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小伙被烧成“炭状人” 天价医疗费由谁埋单？

本社记者 张君 徐永平

>>事故现场 周书生供图

曾经阳光帅气的24岁的小伙儿名叫周翔，是湖北省枣阳市杨垱镇杜庙村人。今年五一国际劳动节假期，周翔在即将动身前往河北省涉县天津铁厂集团一个工程项目进行施工时，曾陪同父亲到湖北省襄阳市古隆中景区游玩，并在腾龙阁上留下了这个充满希冀和憧憬的美好瞬间。然而，仅仅就在十几天后，他在施工现场进行作业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体无完肤、面目全非，成了一个惨不忍睹的“炭状人”。

在飞来横祸面前，焦头烂额的周家人，根本无暇痛惜儿子破碎的梦想与美好，因为目前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急迫而又残酷的现实就是：挽救周翔生命所要支付数百万元的天价治疗费用，究竟该由谁来“埋单”？

突如其来的惨烈火灾

2月20日下午，记者来到周翔住院的邯钢医院烧伤科，并对周翔父亲周书生进行了采访。

在医院16楼病房外空旷的廊道里，满面愁容与疲惫的周书生告诉记者，儿子周翔目前正在ICU重症监护室内，暂时不允许外人进入探视。随后，周书生让记者看了周翔被严重烧伤后所拍摄的几张照片，照片上的周翔周身布满烈焰灼伤后的炭黑色，赤裸躺在病床上的情形宛如一截烧焦了的枯木。昔日英俊潇洒的小帅哥如今竟然成了这样一种悲惨模样，此情此景，实在令人心生唏嘘、不忍卒视。

记者了解到，周翔全身烧伤面积达到98%，属于重三度烧伤，并且双手的手指基本已经炭化，即使保住命，今后也将会终身伤残，丧失生活自理能力。

据周书生讲述，周翔是在地处涉县的天津铁厂集团进行制氧设备的更新改造施工时，被突然发生的氧气爆燃事故烧伤的。据他事后了解到的情况，5月10日上午10时许，周翔等3名民工在进行制氧设备的管道打磨与焊接过程中，作业现场猛然出现了不明气体爆燃的险情，周翔瞬间便被大火吞没，成了一个“火人”。火灾事故造成周翔烧伤严重，另外两名民工仅是遭到了轻微灼伤。

事后经业内人士分析认为，火灾发生现场分布着三处制氧设备的“空分”装置，这种空分装置的作用就是在制氧设备管道内的氧气压力过高时，适时释放出一部分氧气，从而避免设备因氧气压力过大造成爆炸险情的发生。如果施工现场排放出的氧气浓度过高，再加上当时天气晴朗无风，积聚起来的氧气无法得到有效疏散，遇到明火就会导致火灾事故的发生。

工程转包四层缘何无人监管

据周书生介绍，发生火灾事故的工程项目，是由天津铁厂集团作为甲方，承包给乙方杭州新锐集团负责施工的。但是杭州新锐集团又将工程转包给了四川空分低温工程有限公司，四川低温公司又将项目转包给了江苏华能建设公司，江苏华能再将项目转包给了一个名叫王真的小包工头。就这样，一个需要较高专业技术含量的工程项目，经过四级层层转包后，最终落在了一个小小的施工队身上。工程发包者了解这样低级别的施工队是否拥有作业资质？知不知道工程被层层转包后可能出现的安全隐患，为何会失去应有的察觉和监管？

周书生满腹郁愤地说，正是因为工程被层层转包后所造成的乱局，导致其在儿子被严重烧伤后，这些单位相互之间“默契”配合、推卸责任，事故责任的划分以及医疗费用支出等也由此变得扑朔迷离、难有着落……

事故发生后的5月14日下午，天铁集团、杭州新锐、四川低温、江苏华能以及包工头王真等项目发包、转包、承包相关单位，曾与周书生共同在涉县旅游宾馆召开了一个协调会，会上责成四川低温公司负责周翔的医疗费支出问题，四川低温公司的参会负责人当时也应诺此事。但会后周书生再找四川低温公司负责人要求签署一份书面材料时，却遭到了对方的推拖拒绝。

5月15日上午，四川低温公司派人将40万元的治疗费用转到邯钢医院的账户，包工头王真也将其从江苏华能建设公司要过来的15万元转到邯钢医院的账户。

此后，这些相关单位的负责人，或是不接电话，或是避而不见，或是推诿扯皮，开始对周翔的伤情治疗置之不理，后续治疗则是让周书生“自己想办法”。

生的希望承受不起天价治疗费的碾压

尽管四川低温公司等单位拿出55万元治疗费用，但这笔款项相较于严重烧伤治疗所需的高昂费用，无异于杯水车薪。据周书生介绍，周翔住院治疗后，已经进行了双下肢的植皮再造手术，而手术中所需要的人体肤料组织，则是需要使用现金向医院之外的医疗公司进行购买。由于转到医院账户的治疗费用无法进行提现，因此为了不耽误儿子的伤情治疗，周书生只得将家里的房子做抵押，筹借20余万元的高息贷款，仅是周翔双下肢植皮手术所需的人体肤料费用，就已经用去了18万元。另外，周翔自住院治疗后，每天需要注射白蛋白、球蛋白以及“泰能”等价格昂贵的治疗药品，而这些价格不菲的药品均属于自费药，所以也需要由家属来自行支付。与此同时，由于ICU重症监护室所需的24小时不间断护理，是由院方外包给家政公司来提供服务的，所以这部分费用同样需要伤者家属自行支付。周书生估算了一下，仅是这些需要家属自行支付的费用，每天就需要七八千元。自己家庭中的积蓄现在已是倾囊而出，后续治疗几乎已经到了捉襟见肘、山穷水尽的境地。

