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约文化彩陶鉴赏与浅析

徐睿 杨晓华

摘要：卡约文化是中国西北地区的一支青铜文化，现阶段考古发掘的墓葬中，多发现夹砂粗质红陶及灰陶，彩陶所占比例较小，但具有其特殊性，可见卡约陶器在其发展过程中，既受周边地区尤其是甘肃地区浓厚的彩陶文化的影响，又发展出来极具地方特色的彩陶类型。本文以甘肃省博物馆藏部分卡约文化彩陶为例，通过与馆藏四坝、辛店文化彩陶器型和纹饰的对比与分析，认为三种文化之间存在相互融合、相互影响的现象，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新石器时代晚期文化和青铜文化早期的碰撞和融合。

关键词：青铜文化;卡约文化;彩陶;四坝文化;辛店文化

卡约文化是中国西北地区的一支青铜文化[1]，因1923年瑞典考古学家安特生于青海省湟中县李家山乡卡约村考察时发现而得名[2]，距今约3550-2690年左右。“卡约”为藏语，意为山口前的平地。卡约文化是青海省古代各种文化遗址中数量最多、分布范围最广的一种土著文化。东起甘青交界处的黄河、湟水两岸，西至青海湖周围，北达祁连山麓，南至阿尼瑪卿山以北的广大地区均有分布。湟水中游的西宁盆地，遗址最为密集，是其分布的中心地带。

卡约文化遗址出土陶器以素面为主。尤以夹砂红陶为多。均为手制，多附有双耳，以颈耳较为普遍，少数也有四耳的，器物底部一般较小，呈圈足形。典型器物有双耳罐、双大耳罐、四耳罐和瓮等。彩陶比例非常小，主要器型有双肩耳低领小罐、双腹耳壶等。陶质粗糙，打磨不精细，内含碎陶屑，器表领部和颈部大多涂成红色，形成所谓的“红脖子”，这是卡约文化类型的一大特征。也有施暗红色陶衣的，上绘颗粒较粗的黑色彩。图案多绘在上腹，纹样简单，有三角纹、方格纹和折线纹等，并发现有鸟和动物纹。

考古资料表明，卡约文化源于齐家文化。[3]青海考古研究所乔虹老师也有详细说明，这里就不再赘述，本文主要介绍甘肃省博物馆藏的卡约文化彩陶和四坝、辛店两种平行文化彩陶的对比。四坝文化：得名于甘肃山丹四坝滩遗址，位于山丹县城南约5公里处的石沟河东岸。1948年，山丹培黎学校在这里开挖水渠时偶然发现一批陶器文物。1956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黄河水库考古队开展考古调查，又采集到一批遗物。同年，安志敏先生将其独立命名为“四坝文化”[4]，在后来的玉门火烧沟、酒泉干骨崖、民乐东灰山等遗址考古调查中，又普遍出土铜器，因此，学术界确认这是一支青铜时代的遗存。时代为距今3900-3400;辛店文化：1924年4月，也就是发现卡约文化的第二年，瑞典考古学家安特生及其助手又从兰州出发沿洮河逆流而上，位于洮河东岸的临洮县辛甸遗址[5]，并在此地及周围地区做了一系列的发掘和调查工作，出土了大量遗物，安特生便以首次发现地命名。出土地原名为辛甸，但因翻印有误，正式出版时中文译为辛店，之后约定俗成再未更正，一直延续至今，命名“辛店文化”。经过众多专家学者不倦努力，现基本分清辛店文化的发展序列和分布区域，发展序列从最早的山家头类型到姬家川类型再到张家嘴类型遗存，包括唐汪式陶器。分布区域从早期分布于黄河、洮河、湟水的交汇地带，向东可达渭河中上游，到中期洮河、湟水及黄河沿岸分布面向西延伸，直到晚期分布区域更加偏西，已达湟水中上游一带。时代为距今3400年—2800年前后。

