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游子的亲情乡情

王丽文

2017年春天，江苏广电总台国际频道历时三个月，分赴美国、日本、英国、瑞士，台湾地区和香港特区，寻访遍布海内外的杰出江苏人，为江苏发展大会制作大型系列人物专题片《天涯咫尺江苏人》，展现他们的人生经历与辉煌成就，共叙乡情，共谋发展，为江苏绘写蓝图。

如今，这些珍贵的口述视频资料已经保存在江苏广电总台的媒体资料库中。当我以档案人的业务规范去整理这些资料时，这场盛世的荣光和众多游子归来的赤诚依旧明晰可见。从最初的策划、联络，到面对面采访，再到成片呈现在观众面前，贝聿铭、李政道、丁肇中、李昌钰、余光中、荣智权、唐英年、沈向洋……他们从江苏出发，走向世界，追寻求索，眺望期待，虽在天涯，却似咫尺。

（一）

李昌钰博士，美国刑事鉴识专家，世界刑侦领域最杰出的华人，一件件世界著名案件的侦破，让他拥有了“华人神探”的美誉。

1938年，李昌钰出生于江苏如皋。1948年，李昌钰随母亲迁往台湾，1949年父亲李浩民在太平轮海难中去世，母亲李王岸佛在贫寒中独自承担起了抚养李昌钰和他12个兄弟姐妹的重担。数十年含辛茹苦，母亲将李家13个兄弟姐妹全部培养成了博士。2003年，106岁的母亲在美国去世。

提起母亲，李博士难掩激动之情。“提到妈妈我就忍不住想哭，我平常不哭的，但是想到妈妈就想哭。现在也不能孝顺她了，她抚养我们，尽了很多心力，她代表中国的女性，中国的传统。我妈妈一直叫我待人要好，待部下要好，做什么事情要认真。要爱国家，爱家乡，我妈妈对祖国的一份怀念的感情，是不能取代的。她要我们13个兄弟姐妹好好念书，她对教育有长期的眼光，实在是个伟大的教育家。她不但教我们要念书，还教我们怎么做事。一直到我做检政厅长了，她每次打电话就说要好好做事，要认认真真。我说妈妈不要讲了，几十年了我已经知道了。”正是因为母亲身上的这股韧劲和拼劲，让“挑战不可能”这句话成为了李昌钰一生受用的座右铭，更成为了他穷尽一生的目标和信念。

整个视频中，李博士一口浓浓的如皋乡音成为他最突出的特征。虽然在美国生活了半个多世纪，在国际刑侦科学的前沿扮演着当代福尔摩斯的角色，但李博士的身上依然保留着中国传统儒家的气质：忠孝仁义、淡泊谦和。对于媒体给予他的各种“神探”的头衔和光环，他并不在意。相比大家频频提及的像辛普森杀妻等举世闻名的大案，他更愿意跟我们讲述那些从未被报道过的，为普通人洗脱冤屈的故事。他说刑事鉴识是一个付出远大于回报的工作，他曾经侦破过一个灭门惨案，因为当事人全都离世，艰辛的工作甚至得不到一句感谢，但他深深以此为豪，因为他认为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在整理口述视频过程中，让我印象最为深刻和感动的场景是李昌钰博士邀请节目摄制组前往位于美国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的研究所和他的家中拍摄。当天正值李昌钰夫人宋妙娟女士的生日，全家济济一堂，场面难得一见。李昌钰博士说，他虽然已经退休，但每天依然要工作16个小时，子女平时工作也都十分繁忙，一家人只有在圣诞节和春节等重要的节日才有机会相聚。在家宴上，他的儿女特意带来了如皋蟹黄汤包，这是李昌钰博士最爱吃的家乡美食。虽然在美国生活了近半个世纪，但李昌钰的一家让我们看到了中国人悌长孝亲的传统美德，也感受到他对家乡江苏的念念乡情。2017年7月，李昌钰博士的夫人宋妙娟女士因病不幸于美国病逝，这段镜头下的一家人共度生日的影像资料就成为了最珍贵的记忆。

“我是李昌钰博士，我是江苏如皋人，我很自豪也很骄傲，我是江苏人。”这是整个口述视频录制过程中，李博士重复最多的话。

（二）

如果说这位响当当的名侦探几十年来念念不忘亲情乡音让我肃然起敬，那么接下来一位搏击在世界科技创新最前沿，自身天分极高、又自言被“天才”环绕的人对于老师的感情，也让我内心的钦佩油然而生。他就是微软全球执行副总裁沈向洋，也是目前微软领导结构中位置最高的华人。

