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为远（组诗）

宋长玥

那些远

那些远，有相聚和离别，

还有看不见的痛。

空和冷

不为人知。那些远

星星流离失所，光芒一天比一天黯淡。

这些世界的期望，

容颜苍茫，

被风吹旧。

我经过那里，或许还要一去再去，

但山冈上的雪

已不是原来的样子。曾经的空地上

等待的人

远走不归。那些远

生活叫石头，命运叫忍耐，

自己叫一匹马，

被心骑着四处奔跑。

心不叫苦，

这副用金子雕刻的马鞍，

主人不在，

上面只有西北。

那些远，不是旷野和河流

不是長路和鲜花。

在深夜里，

在大雪纷飞的傍晚，

我不止一次和它紧紧抱在一起。

白露别

露从今夜白。

过了今夜，人间一天比一天冷。

远人在远，

以心为乡。

黑夜里灯芯开花，孤者月下不问苍天

再远已芜，

唯有心血不涸。

风中唱歌的人，

独立渡口

看尽千帆。从前别，

今生别，

最后剩下自己，一个人遗忘在大地上。

……再别

天真的冷了……

高原上

昆仑山点亮灯盏。那些忽明忽暗的星星，

有些住在我的心里，

有些住在风中。

还有一些散落在旷野，有的叫矿石

有的叫鲜花。

最重的那颗其他人不知，是只属于一个人的空。

我不清楚它就叫痛楚

或者无。

灯盏里的宫殿，生活着神

也生活着人。当昆仑山区的黑夜接走太阳

他们团结起来

齐声歌唱。

下高原

向太阳，向着那一团燃烧的火

狂奔。

而灵魂低于云端。

兀立的云峰疾速后退，这一群长鬃飞扬的白

马，暴怒于男人驾驭，骤然悬蹄将自己撕碎。

大地上，一朵桂花独立在青花瓷前。瓶内，女

儿红艳烈，尘世安稳。瓶外，独行人向远，心

尖上落满烟尘。

一滴湖泊

一面琵琶

一个连着草原，一个放不下尘世。

唯有生活隐忍不芜

掏空内心。这把潮湿的硬烧柴

把每个人

熏得面目全非。只有不多的人

认识自己。

夜过留下桥

桥上无人。月下，行者从青海来，

牛角上那一声鹰唳

仍挂在天边。

水流过他。把温润和清澈留在心里，

但不寒冷。

活着或死去的雪山，

前世或今生的星星，

和男人很亲，和江南很远。

把尘世抱在怀里，依然是荒芜。

他静坐月亮腹地，

不在苍茫称王，

就在内心远荒。

南山口

高处不冷，

高处只有月光，一个人和昆仑山巅的雪。

再高的风，就往心里吹。

一片空无的前方

是星星的宫殿，

一颗照亮青海，一颗照亮浪子，

一颗走不到西藏，

羊角下

再望故乡时

看不见青藏腹地寻找自己的人。

还有谁

会收留他们？

昆仑山下

唯一不灭的灯盏

挂在雪山。

如果我在夜晚独自走过昆仑山区，

它只用一生的光亮

描述我的背影。

仅有的温暖，

来自天上。

月亮赶着马车从高处下来，玉，荒芜之境

一个人失去故乡。

离开心凉之后，世上再无空旷。

唯有你，带走黑暗和伤害，

使他免于荒敝的折磨。

南山顶

有些风

吹在心里

看不见一点儿苍茫

有些痛

根枝连心

一生只有自己

知道多深

梦境

云朵下的少年已经苍老。

他戴着父亲的王冠，独自走在人间。

正是秋天

隐忍于沉静之美的命运

摊开手掌，用空无描述仅存的拥有。

唯有那个孤单的人

至今尚未穿过掌心。

初冬上南山所见

一个人在天上，另一个人也在天上。

一个人往西和雪相遇，