周书生告诉记者，目前医院账户上用于周翔伤情治疗的费用也同样是所剩无几，院方已经多次催促其及时补充缴费。医生也是颇为无奈地说道：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一旦出现医疗欠费的状况，就只能停医停药，“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据主治医生介绍，目前周翔尽管尚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但各项治疗和康复指标情况良好，“毕竟是年轻人，生命的恢复和再造能力都很强”。下一步，院方将对周翔进行双上肢和身体躯干的植皮手术，后续费用大约还需要200余万元。

此后，周书生也曾多次打电话向相关单位提出医疗费补缴问题，但得到的回应不是置之不理，就是要求他走司法程序。“走司法程序不是不可以，但漫长的诉讼过程，儿子已经极度脆弱的生命哪里还能够等待得起呀！”周书生几度哽咽地对记者说。

事故责任缘何成了“罗生门”

为了核实有关情况，记者首先联系了天铁集团卢姓厂长。记者问：“作业现场存在制氧设备管道的多处排放点，这种潜在的安全隐患为何不能避免？天铁集团在这起安全事故中，是否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一工程项目被层层转包，天铁集团对此是否知情？是否存在监管上的失职？”卢厂长回应说，作业现场的确存在氧气排泄的安全隐患，但是他们对现场施工人员专门配备了氧气含量测试仪，并对作业人员进行了安全教育，提醒他们一旦发现氧气浓度超标必须马上撤离。至于项目被层层转包问题，他们只是将工程承包给了杭州新锐集团，之后新锐集团是如何进行项目运作的，则毫不知情。

随后，记者又联系了杭州新锐集团郭总。郭总告诉记者，他们对作业现场的人员是经过安全交底和培训的，要求作业人员必须遵守有关的作业程序和制度，并在经过业主方办理“动火许可证”之后，方可允许进入施工现场。至于工程又被四川低温公司连续转包问题，郭总的回复同样也是“不清楚”。另外对于事故的责任划分问题，郭总认为事故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只是由于现在的身份“不属于裁定者”，所以对事故的原因也只能是“不方便说”，为此其要求记者“予以理解”。

之后，记者又联系了四川低温公司一位姓谢的项目经理。记者问：“四川低温公司为何要承担事故伤者的治疗费用？这是否就意味着四川低温公司就是事故责任的主要承担者？”谢经理对此矢口否认，他说，在5月14日的协调会上，根本就没有让其单位承担治疗费用的说法。谢经理还对记者说，周翔不是自己所在单位的职工，出事后就应该去找自己的老板。对于工程被多次转包问题，谢经理的说法是，“这些都是合理合法的，不属于层层转包”，至于其中的具体情况，他却又自相矛盾地说自己也是“不太清楚”，要求记者再找其他单位进行详细了解。

5月22日，记者将采访到的情况告知了周书生，问其是否知道周翔在进入施工现场时，获得天铁集团许可并开具了“动火许可证”？施工现场是否配备了氧气浓度测试仪等？周书生回应称，周翔等人进入施工现场时，完全是按照业主方面的要求，开具了“动火许可证”之后才开始作业的，不存在任何安全管理上的违规行为，并且“动火许可证”就保存在他手里。另外，天铁集团的确为周翔配备了氧气测试仪，但不知何故，氧测仪直至爆燃火灾发生时，也未发出任何报警信号。至于谢经理否认四川低温公司被责成“承担事故伤者的治疗费用”问题，周书生说其“没说实话”，不过他有当时的现场录音，以此可以佐证这种说法的确切性。让周书生感到不解的是，四川低温公司谢经理为何要对此断然否认，难道其中存在着某些蹊跷或避讳吗？

记者一连采访了多家事故相关单位，但得到的回复均是含糊其词、语焉不详。记者对此不由得感到一些困惑：这样一起致人重伤的严重安全事故，各有关单位难道不应当分析原因、划清责任、亡羊补牢、以绝后患吗？这样一起貌似并不复杂的安全事故，难道也会坠入“疑云密布，难解难辨”的“罗生门”吗？天津铁厂集团所在地的政府安全生产监管部门，是否应当及时出面，帮助破解事故责任划分中的“罗生门”，为事故中的受害者主持公道,并对工程项目层层转包过程中存在的违规问题进行严厉查处呢？

一个曾经青春洋溢、风华正茂的外乡帅气小伙儿，转眼之间形如“炭木”、奄奄一息，作为曾经在历史的舞台上亮相过程婴、公孙杵臼等救人危难、侠肝义胆之士的古赵邯郸和坚持敌后抗战八年的革命老区涉县，难道就可以任由一条鲜活的生命即将被卷入死亡的漩涡而无动于衷、漠然视之吗？

记者将继续对此保持关注。