代汉语比具有比较特殊功能的古县话中的结构助词“的”。结合课堂所学知识和相关参考文献资料,文章将结构助词 “的”分为三个:纯状语性的“的”,纯定语的“的”,其余位置的“的”,这一部分的论证思想深受课堂所学知识启发。
除此之外,古县方言中的“的”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用法。其中的“的”出现在转述他人话语的格式中,作用类似于冒号,作用在于引出间接宾语,我们可以把这种格式中的“的”看作间接引语的标记,如:
(29)老王说的他今天不去赶集去了。
(30)倩倩说的这种情况应该一分为二地看。
但因为本篇以古县方言中作助词和语气词的“的”为研究对象,本篇中不对此类“的”做展开论述,只简略提出方便大家全面了解古县方言中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