另一个人被风吹远。目之所及，他们经过了

青海湖，但悲伤的大地繁锦没有谢幕。等他

们到达黄河沿，也许能看见活佛放生的一只

羊，和我十年前在黄昏中问过路的红衣老僧。

那些空他们早已经历，因此在星星打尖的湖

泊夜色缥缈，再荒也不为所动。半夜里会有

一个人从附近的小镇醉酒归来，路边草原薄

雪泛光，犬吠遥远。那时我不知道对自己说

苦，而现在也不再告诉夜行人所有的痛。

两人最终会去哪里？我在漏风的帐篷睡过

一夜的珠穆朗玛峰河谷？也许去日喀则黄

昏就关闭了木门的寺院？或者在途中走散，

为寻找彼此花费一生？

两个人，其实是两片状如人形的白云。

它们飘过南山，高远的阴影投在大地上，

正好被我发现。

初冬晴日，上南山

风的右面，是一片荒芜之地：阳光的孩子们流

落山巅，找不见一匹驮动梦的马。两只伯劳

在树丛下喋喋不休，不赞美生活，也不诅咒生

活。远方不曾到达，会不会比想象更美。

荒芜之地

不安静。

我在风的左面。春天花在那里聚会，

它们无所顾忌，

有的白得耀眼，有的红着要命。

过了秋天，

命运不分好坏

都在泥土下安身。唯有魂不死不灭

长守南山

静静恭迎大雪。

我至今能一一叫出它们的名字，献给亲人的，

献给恋人的，献给生命的

献给死亡的。

人把自己的心思交给它们，花最后低下头。

现在，我更思念六月的一只蜜蜂

它在一朵花和一朵花之间奔忙，归巢，直至

累死。

人们尝到了甜。

上天峻遇大雪

雪蝴蝶翻飞。

三月不醒，

心不疼痛，火不燃烧。

石头守望草原，

荒芜的远方比人间干净。海西尽头

我怀抱大雪

獨自辽阔，太阳沉重地低飞。

把空寂还给青海，让荒凉归于荒凉

失败之书

重回大地。

破败的世界那么阴冷，空虚

总给人向往。

粮仓建在心上，其中一座名叫欲望

虚妄满仓，

骨头已经生锈。

无所可依的良心，站在雪野裹紧皮囊，

把它献给温暖

献给天空

献给爱

献给希望。这是大雪覆盖的天峻

我享受的全部幸福。

日落刚察

一万只牛羊背着黄昏。

它们感到沉重的时候，时间往前悄悄挪了一寸。

我刚好看见大雪下面的青草

把自己送给白的羊黑的牛。这些卑微的生

命，一生努力向上生长，

死去，又活来，不休不止。它们没有人类炫

耀的良心，

不管风雪多近，草原多空

都在故乡。

远处的帐篷被上涨的暮色渐渐染黑。经过

刚察的男人，

找到黑夜的秘密。

那时，他拥有这片旷野所有的答案。

过冷湖

钢铁把头颅深深垂下，然后又缓慢昂起

它要喝光大地的血。

西极无殇？黑色的血喂不饱人间，

叫不醒灵魂。

荒原扎紧老羊皮袄，

在青海和甘肃新疆交界的地方，

等来前世，

等来风，

等来星星，

等来男人，

荒凉的三月比人心锦绣。

心若执意驻留，我无法判断这个孤独者

能不能在苍老之前

把蛮荒之地

深深吻遍。

……没有谁

可以让他从此安宁。

乌兰附近的旷野

以我为远，天空下诸神忙碌。

这些青海的主人，

疲惫，奔忙，在虚无中寻找希望。

惊喜把大路拓宽，

茫然又把它们送到四方，从启程到回归

多少人悲欣交集。

唯有一个湖泊，盛满期盼

含泪生活。

漂泊的男人拥有无际草原，三月打开岔道，

其中一条骨头行走，

收获良知和宽容。

其中一条血行走，

看见铁和爱。

其中一条尊严行走，

背着太阳和星星。每一个被命运放逐的人，

在虚饰和狂妄中锈迹斑斑：

没有谁的失败，