从时间上看，青海卡约文化的年代与甘肃辛店文化相当，卡约年代起始稍晚，但其延续时间较长，距今2600年左右，下限较晚。这两支平行发展的青铜文化，在该区域内交叉分布，相互联系与影响，且各自保持着独立发展的态势，因此两支文化在陶器上表现出比较多的共同点，如双耳罐和双大耳罐为常见陶器，罐底内凹或类圈足状，同时也能看到彼此相互影响的现象。对比发现，卡约文化与四坝文化、辛店文化有诸多相似之处。

甘肃省博物馆收藏有十余件卡约文化彩陶，较遗憾是无考古发掘出土器物，均为采集所得，但陶质、器形、纹饰的时代特征非常明显，符合卡约彩陶文化的风格，现将这几件器物进行介绍，并与甘博馆藏的四坝、辛店文化中具有代表性的彩陶进行比对分析。

一.甘肃省博物馆藏卡约文化彩陶

鸟纹、鹿纹彩陶罐    卡约文化，1998年5月6日兰州小西湖151号邓显祖处收购。高13.5厘米，口径8厘米。口沿有宽3.5厘米，深约0.7厘米的缺口。直颈，斜肩，鼓腹，圜底，双口肩耳。施黑彩，颈部绘折线纹，腹部绘七只鸟，肩部绘有两头鹿，口沿内绘三角折线纹。鸟纹鹿纹形象简介，直观清楚，动感强烈。

竖线菱格纹双耳彩陶罐    卡约文化，2010年11月9日甘肃广河祁家集镇高家村采集。口径10.2厘米，底径6.5厘米，高14厘米。口沿有两处小磕缺，一耳根部有裂缝。大侈口，高束颈，斜肩折腹，下腹斜纹，小平底，双口肩耳。口沿内及外表施红彩，上饰黑色纹饰，下腹及底部无彩无饰，口沿内饰垂弧纹，颈，腹部饰竖线菱格纹，双耳饰斜线纹。腹部菱格纹连贯清晰，色彩保存良好，线条流畅。

竖线三角纹双耳彩陶罐    卡约文化，2010年11月9日甘肃广河祁家集镇高家村采集。口径12厘米，底径8.7厘米，高27.7厘米。器形完整，一侧烟熏痕重，一侧腹有裂痕。侈口，长颈，鼓腹下垂，小圈足，双口肩耳。表面涂红彩，黑彩饰纹饰，口沿内沿饰锯齿纹，外部饰竖线三角纹。腹部两边分别绘有四组三角网格矛状纹饰，具体意图不明，笔者认为是否为粮食作物的象征，有待进一步研究。

竖线三角纹双耳彩陶罐    卡约文化，2010年11月9日甘肃广河祁家集镇高家村采集。器形较大，腹围约40厘米，口径11.2厘米，底径6.7厘米，高39.6厘米。口沿有两处小磕缺。侈口，长粗颈，鼓腹下垂，小圈足，双口肩耳。红彩残留少许，黑彩饰纹饰，口沿内饰齿距纹，表面饰竖线三角网纹，双耳饰对三角纹，复道横线饰满腹部，较为典型。胎质紧密，夹砂。

折线纹双耳彩陶罐    卡约文化，2010年11月9日甘肃广河祁家集镇高家村采集。口径14.7厘米，底径7.3厘米，高17.8厘米。口沿至腹部有裂缝。大口外撇，短颈微束，鼓腹下垂，小圈足，双口肩耳。红彩残留少许，黑彩饰纹饰，口沿内绘6组双锯齿纹，表面绘折线纹，双耳绘平行线纹，腹颈之间绘有复线折道纹。

折線纹双耳彩陶罐   卡约文化，2010年11月9日甘肃广河祁家集镇高家村60号采集。口径11.5厘米，底径7.3厘米，高21.5厘米。口沿有多处小磕缺。喇叭口，长颈微束，长鼓腹，小圈足，双口肩耳。满饰红衣陶衣，上饰黑彩，口沿内饰5组双锯齿纹，器表面饰折线纹。器物底部植物附着痕迹明显。

