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畅
快放学了,班主任轻描淡写地说:“哪位同学家庭困难,可以申请困难补助,到我这儿填个表就可以了。”她的目光好像无意间瞟向了我,我敏感的心一颤,倔强地把头扭向了窗外。
同学们纷纷与家人享受难得的月假了,家近的被接回家,家远的父母租个宾馆把孩子接出去也能一家团聚,校园里空空荡荡的没几个人了。我知道妈妈要照顾生病的爸爸,何况三四百元的路费和住宿费也是不小的花销,我坚决地制止了她的奔波,尽管我很想家。
给自己找点事做吧,开学时妈妈塞给我的一卷钞票还没存呢,要是弄丢了,怎么对得起妈妈的辛苦。我来到学校对面的银行,这里有我喜欢的娟姐,我第一次来她就听出了我的口音认了老乡。她善解人意地从不过问我一直回避的家庭状况,只是很关心我的学业,总是鼓励我要努力学习。她时常送我些卡套、洗发水之类的小礼物,说是银行给每个客户的回馈。
娟姐一边同我打着招呼,一边熟练地整理着钞票。忽然她的眉头紧蹙,抽出一张百元的纸币仔细端详,翻过来倒过去地又在验钞灯下摆弄,同时验钞机也发出了报警声,“对不起,这是张假钞,按规定我们得没收。”娟姐表情有些不忍,但态度还是很坚决。我一下子愣住了,随后万分懊恼,哪个没良心的骗了妈妈,妈妈不仅在工地上干着男人的重体力活,还起早贪黑地卖些自家种的粮食。100元钱就这么打了水漂?我真不甘心呀,有种要从柜台里抢回来的冲动。
可我终究没有做什么,失落不已地起身往外走。“小妹你回来一下。”娟姐突然喊住了我,递给我一张百元钞票,柔声叮嘱,“以后让妈妈收钱时小心些。”我猝不及防地呆住了,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我都来不及谢娟姐,便飞快地揣好钱跑了。
我来到市场,只想把怀里这个“烫手的山芋”赶紧扔出去,我安慰着自己隐隐不安的小心脏:我們也是受害者,妈妈挣钱多不容易呀,我必须把这假钱花出去。
可到哪里去花呢,理发店的阿姨和蔼可亲,每次剪发都给我优惠,可不能害了她;书店的姐姐在我每次选书时从不催我,有时一本不买也让我看半天,更不能害了她;卖水果的大爷摆个路边摊,风里雨里像妈妈一样辛苦,也不能害了他。我从市场的东头转到西头,又从西头转回东头,来来回回折腾好几趟,总觉得给谁都于心不安。可一想到妈妈佝偻的身影,爸爸残疾的身体,我一狠心,走进了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的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每次我挑最便宜的生活用品都要花费很长时间,他像防贼一样地盯着我,我心中愤愤却毫无办法。这次我再没心情挑拣,胡乱抓了几件东西,极力稳住心神,若无其事地递上那张百元钞票,他只用手指轻轻一摸,便把钱扔进了抽屉,随后给我找零。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原处,走出店门后才发现冷汗已是涔涔而下。
本该如释重负,可当晚我却辗转反侧,心灵受到了深深地拷问。再苦再穷,父母都教育我要堂堂正正做人,我怎么能害人呢?
天一放亮,我就跑到了便利店,哆哆嗦嗦掏出100元说明来意,老板很惊讶:“昨天收的钱都存到银行了,银行没验出有假钱呀!”我一听更傻了,假钱怎么会变真钱呢?忽然,我脑海中电光一闪,是娟姐给了我100元真钱呀!
我刚要走,老板叫住了我:“姑娘,以后来买东西都给你按进价。”我忙不迭地道谢,马不停蹄地赶到银行,娟姐不在,我把100元钱装进信封请她同事转交。
我一身轻松地回到寝室,发现有一个大大的信封放在座位上,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钱和一封信,是班主任熟悉的字体:孩子,申请困难补助与自尊是两回事,我们小心翼翼地爱你,希望你坦坦荡荡地接受。
我摒弃虚伪,又怎能拒绝真情呢?真假之间,让我成长。
(责编 刘国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