也没有谁的胜利。

现在，乌兰腹地狂风行军，三块石头堆垒的

灶膛站满大雪，

太阳沉默，

敬畏遭遇蒙蔽。

无人再谈一匹马过去的意义。我可以从刚

刚降临的春天

抽出尚未成型的刀子，

把它还给今日？或者眺望封冻的湖水

看它努力一生

绝不说出苦难深重，生命荒芜。

黄河西

风从骨头里吹来。天空打开了大门，

那么蓝的空荡

万箭穿心。

心说不痛。

心说不苦。

心还说，我们走得不够远。

再远就是别处，这么深的疆域

还有谁记得

一条大河无需回报的恩情。

都兰向西

黄昏降临，神们回到云朵下的家。

通往西亚的路上，

丝绸伤怀

黄金累死了那么多灵魂。

我看见一束光亮落在昆仑山巅。

它不是幸福的金黄色，

也不是忧悒的青灰色。

悄无声息的红铺在旧雪上，有些灼目，

有些沧桑。

这束光来自最底层的心灵，

摆脱贫穷、茫然和游移不定。它在日暮

覆盖昆仑山区，

用星星建造宫殿的男人鲜亮起来。

只有在更远的夜里，

深深低下头

才能看清楚另一个自己。没有谁知道

男人独自一人

经过了边疆。那时，星光广阔，

他拥有最硬的岩石和最美的牡丹。

到茫崖

梦中的少年翻过阿尔金山一直向前，

青海的浪子提着月亮

在午夜的边疆写下两个字：银白。

茫崖更深更西。只有一个人内心光亮

经过黑夜没被染黑。

今夜，他将收获苍茫，孤独和向往。

或许这些还远远不够：那些无尽无止的等待

思念之苦，明天陈善。

而美没有边际。

这天边高悬的孤星，你把我照亮然后遗忘。

我在别处

你却一直不曾离开，那么孤傲地亮。

大柴旦：夜晚

月亮吐出银子，

雪山下的小镇把星星轻轻抱在怀里。

躺在男人胸口的那颗

有些冰凉。它从天上下来

还不知道尘世

究竟有多少刻骨的伤悲。

左边的积雪站在山顶

右边的黑夜盛开在大柴旦湖面。

丝绸居中，向前方

风俯身疾走，

没有看见一个人。

此刻，这个男人沉睡的小镇

是安靜的。

上高原

所有的星星回到荒野的家中

只有那个男人

在不尽的西风中

寻找一颗太阳的灰烬

望青海

人间正是秋天。经过村庄的人，

有可能是我的兄弟，

也有可能是远离故乡的另一个自己，

唯独不是没有灵魂的人。

风穿过骨头

痛疼深，

宁静深，

硕大的铜铃铛摇落的寂寞也深。如果被命

运带到更远的地方，

离心最近的大地

守望青筋暴露，依然深。

但是，离开以后，

还有多少人记得暖阳中土地的痛，那些低于

生活的人

努力昂起头颅挣扎，

或者心灵不死

逆风迎向至死不渝的圣域？

茶卡盐湖深处的一座火车站

远人不来，月台就一直空着。风掠过湖东，最后停在一朵盐花上面。远处更远，心里提着相思的刀子。

雪山在右面，我在左面。中间是涅槃的丝绸。中间的路通向茶卡，一个没有春天的湖泊，活在青海，心里有多少苦没人知道。中间的路还通向喧哗，丝绸复活，为美和爱殷红，但这不是太阳的鲜血，不是湖泊低低的吼叫。黑夜降临之后，除了腌制良心的青盐安睡，再无幻象。

……经过多少年，

我无法保证那颗心是不是还像赤子一样纯真。

大青盐

湖泊分娩，吐出天空和盐。

其中一个给我自由，其中一个让生活新鲜。

所有的道路指向茶卡，所有的茶卡走向四方。每一个浪子心尖上布满伤口，只有很少的人把茶卡安置在上面。更少的浪子在天边打尖，静坐油漆刚干的木椅，内心离故乡不足一尺。那时，生铁灯盏开满花朵，把大眼睛想死在炕上，把尕哥哥急死在路上。