三角圆点纹双耳彩陶罐   卡约文化，2010年11月9日甘肃广河祁家集镇高家村60号采集。口径10.6厘米，底径5.7厘米，高14.3厘米。完整。侈口，粗颈微束，鼓腹下垂，小圈足，双口肩耳。满饰红衣，上饰黑彩，口沿内绘圆点纹，器表绘圆点三角纹。

双大耳彩陶壶    卡约文化，2011年3月23日甘肃广河祁家集镇高家村60号采集。口径13.5厘米，底径8.5厘米，高27厘米。完整。红陶。喇叭口，长颈，鼓腹略扁，小圈足，双口肩耳。饰黑彩，口沿至肩部饰4组三道竖线纹间三角网格纹，腹部饰复道菱格纹，双耳上各有三组三道横线纹。保存完整，色彩清晰，线条流畅，腹部为三角网格纹上绘茅状菱格纹，是卡约文化彩陶器中的精品之作。

二、甘肃省博物馆藏四坝文化、辛店文化彩陶

（一）四坝文化彩陶

双耳折线纹彩陶罐  四坝文化，山丹四坝滩出土，口径9厘米、底径4.8厘米，高12.3厘米。侈口，束颈，颈肩下斜，扁鼓腹，平底。双腹耳。通体饰红色陶衣。口沿内绘黑彩复道弦纹及三道竖线纹，颈腹部绘三层复道三角折线纹。

双耳竖条纹彩陶罐  四坝文化，玉门市清泉公社移交，口径9.5厘米，底径6厘米，高12厘米。小口外侈，束颈，斜骝肩鼓腹，平底。双颈肩耳。口沿内绘黑彩复道弦纹及四道竖线纹，口沿外侧绘Z字型花纹6个，颈腹部绘花纹竖平行条纹八组，腹部折棱处有相对称的四个乳突。

（二）辛店文化彩陶

鸟纹涡纹单耳彩陶罐  辛店文化，协助临夏州公电局破案时从走私犯家中购买。口径4.3厘米，底径3厘米，高7.6厘米，侈口，高颈，圆肩圆腹，平底，单口肩耳，通体着红色陶衣，饰黑彩。颈部饰两道弦纹，肩部饰一圈鸟纹，腹部绘一圈涡纹。

复道交叉纹双耳彩陶壶  辛店文化，东乡县河滩公社祁杨大队盐场征集。口径10.8厘米，底径6厘米，高19.3厘米，口微敛，直颈，圆肩折腹，下收，底内凹。双颈肩耳。口沿内彩，外口沿平行条纹夹X纹。颈部三角纹，腹部有交叉复道几何纹。

双大耳涡纹彩陶罐  辛店文化，东乡族自治县崖头出土，口径9.5厘米，底径5.2厘米，高17.4厘米，侈口、细长颈、双大口腹耳、底鼓腹、通体着红色陶衣，主体花纹为墨绘涡纹，涡纹上下饰变形S纹。

太阳纹、双勾纹双耳彩陶罐  辛店文化，1974年范仲福捐赠，口径14厘米，底径4厘米，高24.5厘米，口沿绘几何纹、颈为S纹，上腹二个变形S纹夹十二个小太阳纹，折腹处二道水波纹，双耳至底部绘平行条纹。

三、比对分析

（一）卡约文化彩陶与四坝文化彩陶对比

在卡约文化发展中，曾与河西走廊的四坝文化有过一定的接触。在火烧沟墓地出土的腹耳小口壶 （M143∶2）、折耳彩陶罐 （M45∶2）、陶勺（M5∶1） 等与大通上孙家寨卡约墓地发现的腹耳壶 （M13∶1）、折耳罐 （M1056） 较为接近。两种文化中都有红色陶衣的出现，自齐家以后彩陶器物的胎体中，基本上以夹砂陶质为主，在粗糙的胎体涂上陶衣并再绘制出纹饰，是彩陶文化后期的一大特征。

