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佳文
“Z名单”是针对成绩介于合格边缘的、人际关系显赫的学生。他们从待定名单进入“Z名单”,在推迟一年入学的条件下保证被录取。
SAT考试超过1470分、九门大学先修课程GPA在3.5以上、在592名同校同学中排名第一……在哈佛大学的招生官员眼中,他是申请者中绝对的凤毛麟角。“我猜我们得和普林斯顿争这个人。”他说。但到最后,这名学生被哈佛拒于门外。
很多追求美国梦的高中生认为,如果他们符合招生标准,就会被哈佛录取。但据《纽约时报》报道,反歧视行动小组“大学公平招生”指控,哈佛在招生过程中利用种族平衡来调整招生政策,涉嫌歧视亚裔学生。在案件审理中,法官要求哈佛公开其招生文件,传闻中的“Z名单”随之浮出水面,哈佛的招生秘密首次暴露在镁光灯下。
原来,仅仅符合标准是不够的。
被哈佛大学录取越来越难了。2018年,2.6万名美国学生申请入读哈佛,只有2000名学生会收到入学通知。然而,比起白人学生,亚裔美国人似乎更难被哈佛录取。
这要从哈佛的招生程序说起。一般来说,哈佛把全国分为大约20个地理“备审表”,每个备审表都被分配给一个招生官员小组委员会,两三个招生官员或审阅者会从5个方面对申请者进行评定:学术、课外、体育、个性和“综合”。
“大学公平招生”组织指出,在5项招生标准中,最模棱两可的是针对申请者个性的评分。在个性的评分上,亚裔美国人处于弱势地位。这个群体通常被描述为勤奋、聪明却不受欢迎、缺乏勇气,这无疑是延续多年的刻板印象形成的。一旦性格被判定为“劣势”,申请者将被“剥夺优先权”。这种名为“剥夺优先权”的方法,主要用于调整班级学生的种族构成。
“大学公平招生”组织表示,除了性格判定的弱势,亚裔美国人也无法获得校方的“小奖励”—这些奖励通常授予少数族裔、校友子女、捐赠者亲属、运动员,以及工作人员或教职员工的子女。美国教育部1990年的一份报告表明,亚裔美国人并不属于“小奖励”的受益人群;哈佛大学2013年的一份内部报告指出,这个人群甚至跟录取与否呈负相关。
哈佛回应称,亚裔美国人中的两个亚群体(女性及来自加州的申请者)入学率的适度上升,足以证明歧视主张站不住脚。“我希望未被哈佛大学录取的学生不要以此界定自己的身份。我高中毕业后也没有被哈佛大学录取,即使到了今天,我也不会让当初的我入学。”哈佛本科生院长拉凯什·库南纳说,他本科就读于康奈尔大学。
亚裔美国人不是哈佛录取歧视链上唯一的受害人群,白人学生们也并非处于同一条起跑线上。
研究法院公布的哈佛招生文件显示,在“院长关注名单”上获取一席之地,有助于增加入学机会。“院长关注名单”往往以院长或招生主任名字命名,罗列的并非成绩优异、受大学院长认可的学生,而是与捐赠者有利益关系或与哈佛有关系的申请者姓名。
最鲜为人知的“Z名单”,也在法庭诉讼中浮出水面。哈佛对“Z名单”讳莫如深,法庭文件中关于该名单的大部分信息都经过涂黑处理。“大学公平招生”组织表示,“Z名单”是针对成绩介于合格边缘的、人际关系显赫的学生。他们从待定名单进入“Z名单”,在推迟一年入学的条件下保证被录取。
过去5年,每年有50~60名新生通过“Z名单”进入哈佛,超过70%为白人,大部分为捐赠者或潜在捐赠者的亲属。
哈佛未正面回应“Z名单”,但此前曾有招生官员表示,捐赠招生是培养校友忠诚度的一种方式。然而,“大学公平招生”组织的专家证人理查德·凯伦伯格认为,这类名单根本就是为招生工作留的后门,数以万计的申请者未被公平对待。“这类优惠计划服务于白人、富裕的关系户。”他说。
哈佛不愿意取消“Z名单”,背后有其他考量。总部位于纽约的“常春藤教练”创始人贝夫·泰勒曾帮助少数学生通过“Z名单”进入哈佛,她表示“Z名单”是哈佛让校友和捐赠者高兴的方式,同时不违背学校高标准录取的原则。
泰勒介绍,大部分学生接受了校方提出的延迟一年入学的条件,利用“间隔年”旅行或者在父母的公司实习。但也有学生拒绝了这项提议,转向其他常春藤学校。“我们很高兴哈佛保留这种录取方式,”泰勒告诉《波士顿邮报》,“我很高兴孩子们能去梦想中的学校。”
其他常春藤联盟机构,如布朗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表示它们没有类似哈佛“Z名单”的延期入学计划。康奈尔大学让一些被拒绝的高中生到分校就读,待他们完成大学一年级课程,只要成绩达标就有机会转入本校。该校发言人约翰·卡伯里说,康奈尔大学每年约有1/4就读的转学生来自分校,但他们基本上与捐赠者没有关系。
哈佛大学教育学副教授娜塔莎·瓦里库为学校的招生制度叫屈,她认为不存在“完美的招生制度”。“任何招生过程都会让一个群体优先于另一个群体。”她告诉《大西洋月刊》,“当招生标准如此模糊时,就无法明确地识别歧视,更不用说根除歧视了。”
但如果哈佛创建一套固定的招生标准呢?如SAT分数高于1470分、GPA大于3.5……为保证学生的多样性,学校可以给予某些申请人额外的权重,如他们就读的高中、收入和种族等。招生官员可以使用这些标准,淘汰大部分的申请者,再通过抽签决定最后的2000名学生。
包括瓦里库在内的支持者认为,这种方法可以帮助大学规避种族歧视的指控。在这个系统中,心理学家巴里·施瓦茨在《纽约时报》写道:“被录取的学生不一定是最好的,却是足够好且幸运的。”
早在1997年,哈佛大学法律教授拉尼·吉尼尔就提出“彩票制度”,认为它是大学录取最完美的解决方案。施瓦茨认为,“彩票制度”会激发高中学生的冒险精神。由于录取是随机的,高素质的高中生会勇敢地发掘自己的兴趣所在,而不是用所谓的成就和活动来填充简历。在目前的模式下,施瓦茨写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优秀的SAT成绩、令人印象深刻的课外活动”,“他们会选择能够发挥优势的课程,而不是那些弥补短处或培养新兴趣的课程”。
施瓦茨表示,目前招生的方法甚至会破坏学生上大学后的学术表现。“他们错误地录取了在高中时期盲目用功的学生。通过淡化大学入学录取的交易性质,‘彩票制度足以扭转这种趋势。”
在其他国家,“彩票制度”早已投入使用。美国哲学家彼得·斯通指出,英国的利兹城市大学、哈德斯菲爾德大学,均使用抽奖的方式来确定申请人能否选修热门的理疗课程;荷兰各大学一直采用随机选择程序录取学生,给考试成绩较高的申请人额外的权重。当然,这种录取方法也面临质疑,但支持者认为它比起美国精英机构的做法更公平。
美国的大学会拥抱“彩票制度”么?结果并不尽然。
8月初,数十个美国大学联名向法庭提交文件,表示支持哈佛目前的招生制度。正如《大西洋月刊》所说,哈佛的“Z名单”对美国大学的录取机制并未产生太大冲击,全国范围内的录取改革基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