他的前面：黄昏铺满荒野，一面湖泊，一座雪山，一个自己领着另一个自己敲开黑夜的殿堂。

茶卡

荒凉从大地下面长出来，沿着太阳的扶手爬向天空，此刻我独自一人，但不能诉说。

茶卡，青海的孩子，神开在人间的玫瑰，黑夜来临时孤身在东昆仑和西祁连之间提着月亮寻找前世的亲人。心尖上生盐，盐粒旁月光汪汪，我不会说出一百零五平方公里的苦难唯有你悄悄承受。

但是，它们洁白，粗砺，犹如爱和痛，棱角锋利并不惊心。这些渍蚀灵魂的东西带有时间的硬度和荒芜，却呈水的柔态予人以永恒之美。

……倘若岁月复仇

的确不能诉说。

江南一隅：废园

风坐在看台上，只有一个人的看台

独对江南

一天雨一叶舟一条江。

静默的红不是尘世的颜色

只有灼目的白站在遥远的雪山。

蒿草给自己戴上花冠，这些生锈的人

乐于废园

止于旷野。

而唯一活着的风景，出没风波，自己做命运

的裁判。

在南国花灯下看湖的人

他把自己放在水里，感觉水的灼热和冰凉，岸上妖娆却不能亲近。这和人间没啥两样：处处繁锦，人人荒芜，灵魂被虚无所累，只有难以平息的冲突。他想象自己就是一朵荷，独立江南无所皈依，风成故乡，雨做亲人，另一个自己在月亮中茫然奔跑。

……低伏之地，白银遍布，青铜储藏于宝剑渐成稀罕之物。一把沉隐在水中，一把以英雄之名留驻人间，但还有谁配得上自如挥舞：这一片悬挂在雪山前的骄傲之光，离我们已经非常遥远。

想起那一年

我走过五月最辽阔的尘世，没有看见行走的脊梁，甚至一个影子。

那些心弯下腰身，深深垂进尘埃，不是因为饱受屈辱，而是无法承担更多的重负。

然后五月就空了。是的，就是那种惊人的苍茫。就是那种绝望的等候。

我看见的内心那么荒芜

绒布寺的风铃开满河谷。

月光从天上走下来，抱紧男人。

就在近处，珠穆朗玛峰安静地望着他。

一个世界的浪子

舌头生锈

内心铮亮，好像太阳最爱的花朵。

在一顶四处漏风的帐篷，

星星走过天空，看见他和内心一样荒芜。

在青海湖，夏日

风蹲在沙陀寺的风铃上，牛角下面的星星望着它，一夜老了。

年幼的风听不懂心经，就在回去的路上吹凉男人的心。现在和以后，人间多么空旷。

最后，只有一只天鹅托着青海湖，为了天空闪出的另一双翅膀，它的飞翔比暮年还沉。

黄河左岸：一个画家的述说

一只翠鸟殒命于冰雹之下，另一只翠鸟自此不知去向。

男人说那顶鸟巢空过春天已成象征，

清晨写生再无风景。

大河静流直至中年。

目及苍山之上云的骏马无人驾驭，转眼肋下生翅并不急于飞翔。

待空尊孤悬，本相逐一消散，左岸似乎无人。男人说倘若孤侣他日归来悬念无解，

独守江源我已苍老。

在西宁

铁匠向西走，马就在一粒火星下面生下女儿。银匠过河，把月亮挂在青唐的胸口。皮匠到了新疆，赶马车的寡妇拉着一马车春天过了天山。

我在前世没有碰到他们。唯一遇见的，是太阳旁边的白雪。现在，它一个人安静地走路，那么从容，那么简单，好像很多人找了许久的幸福。

花石峡：午夜归途遇风雪

夜一点点黑下去，远处更黑了。看不见的地方，我的马还站在风雪中；寺院的风铃寂寞地响；人在路途，正好经过花旁。这一点孤单的想象，呼啸的风吹不走。

唯一亮着的，不是天上的星星，而是我即将燃尽的烟蒂。这么空阔的旷野，没有孤独，只有惊悚。就一会儿工夫，风把花石峡塞满了。我躲在四处漏风的土坯房子里，眼望风雪茫茫，悄悄想了大半夜自己。