1966年，沈向洋出生于南京溧水和鳳镇一个普通的教师家庭，在外婆家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4岁步入小学，9岁小学毕业，当年那个有些淘气的孩子在旁人眼中是个十足的“天才”。11岁那年，沈向洋离家到县城读高中，在溧水中学寄宿学习的日子成为了他往后时常追忆的时光。1980年，沈向洋从江苏省溧水高级中学毕业后考入南京工学院（现东南大学）自动控制系，那一年他还不到14岁，是当时入校年龄最小的学生。本科毕业后，沈向洋获得香港大学电机电子工程系硕士学位；此后进入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计算机学院，成为著名的计算机专家拉吉·瑞迪教授的学生。

作为微软人工智能研究领域的领导者，沈向洋正带领着一支由5000多名计算机科学家和工程师组成的人工智能研发团队，践行着微软“将人工智能带给每个人”的愿景。从1996年完成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机器人专业博士进修后加入微软研究院，沈向洋从未离开微软的研发领域，只是在美国与中国之间切换着工作地点和角色。

1998年，他回到北京，作为创始成员加入了微软中国研究院。在北京的9年时间里，他先后担任高级研究员，微软亚洲研究院副院长、院长，并成为微软公司“杰出工程师”。2007年，沈向洋从中国回到微软美国总部，任微软全球资深副总裁，负责微软必应搜索引擎的研发。2013年，沈向洋升任微软全球执行副总裁，主管微软技术与研发部门，成为微软公司最高级别的华人高管。2017年2月，沈向洋当选美国工程院院士，获得了世界工程界的最高荣誉。

尽管在科技领域取得了如此高的成就，但沈向洋依然亲和谦逊，家乡的人和事常常萦绕于脑海。“小时候在溧水，童年的记忆都是山清水秀，非常快乐的童年。我父亲是个非常认真严谨的人，我在他身上学到了对工作做事情的认真。我母亲是很特别的，很有大姐风范，很善良。印象中，母亲控制不住情绪是送我到县中，把东西放下来以后，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就哭了。那年我11岁，当时我的班主任是钱桂兰老师，县中的语文老师。钱老师看看我妈妈看看我，她就拍拍我母亲说：‘没关系，我会当自己儿子一样，你放心。虽然当时年纪小，县中我11岁到13岁，但我非常幸运，因为其他的老师都对我特别照顾。以前我也很调皮，经常惹他们生气。”说到这里，语速一直飞快的沈向洋，喉咙哽咽，说不下去了。原来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大咖，内心也是如此地柔软。在那一刻我理解了什么叫做人在天涯，心在咫尺。

一路走来，沈向洋心怀感恩，他把从良师益友那里学来的品质，折射到工作生活的每个细节。作为华裔面孔进入微软高级领导团队的沈向洋，增加了往返于中美之间的频次，他正成为沟通微软与中国创新的桥梁。而随着微软在江苏的拓展和更深入的合作，微软在江苏正在形成一张创新的蓝图，沈向洋让这些新的方向，成为微软与家乡江苏一同展望的远方。他说：“在中国，北京以外的话，最大的研发基地，我们选择了江苏。我们在苏州工业园区，有一个非常大的微软园区，在硬件方面制造的话，现在全部制造都在苏州工业园区。微软和江苏有一个非常良好的合作关系，而且在江苏招了很多优秀的人才到微软工作，所以我非常为他们自豪。”

“每次回家乡，看到家乡不断发展，看到家乡人民生活更加幸福，我觉得非常地高兴。我觉得江苏是人杰地灵的地方，看到这几年江苏的发展，变成了科技江苏，非常地感慨。我是沈向洋，我是江苏溧水人，祝家乡越来越好。”

虽然与被采访者素未谋面，但在资料的整理过程中，我仿佛感受到了沈向洋博士的谦和亲切。他思维敏捷，逻辑严密，表述思路清晰，语速很快，反应超乎常人。从幼年读书，到东南大学求学，再到海外创业，通过他的讲述，领略了一个从无敌学霸到人生赢家的非凡之路。

江苏发展大会，唤醒的是游子穿越时空的记忆，寄望的是一颗颗天涯相望、咫尺相印的心。时至今日，再去触摸这些时光印刻过的档案资料，依然能感受到他们内心青春似的激情和那份对家乡的深情厚意。我想，正是这些浓浓的乡情才凝聚成了江苏发展的强大力量，而这些让我们引以为傲的江苏人就是江苏发展最宝贵的资源。与此同时，在这场永不落幕的盛会里，我深刻地感受到了媒体人的力量与责任。后续资料的收集与规整，后续平台的应运而生，让故乡的这份牵挂无限延续，让海内外的江苏人无论何处，都能时刻知晓家乡的梧桐是否绿了，麦子何时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