（二）卡约文化彩陶与辛店文化彩陶对比

辛店文化早期从洮河、大夏河西进开始出现在青海民和、乐都一带，在民和核桃庄、簸箕掌、边墙和乐都柳湾等地发现辛店文化山家头类型的文化遗存[6]，这两支平行发展的青铜文化，在该区域内交叉分布，相互联系与影响，且各自保持着独立发展的态势，因此两支文化在陶器上表现出比较多的共同点，如双耳罐和双大耳罐为常见陶器，罐底内凹或类圈足状，同时也能看到彼此相互影响的现象。

大约到卡约文化和辛店文化晚期，西宁附近及其以北的大通河流域发现了“唐汪式陶器”。所谓“唐汪式陶器”指 1956 年在甘肃省东乡县唐汪川山神遗址发现一批以施红色陶衣饰黑彩涡形纹为主的双耳彩陶罐为典型器的文化遗存。对于“唐汪式陶器”，目前大致有以下几种看法：俞伟超先生称之为唐汪文化[7];许新国先生认为源于卡约文化[8];水涛等先生认为产生于辛店文化晚期，在向西的扩张中对卡约文化晚期的文化遗存产生了较大的影响[9]。

由于受考古材料的局限性，唐汪式陶器的来源目前还不太清楚，它是辛店文化晚期产生的一种新文化因素直接影响了卡约文化，还是外来新文化因素经辛店文化对卡约文化产生间接影响，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将来随着考古新资料的不断补充，三者之间的关系会逐渐明朗。至少从现在所掌握的材料看，可以确定两支文化在向西发展的过程中，辛店文化晚期向西抵达大通河流域一带，卡约文化则到了柴达木盆地。唐汪式陶器与两种文化都发生过密切联系，在青海境内卡约文化与“唐汪式陶器”共存，辛店文化遗存中则与张家咀类型陶器共存，唐汪式陶器对两支文化均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综上所述，卡约文化陶器的风格主要承袭甘青地区新石器文化的陶器风格，虽然陶器不及马家窑文化和齐家文化制作精细，在发展过程中，首先与周边同时代的其他文化有着广泛交流与联系，因此在陶器上表现出比较多的相似性。相隔于祁连山麓的四坝文化对卡约文化的影响力相对薄弱，而文化局域分布范围较为重合的辛店文化和卡约文化之间的交汇融合、响和碰撞更为强烈和明显，所出土的陶器直观的体现了这一特点。三种文化的彩陶都有红色陶衣器形的出现，陶质自齐家文化以后基本都为夹砂陶质，烧成温度和胎体硬度上也总体低于早期马家窑文化各个时期，墓葬里彩陶数量也急剧下降，而青铜器物逐渐丰富，漫长的新石器时期渐行渐远，即将消失殆尽，灿烂的青铜时代已然来临。但是，在四坝、辛店、卡约各文化时期里，依然有着精美绝伦的精品出现，具有卡约文化器形代表性的圈足底也让彩陶研究者和爱好者有了新的认识。

参考文献：

[1] 乔虹：《浅析卡约文化陶器与周边地区的文化交流》，《四川文物》，2013年第3期，29-35页。

[2] 高东陆：《略论卡约文化》，《青海社会科学》，1993年第 1期，第78-85页。

[3]俞伟超：《关于卡约文化的“新认识”》，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青海考古五十年文集》，青海人民出版社，1999 年，第 98 页。

[4] 郎树德、贾建威：《遥望星宿—甘肃考古文化丛书：彩陶》，敦煌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138-141页。

[5] 郎树德、贾建威：《遥望星宿—甘肃考古文化丛书：彩陶》，敦煌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142-146页。

[6] 洪海、格桑本：《试论山家头类型》，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青海考古五十年文集》，第 110 页。

[7] 同[3]

[8] 许新国：《试论卡约文化的类型与分期》，《西陲之地与东西方文明》，第 45 页，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 年。

[9] 水涛：《甘青地区青铜时代的文化结构和经济形态研究》，第 133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