都兰小镇

上半夜的月亮照不清經过都兰的人。

到了下半夜，去敦煌的路上每一个沙丘都被

伎乐天舞蹈成了寂寞的波涛。

男人说，每个人即是彼岸。

他不知道当金山垭口诵经的男人就是二十

年前星光下走失的自己。

都兰继续沉睡。

空巷浮动所有人的梦想，一城夜色，满目荒凉。

亲爱的脸一晃而过。

静听蒙古族女歌手歌唱：妙音

人间正是深夜，昆仑山下的城只有天狼星探访。

回不到最初的人

悲伤不多，离最近的安慰不过一生。

尘世中我们纷纷老去，坚硬的乡愁此刻柔软

地裹住心脏。

魂魄窒息，内心解冻，

最美的马兰花让时间静止：高地，太阳领路

男人向前，

最终抵达的地方，不为世人所知。

这么多年，我们在寻找自己的路上和自己走失。

干涸的脐血

没有浇灌过故乡，没有安抚过亲人，恍如此夜：

昆仑山区风往高处

心向云端，甚至想不起前世，

也不知道以后。听呐，是谁在地球一隅独语：

“我从地狱来，

要到天堂去，

正好路过人间。”

（注：引号中引用司汤达之语。）

在德令哈

我在今夜迎来前世，这个怀抱星星和月亮的魂，

北上西域，或是商人；

西去西藏，独守青灯。家那么远，

仿佛停在天边很久的梦想。如果留在敦煌

就探身洞窟，为等我和我等的人

遮挡三千风沙。

南往江源，纵有一腔热血

也要隐忍。

唯独不忍亲近一亩鲜花的哀伤，上面，

安放父亲和母亲的天堂。

我只在青海，只在德令哈继续等候今世。

天下苍茫，人心难测

我不能只关心一个人。繁华的尘世

未来茫然，心灵流亡；像草尖上安静的小城

曾经送走丝绸

埋葬青春。现在，它平静的外表下

所有悲伤和欢乐

没有一个人真正能懂。

北大荒之夜

北方的星星去看望亲人。一个星星在回家的路上

遇见了骑风的男人。

是的。没有谁是孤单的。今夜，没有谁更加空旷。

只有他的北大荒把菊花开在路口，黑暗耀眼，看得见那么遥远的故乡。风把月亮的情书送到山冈，

假如靠近河流和桦树林，

在男人两指宽的心尖，鲜花赶在子夜前建好迎亲的宫殿。

唯一的告别，也是唯一的重逢。

此后，大地繁荣，有谁如太阳被宠？

宁木特小镇

那个远方，午后只有五六个牧人骑马豁开阳光。

风从黄河拐弯的草甸

吹向更远。那么多的空旷，像一群放生羊

跟随男人

从早晨直到晚上。

土尔扈特妇人安静地坐在食品杂货店门口，

每捻动一颗佛珠，

就像深夜里思念一个亲人。

天堂不远，在落满尘埃的街头，汉地男人静立

十米远的地方，大河深流，远处寂寥

男人心口开满菊花

……故乡，无法抵达。

最初的相遇已经永别，也许不会再有遗忘

或者心尖上刻下秋天。

当北风碎步跑过宁木特小镇，惦念入尘

苍茫浸心，一转眼漫长过一生。

倘若再见，白云浮过天空

少年的草原音信全无。

夜经望子关

天上耀眼的，不是十月的天狼星

也不是月亮打着的红灯笼。

最亮的那颗，就在荒芜的胸膛。

照遍关山

从不见奔波的人。这些人间最老的痛

最深的苦

根深深扎在一个人的心上。

夏天记

我又在西宁遇见：夜行的人。

月亮往东

大风往西。

心已失去原乡。在描写完奋进的旷野，

星星努力俯下身子，

卑微的光亮

照不清相逢之后永不再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